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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以后,顾臻应李向光的约,踏入闳彻包厢,包厢里只有他、蔺冬昂和李向光三人,为了哪一位专门设的宴,不言而喻。

“顾市长,来。”

李向光强硬依旧,招呼顾臻坐下,重新做了介绍,顾臻和蔺冬昂碰了杯,表面上很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然而,实际的进退,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蔺冬昂有本事说动李向光,他的态度已经不重要,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酒过三巡,事情谈得八九不离十,蔺冬昂和顾臻握手告别,他还是没有从对方脸上窥出一丝败退的窘迫。

蔺冬昂噙着轻蔑的笑:“能和我同桌吃饭,是我给你的面子,不要因此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顾市长大概不知道我的习惯。”蔺冬昂微倾身,兼具挑衅和压迫,蓝灰格纹领带垂落,掠过顾臻的手臂,“我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是你的迟早会是,不是的永远不会是。”顾臻平直回视,“蔺总何必着急?”

汽车驶向市委大院,顾臻靠在后座,闭目小憩,高宇送上解酒的药,心知他最近白天公务晚上饭局的连轴转,奔忙疲累,踌躇着要不要打扰他。

顾臻揉了揉额角:“说。”

高宇愣了愣:“您怎么知道?”

“你的表情,不是等着我问你吗?”顾臻睁开眼,“如果不想我问,下次收敛得好一些。”

经他点破,高宇直言不讳:“蔺公子,未免太嚣张了。”

“气什么。”

高宇也是官场里的老资格了,比顾臻年长七八岁,一向是沉得住气的,他道:“在你面前,我有话直说。”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顾臻道,“你知道蔺家为什么突然安排蔺冬昂接手G省的生意吗?”

蔺冬昂此前一直是富贵闲人,蔺家的生意是由他的哥哥负责的,高宇被点醒:“蔺家的内部出现了问题,才会把被保护得很好的蔺冬昂推到台前?”

“嗯,虽然目前为止,蔺家那边还没有传出消息。”顾臻说,“蔺冬昂唯我独尊,行事冒进,由他取而代之,不见得是坏事。”

“蔺公子争强好胜,越是有阻挠,越是要做,所以这一次你是故意成全他。”高宇了然一笑,“说来也奇妙,他本应该丧命在那一班飞机上的。”

蔺冬昂的过敏事件并非顾臻策划,他唯一改动的是准备餐食的厨师,蔺冬昂口味刁钻,必然不会多吃品质恶劣的事物,因此抢回一线生机。

“其实你可以不用‘救’他,如果他死了,一命抵一命,这是赵书记想看到的结果。尽管您的改动微不可察,制造了他侥幸生还的巧合,但是赵书记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

“只要蔺家去调查这件事,目的就达到了,蔺冬昂的死活,并不是关键点。”顾臻道,“如果他死了,蔺家必定纠着这件事不放,反而不利于我们。”

高宇细细思索,点头道:“是我没考虑到。”他又说,“飞机遇到强气流倒是意外,要不是麦小姐在,蔺公子也活不下来,难怪他对麦小姐特别的不一样,毕竟他们算得上经历生死了”

顾臻的冷眼扫过来,高宇自觉停止:“我说错了。”他想了想,“我同样不理解,麦诚如今的利用价值,对我们来说不大,为什么你要多此一举,绕一大圈去插手他的事情?”

“不是多此一举。”顾臻敛目,“这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提前了。”

高宇忧虑道:“很多人盯着你,任何异常举动就可能会被怀疑,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顾臻道:“这才是你今晚真正的意见。”

高宇不可能愚蠢迟钝,兜兜转转,意在将话题引到麦茫茫头上,认真说起来,他本身也极有才能,甘心跟在顾臻身边这么久,除了赵书记的安排之外,原因还有他对顾臻信任并且钦佩,感情甚深,他私下僭越称“你”,可见一斑。

高宇叹气:“我是担心你的安全。”他心一横,“我不太懂你对麦小姐的想法,但是自从她回来,你好像变得有一点心软。”

车厢静谧,高宇的心悬着,顾臻只淡应了声:“嗯。”

高宇像xiele气的皮球,此时,顾臻接起私人电话:“什么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麦茫茫顾不上细枝末节,顿了一顿,直奔主题:“顾臻,我想我找到你说的突破口了。”-

赵书记是新人物,他和顾臻线后面都会解释,没兴趣的话略过也没关系,知道大概就行了,后面几章是感情戏。收尾阶段,更新时间不定,写了我就会更,不更一般会在晚上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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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务是一家企业的核心之一,在调查的过程中,麦茫茫从麦诚用了多年的会计着手,一无所获。麦更斯说的董季,按人事部的官方说法,一个月前辞职了,麦氏员工甚众,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边缘人物为什么值得麦更斯在焦头烂额的境况下挂心寻找?唯一的解释,是他手中握有必须被得到或者销毁的筹码。

麦茫茫不会拿似是而非的线索干扰顾臻,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确认了董季的价值,他人间蒸发,她要借助顾臻的能力,先于麦更斯找到他。

经过搜索、排除和猜测,董季最可能的藏身之处,是他亡故妻子的老家,在G省东南角一个破落的小山村。

顾臻,你走慢点行不行?

名副其实的山村,位于深山老林之中,交通闭塞,连一条平整的道路都没有,麦茫茫体力不支,暂作歇息。

顾臻上山下乡是常事,不觉费劲,他停下脚步:"叫你别来了。"

你都亲自来了。足证董季的重要性,"我怎么能不来。"

渴吗?顾臻见她嘴唇干裂,"前面有条溪,停下来休息会。"

山径下临一溪清水,麦茫茫蹲在溪边洗脸,刚洗完,顾臻往她脸上抹了一把泥,她以为他故意恶作剧:"你多大了!"

你太白了,白得反光。顾臻说,"把泥稍微抹开一点,不那么显眼。"

顾臻的话不无道理,他们的行迹最好低调,麦茫茫抹匀,皮肤脏兮兮地暗了两度,她嫌弃道:"我一个人不显眼有什么用,你这么高,又不能现场截肢。"

顾臻好笑道:"你怎么这么暴力?"

行了小半天崎岖的山路,终于到达董季亡妻的家,破转烂瓦砌成的低矮民房,砖缝生长着细草,罕见人烟。

门扉半掩,麦茫茫伸手推开,屋内的光线昏暗:"看起来不像有人住,我们是不是白跑了?"

顾臻阻拦:"等等!"

明晃晃的短刀从暗处刺出,直逼麦茫茫的眼前,顾臻来不及思考,赤手抓握刀刃,另一手扼住持刀人的腕,短刀落地。

麦茫茫惊叫:"顾臻!"

董季瘦小疲弱,身形和力气完全敌不过顾臻,被他一推,后脑撞上门,晕死过去。

麦茫茫扑上前,捧起顾臻的手,伤口纵深,鲜血淋漓,她从乡村医生处借来碘酒和纱布为顾臻包扎,脸色阴阴,他问:"不高兴?"

再深一点,你的手就废了,你很高兴?回想他直接握住刀的那一幕,麦茫茫的心坠沉,低垂着视线,"是因为我"

顾臻抬手屈指,刮她的脸颊:"这么容易感动,我怕你被骗走。"

他似乎隐喻蔺冬昂的烫伤,麦茫茫不满道:"你老是在该认真的时候开玩笑。"她包扎完毕,"疼吗?"

不疼。顾臻说,"还没有你咬我疼。"

麦茫茫一噎:"真的很疼?"

嗯。顾臻轻道,"再也别有了。"

董季转醒:"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麦茫茫怒道:"不知道我们是谁,用得着动刀?"

顾臻察觉董季的不妥,不容他含糊其辞,问道:"为什么这么警觉又充满敌意?"

我以为你们是麦诚派来的人。董季虚弱地指了指麦茫茫,"我认识你,你是麦诚的女儿。"

董季如惊弓之鸟,果然是有原因的。麦诚和陈敏为了掩人耳目,特别培养了他,刚开始只是做做假账,填补漏洞,后来发展到处理涉黑账目,他慌了神,想退出,向陈敏讨要一笔钱,她假意应允,却暗中派人杀他灭口,他好不容易逃跑,躲在这里,知道早晚会被找到。

我是他女儿,但是我和他不是一边的。麦茫茫介绍顾臻,希望顾臻公职人员的身份能够安抚他,"这是昳城的顾市长,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想要你手上的证据。"

你们既不是公安又不是检察,怎么会来找我?董季上网搜索一番,确认了顾臻的身份,僵直的脊背略有放松,"我不相信你们这些当官的,麦诚还背靠一个更大的官呢!官商勾结,官官相护,只会联合起来欺压我们平头老百姓。"他装傻充愣,"再说了,我没有什么证据。"

麦茫茫坚决道:"不可能。"

顾臻微笑问:"如果我们是公安或者检察,你愿意交出证据,跟我们走吗?"

董季老实地摇头:"不会。"

麦茫茫正欲再劝,顾臻示意她暂停:"你家有空房吗?"

有。

好,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顾市长,这就是你的魄力?麦茫茫不解,"干耗着也不是办法。"

不急。顾臻平定道。

董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收拾出一间能住人的房间,顾臻受了伤,麦茫茫不允许他动,指着后院唯一一只鸡,问董季:"我杀了它熬汤,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面对不速之客,董季反而是胆怯的一方,他并不想和他们多待,主动缩回自己的房间。

顾臻挑眉:"你会杀鸡?"

第一次杀。麦茫茫瞥他,"你觉得难得了我吗?"

顾臻笑道:"当然难不了麦教授。"

麦茫茫杀鸡和解剖动物别无二致,专注、精准、细心,顾臻将她的头发从衣领提出来,连同散乱的发丝,握成一束,迁就她的高低。

麦茫茫和顾臻离得很近,她侧首,撞上他的眼睛,微微一怔,犯难道:"我不会做饭。"

顾臻递给她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我教你。"

这是董季妻子的菜谱?麦茫茫翻开,奇怪地说,"温情路线不靠谱。"

因人制宜。顾臻道,"反正我们也是要吃的。"

厨房条件简陋,麦茫茫在顾臻的指导下,折腾了半天,端菜上桌,唤出畏畏缩缩的董季:"一起吃吧。"

董季蓬头垢面,连日来提心吊胆,没有吃过一餐热饭,他受宠若惊:"麦小姐。”浅尝一口,董季攥紧木筷,声挟哽音,眼睛红了一圈,"很像她,谢谢。"

麦茫茫纯粹是为了达成目的,料不到董季动情至此,她一默,餐后才说道:"董季,我再问你一遍"

董季油盐不进:"麦小姐,我是真的没有证据。"

麦茫茫蹙眉,与此同时,顾臻收了一则短信息,开口道:"你的儿子现在在C市的儿童医院。"

董季仿佛石化:"你们找到他了?"

你犹疑不定,无非是因为你的儿子在麦诚手上,你不敢供出他,又怕他过河拆桥,打击报复。顾臻道,"你的儿子前晚高烧,被送到了医院,我已经让人将他转移了,他目前很安全。"

同样的,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前提是你保证,完完整整地交代你所持有的和知道的,不要让我发现你耍小手段隐瞒。顾臻道,"你可以拒绝,故意伤人罪,足够你先进看守所蹲几天,不知道你口中麦诚背靠的更大的官,会不会等到你坐牢那天,才对你下手?"

顾臻的一席话恩威并施,连敲带打,吓出董季一身冷汗,所谓的温情路线,不过是试探他的心理防线。

董季妥协道:"明天,我和你们回昳城。"

已是秋夜,后院的老树落下枯叶,麦茫茫斜躺在树影下的破藤椅上,感慨道:"董季的妻子去世五年了,他至今记得她做的菜。"

顾臻回应道:"如果很爱一个人,是会一直记得她。"

嗯,我现在还记得我mama身上的味道,我很想念她。麦茫茫撅断一片藤,"麦诚终于要得到惩罚了,但是我心里,并没有期待或者愉快的情绪,只觉得很空,不管怎么样,我mama她,再也回不来了。"

你也会想念你的爸爸mama吧。麦茫茫看向他,艰涩地问,"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树梢的一点星光映在她眼里,顾臻说:"我有过开心,其他的不重要了。"

麦茫茫没有追问,她的声量渐弱:"我好累。"

四围拥着寒雾,她的薄肤呈脆弱的透白,顾臻抱她进房间,盖上薄被:"快结束了,茫茫。"

麦诚的结束,也是他们的结束,麦茫茫细微地应:"嗯。"

老鼠推挤碗碟,碰出脆响,麦茫茫翻身:“是什么?”

顾臻笑道:“老鼠。”

麦茫茫不怕老鼠,无所谓地又睡过去,抓着顾臻受伤的手,一直不松。

我会保护你。顾臻吻她的额头,"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

78.

不久之后,麦诚遭到逮捕,被指控数宗罪名,麦氏内部乱成一锅粥,股价跌停,资金的缺漏无力回天,提出破产申请。

深冬,麦茫茫前往伦敦参加基因编辑与基因治疗国际研讨会,会议结束,她乘车前往布里斯托——了却了一桩心事,另一桩亦显出眉目。

停在一座古建筑前,麦茫茫核对了门口报社的名称,推门进入。

靠窗的一张办公桌,丁岐正伏案工作,眼见来人,他戴上眼镜,麦茫茫递出名片:"您好。"

"麦教授,您好。"丁岐四下环顾,"不如我们到附近的咖啡馆谈。"

魏清甯的父母早已经过世,麦茫茫调查真相的希望渺茫,在几乎以为是自己疑心病过重的时候,得知当年有一位记者丁岐,频繁地接触过魏清甯一事,只不过他在昳城销声敛迹已久。麦茫茫历尽周折,展转觅到他的行踪。

起先丁岐闭口不谈陈年往事,为了说服他,麦茫茫又费了一番功夫。

"你说那一个女孩,我当然记得,不是我不愿意提,实在是,唉。"丁岐重重地叹息,从包里拿出一份纸稿,"这是一些残存的文字资料,既然你是她的故人,看一看,或许能明白。"

咖啡馆的香气浓密黏稠,挤占麦茫茫的呼吸,她翻开第一页。

资料应该整理自魏清甯的日记,文字是她个人的叙述,夹杂着大量混乱的情绪和呓语:

噩梦开始于高三的上学期,那一天,按照和茫茫的约定,我去到她的家,向她借一本书。天很阴,下着大雨,她滞留在学校,没有能赶回家。

她的家富丽堂皇,其实每一次来,我都不太好意思,佣人把书拿给我以后,我准备离开,恰好遇见麦叔叔和陈阿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伯伯,被叫做宋书记。他们站在楼梯上俯视我,好像很高大,我很小。

宋书记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叔叔和阿姨和我打了招呼,说既然下着雨,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吃饭,饭后送我回家。我同意了。

圆形的餐桌,再怎么转,也不会有尽头。我坐在宋书记的旁边,他应该是一个大人物,叔叔和阿姨对待他的态度小心翼翼的,他比看上去和蔼许多,给我夹菜。但是,当他的手碰到我的手的时候,我联想起冷血动物,蛇,我最怕蛇了,我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把手缩回桌子下面。

坐车回家的路途中,我逐渐地失去意识,再清醒,躺在一张大床上,宋书记在床前脱衣服,我叫喊着想逃跑,但是浑身上下没有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他撕裂我的衣服,蛇在我的皮肤上蜿蜒爬行,钻进了我的身体里,好痛,好恶心,我疯狂地哭。

眼泪和鲜血,好像是会让他兴奋的东西。

这样的噩梦重复上演,大多在酒店,有时在他的车、他的住所,有一次在他的办公室,我的视界里,鲜红色的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八个大字,破碎的庄严。为什么中文字那么的方正呢,像牢笼一样,我在内,他在外。

威胁、利诱,我不敢告诉大人,走投无路,我想到了茫茫,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帮我。我鼓起勇气,到她常去自习的地方找她,茫茫睡着了,出来的是顾臻,他问我有什么事,我崩溃了,说出始末。

他听完之后,让我不要暂时不要告诉茫茫,他会帮我。虽然他没有明说原因,但是我清楚,茫茫最近身心俱疲,多年以来,她也一直承受着来自家庭的压力。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办法接受。我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并不恨茫茫,我只想求一个公平,做坏事的人应该得到惩罚,不是吗?

后来,爸爸mama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为了保护我,想去告发宋书记,结果一个被打伤,一个被关了起来,我的家支离破碎。与此同时,我发现我怀孕了,我去医院做了流产手术。

十七岁,我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厌恶它,也失去了它,它成为我的第二重梦魇。

茫茫和我说,上了大学,她就可以摆脱家庭的束缚,学习喜欢的专业,和爱的人在一起,这是圆满。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做过任何坏事,如果我不认识你,不和你成为朋友,没有去你家,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为什么到头来,你可以得到圆满,而我将永远残缺?

顾臻和你,都是光明的人,或者说,你的光明,一部分来自他,对吗?

我将我偷偷录下作为证据的,和宋庆年上床的影片播放给顾臻看。然后脱光了衣服,赤裸裸站在他面前,问他,我和视频里一样吗。

我说,很多人喜欢你,我也是,从很早开始。我说,如果茫茫看到视频会怎么样呢?她能原谅她的父亲,能原谅她自己吗?我试过以卵击石,她会试一试吗?她的父亲对别人家的女儿这么残忍,对她会吗?她的理想,她的爱情还能够完满吗?

我要你和我zuoai,你为什么不愿意,你是嫌我脏吗。

顾臻紧皱着眉,抓住我的手,将我手腕上的新伤呈现出来,冷静地说,你生病了。

这是我划的,我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止于此。

窗明几净,丝丝缕缕的日光透入,麦茫茫的手在煦暖的日光里颤抖。

丁岐交代后续:"后来,她好像变了一个人,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一时说宋庆年强jian她,一时说顾臻是她的男朋友。我估计她是患上了精神病,说的话前后矛盾,我只好暂时搁置了这篇报道。她说要把视频交给我,后来不了了之。过了一段时间,她居然跳楼自杀了,我本来想深挖真相,结果被人砍断了腿,威胁我离开昳城,不准再继续跟这件事。"他卷起裤腿,露出假肢,"我也怕死啊,携妻带子,找门路移民了。"

"这些资料,你能给我吗?"

"没用的,十二年了,这些文字再真实,充其量只能当看,我也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打破安宁的生活。"丁岐摇首,"哎,都是命啊。"



顾臻走进包间,侍应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光度幽暗,桌面摆放着精致的烛台,麦茫茫安坐在方形餐桌的另一端,俯瞰窗外的夜景。

顾臻入座:“等了很久?”

“没有很久。”麦茫茫转面向他,“何况,你帮助我解决了麦诚,等是应该的。”

麦茫茫举起酒杯,顾臻微觉她的异常,象征性地和她轻碰:“不用谢我,你也为我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

“嗯,各取所需,合作而已。”麦茫茫笑着说,“然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我做我的科研,你走你的仕途,是吗?”

烛光跳动,麦茫茫的面目半现,淡亮的白金色,顾臻凝视她片刻:“是。”他放下餐刀,“你想说什么?”

麦茫茫抬手一掀,酒杯翻落,暗红的酒液流了一地,她盯着他的眼睛:“顾臻,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79.

初始,面临麦茫茫的怒气,顾臻并未失持平静,这是他多年来习惯的情绪模式。

“我都知道了,十二年前,清甯之所以患上精神病,之所以跳楼自杀,因为她被宋庆年强jian,罪魁祸首是麦诚和陈敏,间接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

顾臻否决她的论断:“这和你无关。”

“怎么会和我无关?”麦茫茫的眼尾横着血丝,像锐利的刀锋,切割他的镇定,“你不能让我知道这件事,再加上,麦诚和宋庆年,不可能会任由那一份视频证据流传出去,所以,你才会假意和她在一起。”

“为什么一个人去解决这些?为什么瞒了我这么久?”麦茫茫逼问道,“你答应过我,会什么都告诉我的。”

顾臻承诺过不会欺瞒她,魏清甯一事之前,她笃信这一点,笃信他们的未来,笃信他和她一样坚定。

可是,尽管质问着他,她却不能够说自己不知道答案。

“十年,我们分开了十年。”麦茫茫略微失神,喃喃自语,“我要的很多吗?不多吧”

玻璃窗的雨滴在她脸上投下虚线的阴影,麦茫茫抬起眼看顾臻,泪沿着脸颊滑落:“那时候,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她终于褪去那层薄薄的雾气,将整个人的痛苦展露给他。

“茫茫,别再哭了”顾臻单膝蹲在她身前,心口牵痛,擦拭她的眼泪,“我最不想看到你哭。”

麦茫茫捂住眼睛:“顾臻,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年是我不好,我没有更好的办法。”顾臻拥揽着她,一声声道,“对不起,茫茫。”

“从头到尾,你没有错,就算是你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要把魏清甯的死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郑重地说,“这是我的选择,我会承担后果。”

“可你凭什么代替我做选择呢?”麦茫茫退出他的怀抱,“我爱你,可是这份爱在你心中的分量是这么的低,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一体,说分开就分开,甚至不让我知情。”

“就像做实验,我不害怕坏的结果,即使是最差的结果,我想和你一起面对,但是你连做决定的资格都没有给我。”麦茫茫不无恨意,“你很自私,顾臻,到现在依然是。”

他宁愿她误解他,怨恨他,也不肯告知她真相。

顾臻径自沉默,麦茫茫幽幽地笑:“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感激还是感动?”

“你不需要感动。”顾臻一顿,“你应该有新的生活。”

“好,好,反正这十年,我也过不去。”麦茫茫收起眼泪,站起身,错过他的肩,离开房间,“如你所愿。”



从A市飞往昳城的飞机一落地,蔺冬昂驱车前往私人会所,在包厢找到喝醉的麦茫茫。

麦茫茫的酒品尚佳,他夺取她手中的酒杯,她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靠着沙发,长发遮盖脸孔。

蔺冬昂拨开她的头发:“这次又是因为谁?”她的父亲遭逢巨变的时候,他人还在A市,“你爸爸的事,我帮你”

麦茫茫打断:“不要,他罪有应得。”

蔺冬昂一怔:“你这么是非分明?”

蔺冬昂想起她和家里的关系不好:“麦茫茫,上一次喝醉,你说没有人在意你。”他的手掌偏凉,贴着她火热的面颊,“不是这样。”

麦茫茫的双眼不聚焦,迷迷蒙蒙的,他捧起她的脸,印下浅吻:“我在意你。”

80.

美术馆顶层的咖啡厅空寥,木质的长桌前,陈敏着丝质的连衣裙,身廓柔美,态度幽娴,提笔写着字。

最后一笔落成,陈敏等待的客人光临,她直起身,温婉地笑:“顾市长,您可真是难等啊。”她伸展手臂作邀,“请坐。”

蒸汽的呜鸣停止,香气漫溢,陈敏端上两杯咖啡:“一杯好的咖啡,其中的学问不少。现磨现煮,温度和时间都有讲究,我亲手冲煮的,顾市长尝一尝?”

“特地请我来,只是为了一杯咖啡?”顾臻淡扫一眼深褐的液体,“看来麦总水深火热,不影响你的闲情。”

“我和麦总早在一年前离婚了,我对他仁至义尽,有什么影响的?”陈敏说,“我配合了检方的调查,现在好端端地坐在你面前,说明我是良好市民。”

“是仁至义尽还是利用殆尽,你的心里清楚就足够了,不必向我言明。”顾臻微笑,“最好,也不要让更斯知道。”

提及麦更斯,陈敏脸色一变:“他是我的儿子,我必然事事以他为先,就算麦氏垮了,他也不会遭受损失。”她很快地恢复,“麦诚越老越糊涂,麦氏这般田地,怪得了谁呢。幸好,这几年明里暗里,我借助更斯,几乎掏空了他大半的身家。”

陈敏看似依附麦诚,实则极为有心计和主见,一年前以规避风险为名,哄骗他离婚,推动麦更斯挪移麦氏的资金高价购买香港上市公司的股权,卖家为她在香港的利益代理人,诸如此类的cao作,终于,麦氏岌岌可危,她从中获益。

“你很恨他?”

“麦诚如今为了我、更斯和他的女儿,独揽所有的罪名。恨,谈不上。”陈敏喝一口咖啡,胜利者一般,享受地轻叹,“但是,他大男子主义,在外头女人无数,搞出私生子,稍有不顺就把气撒在我头上,出了纰漏要我给他擦屁股,临老开始对前妻和女儿愧疚,坏人让我一个人当。所以,爱,也谈不上。”

“不过,谈爱恨,没必要,‘利’字为先。”陈敏眨眨眼,“就像顾市长您,以前那么地爱麦茫茫,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成全她,现在,她对你的仕途有弊无利,绊脚石当然要一脚踢开。”

“现在她怎么样了呢,我可是答应了她爸爸看顾她的。”

顾臻放下杯盏,沉冷警示:“别在她身上动任何心思。”

“我哪里敢呢。”陈敏无辜道,“且不说她是顾市长的旧情人,蔺公子也把她捧在手心里,她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只要她不招我,我躲她还来不及。”

陈敏一贯的口蜜腹剑,言语间多有试探和挑拨,顾臻心如明镜,不再接话。

“我放心和顾市长说这些,一是以后可能有事要求您给予方便,您也知道我是什么人,遮遮掩掩的没诚意,二是,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陈敏回身,拿过桌面上的书法,其上“入佛界易,入魔界难”八个墨字“拙作,与您共勉。”

“听说茫茫在查魏清甯,我难免想起过往,善因成恶果,善还是善吗?”陈敏道,“顾市长,自你为了她,把魏清甯的视频交给我那一瞬间开始,这条路,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顾臻回视,冷静坚定,亦有轻蔑,同十二年前的少年一样,只是更具压迫与洞察,陈敏目光闪烁,败下阵来,避让和他的眼神接触。

他缓道:“我从来没打算回头。”

第八十一章原因

当年,在魏清甯检举告发屡屡碰壁之后,他开始意识到,凭借中学生微弱的力量,想要定罪掌权昳城的高官是不可能的。

也因此,魏清甯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无能为力的感觉蚕食着她的本心,她逐渐偏执成狂,转从她能够影响的事情寻求发泄。起初是要和他上床,以报复麦茫茫,后来,她产生了更为严重的臆想,在精神病发作的期间,她完全相信自己编造的故事——没有宋庆年,顾臻是她男朋友,也是她孩子的爸爸。

一旦他试图扭转她的错误,她就会陷入失控,QQ馆里贰叁零贰零六玖四叁零或者自残,或者表示出强烈的攻击性。

幸好,茫茫对此并不知情。

一日顾臻回房间,麦茫茫迅速地关合电脑,她转过座椅,环着他的腰:“你心情不好?”

“没有。”顾臻摸她的头发,“在看什么?”

麦茫茫囫囵道:“没什么。”

她仰起头,他像往常一样,俯下身吻她。

麦茫茫被他亲得喘不上气,哼唧道:“门没关呢,放开我。”

顾臻低抑一笑:“我不想放,怎么办?”

“外婆要上来了。”麦茫茫掐他的腰,“有本事你就一直别放。”

和她闹作一团,顾臻敛去内心的思忖,没有告诉她,在她合电脑前,他已经看到了屏幕显示的是Stanford的相关内容。尽管她给出了家庭不允许、未必能录取等理由,他知道她提前决定放弃dreamschool的一部分原因在于他。

没过多久,陈敏找上了他,在麦家的书房,要求他拿出魏清甯手中的视频,

他断然拒绝:“魏清甯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不能替受害者做决定。”

“你掺和进魏清甯一事,并不是为了她本人,对吧。”陈敏摆弄着拆信刀,“假如你不肯的话,阿姨不能够保证,不伤害你的那个原因。”

顾臻心间一凛:“她也是麦诚的女儿。”

陈敏打开投影仪,麦茫茫的生活轨迹在光幕上一张张闪过,包括和他在一起的,也包括她单独一人的。

“有什么关系呢?”陈敏不以为意,“不是第一次了。”

显而易见,陈敏对麦茫茫的监控和麦家对她的控制性质迥异,顾臻皱眉:“你在监视她?什么叫做不是第一次?”

陈敏轻飘飘道:“还记得她差点被绑架吗?”

高二的时候,麦茫茫的确有一次被疑似的人贩子骗入深巷,她警觉性强,而他和同学恰好经过,及时报警,并救她脱险。后续,公安加强了学校周围的治安保障。

陈敏为了增加威胁的砝码,将实情告知他,压根不怵惕,足以证明她多么的肆无忌惮:“茫茫重情义,到现在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妈,她年轻气盛,内心很看不起我这个后妈。”

“你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是么?”顾臻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前面说过了,只要你交给我,我就不会伤害她。”陈敏笑道,“其实,不仅仅是茫茫,这同样是为了魏清甯好,她死咬着不放,非但讨不回公道,连命也会丢。“

“魏清甯现在疯了似的,不知好歹,没有人清楚她把视频藏在哪里,如果她消失了视频会不会自动泄露。”陈敏意欲拍顾臻的肩膀,他微侧身,她的手落空,“所以需要你,成为她信任的人,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放任她们受伤害的。”

“我答应你。”顾臻静默良久,“但是你怎么保证,像上次的绑架事件不会二度发生?”

麦茫茫和麦更斯此消彼长的利害关系长久存续,陈敏的权宜之计被道破:“我保证。”

顾臻摇头:“我的条件是,让她顺利地出国读生物。”

“这不由我,是她的奶奶不同意。”

顾臻冷道:“在这个家,你是隐性的主导者,你自然有达成目的的办法。”

陈敏沉吟:“好。”

陈敏的恐怖和复杂程度甚于他的想象,麦家的奶奶去世全是她一手造成,只因为老人家不经意发现了她对麦茫茫的杀心。

考虑到诸多的不可控因素,在事态严重之前,他慢慢地冷淡和茫茫的关系,准备适当的时间向她提出分手。

但是有人比他快得多。

魏清甯一路跟踪顾臻到PUB,躲在不远处偷听,他故意同好友说那一句“得到了也就这样”。

与此同时,麦茫茫发现了魏清甯偷偷放进他书包里的照片。

除了父母亲去世,不存在哪一刻,比眼见她自残更痛,可走到这一步,他不能后退。

茫茫从来不是玉石俱焚的人,以她的骄傲,做出最惨烈的挽回举动后,不再对他有所留恋。

高考结束,外婆撕碎他的成绩单,怒斥道:“我不在乎我的外孙成绩能有多好,我只希望他正直善良。茫茫是个好姑娘,始乱终弃,我是这样教导你的吗?你的爸爸mama也会对你感到失望!”

和他冷战许久的顾莞哭求道:“外婆,你不要这样骂哥哥了。”

他一个人走出巷弄,折角处一家小店,日落黄昏,光投照在空置的座位,涂了一片的金,麦茫茫最喜欢拉着他来这家店吃打卤面。

她现在,还在哭吗?

他犹自出神,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他被带到饭店的包间,赵书记背手站在窗前,黑色西装和夜色融为一体,像深不可测的海域,回过头:“你是小顾?来。”

再后来,他得知了愈来愈多的真相,秦嘉的,他父母亲的——如果有些事一定要去做,那么,应该由他来完成。

魏清甯断灭了告发宋庆年的最后一丝希望,跳楼自杀,他和陈敏都是凶手。

只是这些年官场沉浮,玩弄权术,间接经他之手的肮脏血腥亦不在少数,早已经冷漠麻木了。

“顾市长。”高宇轻声提醒,“到了。”

“嗯。”顾臻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雨夜,心念几经转折,下车上楼,保姆休假,俞培琴为他烹煮营养滋补的甜汤。

俞培琴不喜明亮,饭厅只开了一盏昏弱的灯,她在厨房忙碌,背影孱弱佝偻。

顾臻走至她身旁:“我来。”

“还不让我给你煮个甜汤?”俞培琴拒却他接手,执意亲力亲为,“你最近在忙什么?”

顾臻不答,俞培琴自顾自道:“答应外婆,不管多忙,不要累坏自己的身体。”

白汽一蓬一蓬地向上蒸腾,俞培琴眼力不济,盯着罐子半天,分辨糖和盐的区别,对她已经很是吃力。

“对不起,外婆。”顾臻扶住她的肩膀,“我并没有,成为您希望的样子。”

俞培琴搅动甜汤的手一顿,良久,发出悠长地叹息。

第八十二章错位

四个月后。

蔺南暄降落在旧金山国际机场,从机场驶向钟嵇住所的车上,她降下车窗,放进来一点风,回想和母亲的谈话,在此之前,她不认为自己身上必然承担着政治联姻的使命。

她又去书房找了父亲,甄书记并不显老态,巍峨如山岳,是令无数人仰望、畏惧、依靠的存在,见她到来,取下眼镜,向她招手:“暄暄。”

她却闻出隐约的腐朽气息,像来自雨后的老树深处,湿润、腐败、力不从心,亟待新的养分。

她的丈夫不应该是与政治无关的人。

飞行十二小时,只为了见一个人,不像她会做的事——她想叩问一个答案。

蔺南暄尚未走近,钟嵇的家门开启,细跟的高跟鞋率先踏出,它的主人一身休闲职业装,散发着成熟的女性魅力。

陆岑希拎着外卖盒:“我不来找你吃晚餐,你就打算吃这个?”

钟嵇换好鞋:“不然?”

陆岑希嘁声:“白在国外待这么多年。”她靠近钟嵇,注意到他肩上的头发丝,伸手捻去,动作温柔又自然,“英国出差一个月,我的头发掉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整理完毕,陆岑希回头,落日余晖,一地的浓荫,蔺南暄定定地看着钟嵇,他也沉默地回视。

僵持数十秒,钟嵇不曾上前一步,只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

蔺南暄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凝结成冰,她不置一词,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陆岑希挑了挑眉,看向钟嵇,后者甚至不如她这个旁观者有起伏,直至蔺南暄的身影消失,他说:“走吧。”

等餐的时间,陆岑希从洗手间回来,经过钟嵇身后,他在平板上为他的博后修改一篇论文。

“上个月茫茫发了一篇顶刊?”陆岑希坐下,由此及彼地联想,“茫茫的确,勤奋坚韧,一门心思放在科研上,十年也不见她交男朋友。”

钟嵇抬眼:“她不交男朋友,大概不只是因为科研。”

他放下平板,开始回忆一件久远的事。

大约十三年以前,钟嵇在办公室的楼下,遇到一个年轻的男生,他来美国比赛,他的女朋友希望能从她的梦校收到一张明信片作纪念。

钟嵇是她喜欢的青年科学家,男生询问他是否能为她写一段话。他同意了,不过有事外出,请男生等待片刻。

意外情况突发,处理起来比他认为的要繁冗复杂,结束后回到学校,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男生居然还在等,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浮躁和厌烦。

男生当晚的飞机,还需要赶回比赛的城市,钟嵇向他说抱歉,提起笔。

收信人是他一中的学妹,他一时想不起具体的人,略有停顿,男生缓解他的尴尬,微笑着说:“她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话会给她很多坚持下去的鼓励,这就够了。”

陆岑希惊讶道:“这件事你现在还记得?”

“你知道,有些人是会让人印象深刻的。”钟嵇表示欣赏的态度,“当时我觉得,这个男生心性之坚定,正适合科研,他参加的是物理的竞赛,我还关注了一些后续,非常有天赋的孩子,可以走得很远。”

“不过,后来他从政,现在是昳城的副市长。”

“那也非常不错了。果然,物理撬动地球,能学好物理的人,其他的也能做好。”陆岑希开玩笑,“你不会是抱有‘一百个政治家不如一个科学家’的想法吧?”

“我对从政没有偏见。”钟嵇说,“只是,一个人的智慧应该放在他适合的,具有最高价值和难度的领域。”

“可是,一个人不能选两条路,走了一条,就不能走另一条,我们出身少年班,身边这样的例子也不鲜见。”

“嗯,可能少了一份热QQ馆里贰叁零贰零六玖四叁零爱和坚持。”

“你说的这个男生,是茫茫十年不交男朋友的原因?”陆岑希心领神会,“你告诉过她吗?”

“既然他们已经分手了。”钟嵇说,“没有必要。”

“你真是理性啊。”

钟嵇一如她的认知,理性远大于感性,爱情只占了他生命的一小部分,想必他是不能够理解麦茫茫的。

“不过,你也做不到绝对理性。”陆岑希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刚才你修改的论文,第十三页,第七行,有一个以你的严格和敏锐,不可能忽略的简单错误,你忽略了。”

陆岑希悠缓道:“你在走神,因为她离开,对吧,钟教授?”



开完组会,确定了实验室未来大方向的基点,麦茫茫走出实验室,站定在蔺冬昂面前:“这么等着,不无聊?”

“看等的是谁。”

麦茫茫脱卸实验服:“你是一分钟都不愿意等的人。”

“嗯,知道就好。”蔺冬昂漫不经心,“那你准备还让我等多久?”

“我可没让你等。”麦茫茫淡然道,“况且,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只有工作是明确的。”

蔺冬昂无意纠扯这个话题,陪她在食堂吃过简餐,他前往外省出差,麦茫茫开车回家,手机弹出本地新闻:市长与副市长在调研淮林区安置楼建设情况的过程中,楼体发生坍塌,目前伤亡不明。

麦茫茫的手软得握不稳方向盘,她深呼吸,转换行车路线。

事故地点拉了警戒线,麦茫茫跑得慌张,鞋跟断了,她挤过熙攘的围观人群,被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下:“干什么,禁止进入!”

尘土漫天飞扬,麦茫茫急问:“我想知道”

麦茫茫的话止住,她看到了顾臻,他颈上挂了彩,白衬衫沾满灰迹,在一片的喧哗杂乱中,沉着严肃地指挥紧急救援。

另一边,警察为蔺南暄拉开了警戒线,她一阵风似的,抓住顾臻的手臂:“高宇说找不到你,吓死我了。”

蔺南暄惊魂未定,顾臻拍拍她的手背:“我没事。”

远处,警察不耐烦地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麦茫茫收回视线:“没事了。”

麦茫茫回到家,牧野摇着尾巴迎接她,跟在她身后,她不看它一眼,径直走进卧室,关门。

门外传来低低地呜咽,牧野很乖,即使伤心了,也不会大声吼叫。

洗完澡,麦茫茫打开门,牧野萎靡地趴在门口,她蹲下身,摸它的头:“对不起。”

牧野毫无芥蒂地舔舐她的手心,麦茫茫笑了笑,允许它今晚睡在她床边。

天蒙蒙亮,牧野异常地吠了一声,麦茫茫睡眼惺忪,爬起来接电话:“麦、麦小姐,小麦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