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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精湛的驾驶术,令雅黛妮目瞪口呆,她现在明白凌渡宇为何在组织内享有如此崇高和超然的地位。多年来,每次她要求组织提供她战机时,都被上层以种种理由拒绝,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战机的珍贵,其次,是对她缺乏信心。但是,凌渡宇的要求他们几乎是立即首肯,这也是她起初对凌渡宇充满敌意的原因之一。

    凌渡宇指著雷达道:“奇怪,全无巡梭的战机,难道这次真能攻其不备?”

    雅黛妮道:“小心巴极安装在梦湖旁的四台地对空飞弹,全是自动系统,只要雷达一发现不明物体,又不能回应雷达的暗码,就会自动发射。”

    凌渡宇苦笑道:“我知道!”他曾身受其害,怎会不知道。他一边检看直升机上的武备,问道:“巴极的贩毒生意一定使他成为世上最富有和最有恶势力的人,否则为何能拥有这样惊人的武装力量?”

    雅黛妮见到他留意直升机的武器系统,有点兴奋地道:“武器由我来cao纵,机上的三种不同类型武器,都是应我的要求,特别针对巴极的贼巢而设,威力最大的是三枚刺针热导飞弹,可以对付敌人的战机;四枚火箭弹则是袭击地上大型而固定的目标,另外的休斯链炮,则是常规装置,有一千二百发。”

    凌渡宇点头同意,这样的配备,最少可以把巴极的老巢轰去半边。

    直升机离开了梦湖西面的林区,当飞临梦湖时,折向左方,向湖北巴极的水庄飞去。他决定以直接突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手段,置对手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要在敌人梦想不到的时刻,把巴极的脑袋炸掉,这令人发指的魔头,他绝不能容许他存在世上。

    日正西沉。

    余辉染红了半边天,夕霞万道,不可方物。

    梦湖覆著依稀薄雾,把湖水,湖旁的林木,远方若隐若现的房舍,转化作不具实质的梦境。

    直升机贴著湖面滑行,旋翼的高速转动,打起了一天的水雾,长长地拖在机后,此落彼起。

    玻璃屋在前方哩许处出现。

    一道长达五百码的木制浮道,从玻璃屋前的平台直伸往湖心,尽处是一个方圆四百多方英尺的大浮台。

    那是令人闻之胆丧的“祭台”,料不到被凌渡宇在昨晚袭击损破后,这么快修复过来。

    恶行都在其上进行。

    凌、雅两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事情出奇地顺利,目标就在眼前。

    七百码……

    凌渡宇盯牢雷达,上一次飞机失事前,虽因距离太短,警笛来不及响起,战机已中弹。

    但却不能瞒过雷达的探测。

    雷达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六百码……巴极的数十幢连湖而建的华宅,在暮色茫茫中,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所有屋舍都亮起灯火,连系它们的道路亦亮起路灯,在薄雾里有种出奇的宁静与和平,与巴极的恶名毫不匹配。

    只有位于正中、君临湖边、向湖一边尽是落地玻璃的华宅,灯火全无。从它处直伸出湖的窄长浮道和尽端的大浮台,却亮起了两列长长的灯火和绕著浮台装置呈正圆形的光灯。

    目标明显。

    那就是玻璃屋。

    直升机越过湖面,飞临祭台之上,浮道的灯火仿如指示方向的灯列。

    直升机笔直朝玻璃屋飞去。

    难道玻璃屋内没有人?

    火箭锁定目标,待命而动。

    雅黛妮拿起望远镜,察看在前方不断扩大的玻璃屋。

    雅黛妮茂叫起来,指著前方,道:“他在露台上,他在露台上……”

    其实不用她说,凌渡宇锐利的眼睛,已看到三百码外玻璃屋前的大露台上,一个身形雄伟的男子,安坐椅上,悠闲地看著他们闯入。

    难道他误会了直升机是他们的人。

    凌渡宇没有思索的时间,喝道:“放弹!”雅黛妮惊叫一声。

    凌渡宇骇然望向雅黛妮,后者面色苍白,猛按发射钮,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升机往露台飞去,旋翼的风把巴极的头发打得飞舞半天。

    巴极手中拿著酒杯,同他们祝酒。

    凌渡宇做梦也想不到和这著名的凶人竟是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直升机忽地向上爬升,越过玻璃屋。

    雅贷妮叫道:“飞回去!我们用机枪……”

    凌渡宇动也不动。

    雅黛妮陷于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尖叫道:“我说飞回去,你听不见吗?”

    凌渡宇沉著地道:“对不起,飞机进入了被遥控的状态,一点不受我控制。”

    雅黛妮呆了一呆,忽地扑了过来,一把抢过循环干,疯狂地前拉后撞。

    一点作用也没有。

    凌渡宇试图打开机门,纹风不动。

    直升机在这时掉头飞回去。

    机上的通讯系统传来沙沙的声音,一把温文的男声以纯正的国语道:“凌兄!崩不到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无论如何,你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凌渡宇吓了一跳,这人的口气自是巴极无疑,想不到他精通国语若斯,又是这般温文有礼。

    雅黛妮面色苍白,口唇颤动,歇斯底里地:“巴极!我要杀死你……”

    直升机绕了一个圈,往回飞去,再次飞临梦湖祭台之上,缓缓降下,凌渡宇侧目向下看,圆圆的浮台上站了十多名武装壮汉,恭候他们大驾光临。

    巴极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我费了一天功夫,将覆盖直升机的植物拍下照片,又费了两天功夫,将它们回复原状,不过,在这一刻,所有这些工作都收回了应有的代价。”

    凌渡宇心中凛然,这巴极的机心和耐性骇人听闻,望向雅黛妮,后者软瘫在座位上,双目一片茫然,心中怜意大生,可是目下自身难保,对她的处境有心无力。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浮动的祭台上。

    机门自动打了开来,数挺自动武器抢著伸进来。

    凌渡宇一动不动,淡淡道:“巴极!如此岂是待客之道?”

    巴极笑道:“如何待客,凌兄快要知道了。”

    离开直升机,两人立时给隔离起来,六名壮汉把凌渡宇押上了一辆停在玻璃屋前的吉普车。

    这六人笔挺西装,态度粗豪但保持了某一程度的礼貌,身上的装备,除了电子感应的全自动步枪外,其他的通讯器材和手枪等,莫不是第一流的精良产品,兼且这六人行动机灵敏捷,互相配合无间,是富有经验的好手,巴极能在黑道出人头地,是有道理的。以这样的实力,他真的不明白当日雅黛妮是怎样逃出虎口,可惜他不知是否再有问她的机会了。

    想到雅黛妮,想起刚才她给人押走时,死灰般的脸色,心中抽搐,护花无力,令人悲愤,假设巴极对她有任何不轨,他誓要将巴极碎尸万段。

    吉普车在整齐宽敞的道路奔驰,路旁满植热带林木,不时现出各式各样的华丽平房,在暮色里出奇地安宁,彷若世外桃源,谁能联想到,这就是巴极的罪恶王国。

    吉普车在一所灰白色三合土的大平房前停下来。

    其中一名壮汉拿起对讲机道:“白奇医生,贵宾来了。”

    对讲机响起高亢难听的声音道:“把他带进验身室。”

    凌渡宇被客气地请了下车,进入平房内。

    门后是一道长廊,每边各有三道门户。

    凌渡宇给引进了右边第一道门户,里面的设备,把他吓了一跳,手术间、手术床、扫描机、光机、心电图、墙柜上的药瓶……足足媲美设备完善的医院。

    凌渡宇心念电转,正盘算应否作最后反击,一位身穿护士袍的美女,笑盈盈从手术间转了出来,手中拿著一个盛满晶莹药液的针筒,针尖向上,同他友善她笑道:“凌先生,请躺在推床上,要给你注射麻*醉药了。”

    凌渡宇心中一喜,改变了拚死反抗的念头,他对药物有高度的抗力,麻*醉药对他的影响不大,却故作惊惶地道:“你们要干甚么?”

    话犹未已,背后已抵著两管冰冷的枪嘴,凌渡宇“无奈地”躺上推床,美丽的女护士把整管针药打进他身内,凌渡宇闭上眼睛,感觉著被人推进手术室去,护士亲自为他宽衣解带起来,使他身无寸褛,窝囊的感觉是那样强烈,使他大叹虎落平阳。

    脚步声由远而近。

    凌渡宇集中精神,以意志把心跳和血液的流动减缓,造成昏迷的假象。

    脚步声传来,凌渡宇细心分辨,应该是四个人,其中一人的脚步声特别响亮,可能是女子的高跟鞋。自己这样赤身露体,任人观赏,确不是滋味,不过目下焉岂能计较。

    白奇肃然道:“博士!”

    凌渡宇心中一凛,居然是巴极亲临,可惜他不能张眼细看这魔君。

    一把悦耳动听的女声道:“凌渡宇这家伙名震非洲,连马非那老狐狸也在他手下栽了跟头,还不是给博士手到拿来,收得贴贴服服。”这女子深谙大男人喜欢女人吹捧的心理。

    巴极的声音道:“爱丽丝,你错了,失败的只是雅黛妮,若非她志切复仇,凌渡宇和她早已在百里之外了。”

    白奇嘿然道:“这些所谓正直的蠢人,怎能有分析利害的能力?”

    巴极道:“侥幸之事,何足挂齿,白奇,可以动手术了吗?”

    凌渡宇一方面惊叹巴极的胜而不骄,另一方面吓了一跳,甚么手术?他若蓦起发难,是有一定的成功机会,现在是要决定的时刻了。

    美丽的女护士解决了他的难题。只听她道:“两个微型追踪器植在甚么地方?”

    白奇道:“藏在膝盖后的软肌里吧!”

    凌渡宇心中暗骂,巴极布置周详,以外科手术,把微型的追踪器藏进肌rou的组织内,所以即管自己逃到那里去,亦要被他轻易找回。若非自己只是诈作昏迷,这样的布置下,可以说是绝无平反的机会了,巴极只要派人整日看著追踪仪,自己的一举一动便全在他的掌握中,想到这里,心下奇怪起来,巴极这样对自己大费周章,究竟有何目的?

    他给反转过来,膝后稍下小腿嫩rou蚁咬般轻痛,锋利的手术刀割开了肌rou的组织,又缝合起来,凌渡宇一点也感不到对方放了任何东西进去,可见微型追踪仪是何等细小。接著对方在他另一条腿亦作了同样手脚。凌渡宇默默记着对方安装的方法和位置,同时集中无上意志,不动声息苦忍手术带来的剧痛,若非他这类自幼锻炼以精神战胜**之士,只是这关便过不了。一边想一边庆幸,他胸前贴着一块假胸rou,藏有几个精巧的工具,幸而不被敌人发觉。

    湖祭三

    手术完后,巴极的声音响起道:“把他送至迎客楼,记著给他最好的房间,他的身体虽很强壮,我看也要到明天才可回醒,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紧他。我要和他面谈。”

    手术室门打开,守候在外的大汉步了进来,把他推了出去。他感到给人用担架床抬上车子,最后送到一张床上,他知道这时正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下,不宜行动,乘势倒头大睡起来,睁眼时已是天明,睁眼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先在胸前一阵搓*揉,把一块人造的假胸皮取下来,胸rou后有排管状仪器,凌渡宇把能发射四枝麻醉针的发射器取下来,才把胸皮贴回去。

    窗外白蒙蒙一片,梦湖在哩许外,云雾的散聚,若现若隐。

    凌渡宇神思飞越,一把轻柔的女声把他惊醒,是那爱丽丝的声音。

    爱丽丝的声音从四方八面传来,使人很难辨别声音的来源,对方传音的设备非常巧妙。

    爱丽丝道:“凌先生,你好!昨晚睡得好吗?”

    凌渡宇诈作抬头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一边抚著头,扮作麻*醉药后的昏沉,答道:“好!很好!叫巴极滚来见我。”

    爱丽丝毫不动气,温和地道:“博士现在邀请你和他共进早餐。”

    凌渡宇苦笑:“我可以不愿意吗?”

    爱丽丝答道:“当然可以,假设你答应博士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期,甚至可以让你在这处自由行动,绝不干涉。”

    凌渡宇暗忖,若不是他知道对方在他身上下的手脚,目下一定会大惑不解。口中答道:“好!我答应。”

    爱丽丝估不到凌渡宇答得如此爽快,呆了一呆,有点犹豫地应道:“我会向他请示,好了!你是否接受邀请?”

    凌渡宇笑:“假设你也参与,我欢喜还来不及呢,那会拒绝?”

    爱丽丝浅笑中透自对自己美丽的自信,道:“请你步出客房,夏太太会把你带到那里去。”

    凌渡宇站起身来,走出房外,那是一个小客厅,连著浴室和厨房,布置充满现代的气息,清雅大方,若不是身为阶下囚,这真是个小休的好地方。

    凌渡宇来到门前,发觉根本没有门把,也不见任何锁孔,是一道电子控制开关的门户。

    门子缩入左边墙内,露出通往外间的出口,一位二十七、八岁,身材动人,颇有风韵的黄肤女子盈盈立在门外,向他作了鞠躬状,道:“凌先生,我是夏太太,请随我来。”当先向左方走去。

    凌渡宇跟著她身侧,鼻中嗅著她身上飘来淡淡的香气,问道:“你是日本人吗?”

    夏太太惊觉地瞥他一眼,道:“凌先生的眼真锐利。”脚步加快,走出了大门外。

    凌渡宇回头一看,昨夜的房子是一层用砖砌成的平房,非常别致。屋外有道蜿蜒往右方的柏油道路,路旁植满树木,空气清新。

    夏太太往柏油道上大步走去,凌渡宇估计目的地近在咫尺,否则早有车恭候了。就在这时,心现警兆,那是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这地方表面和平宁静,其实笑里藏刀,步步凶危。

    夏太太回头招呼道:“快来吧!”

    凌渡宇跟了上去。

    早上七时多了。

    太阳在东边化作一个红红的初日,大地一片生机,离湖的薄雾逐渐散开,像螂蛛织成的丝网,可是任由日照风吹,仍是黏缠不散,覆罩梦湖。

    罢转个弯儿,一所气势雄伟、堡垒式的华宅矗立眼前,一扇中开的大门前站了两名身穿西服的大汉,对凌渡宇虎视眈眈。带著一股敌意。

    凌渡宇随著夏太太走到门前,门前右边的大汉面善非常,省起此人是那天在直升机旁追上雅黛妮的小胡子,自己枪杀他的同伙,对方自是难以欢颜相向。

    凌渡宇若无其事,经过小胡子身侧,待要进入屋内,小胡子沉声道:“小子,我早晚要向你讨回公道。”

    凌渡宇眼睛落在他腰际勾挂著的软鞭上,那天此人先以准确如神的枪法,击掉雅黛妮手中的自动武器,后又以鞭梢,出神入化地把雅黛妮拖倒地上,是个绝不可轻视的敌人,待要答口,夏太太头也不回地道:“韩林!”语气中带有强烈谴责的味道。

    小胡子韩林怵然垂头,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夏太太。”

    凌渡宇进入屋内,啧啧称奇,夏太太只是一个下人,韩林对她的畏惧却是出自内心,不由得留心起夏太太来。

    进门处是个足有四千方尺的宽敞大厅,全部仿中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家私,充满古典情调,墙上挂了几幅油画,是荷兰划时代大师林布兰的作品,价值无可估计。

    大厅内站了两位亭亭玉立的美女,一见凌渡宇,笑盈盈地迎了土来。

    这那像囚犯的遭遇。

    夏太太谦卑地退让一旁,两姝来到凌渡宇面前,左边的美女伸手和凌渡宇相握,自我介绍道:“我……”

    凌渡宇道:“不用说,你是爱丽丝了,我只想问你是否名花有主,其他都不关重要。”

    他大显浪子本性,出奇制胜,探听对方虚实,这爱丽丝属于巴极博士的核心人物,否则她的手下夏太太也不会拥有如斯特殊的地位。

    两女笑得花枝乱颤。

    另外的美女道:“你算是问对了人,梦湖水庄的历史上,只有五个人是自由身,不受『合约』的束缚,爱丽丝恰好是其中一个,要看你的努力了。”

    凌渡宇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爱丽丝介绍道:“她现在是博士的第三席妻子,我们都称她为三夫人。”

    凌渡宇听得头也大起来,这处的规则大异外面的世界,教人摸不著头脑。

    爱丽丝笑道:“不用费神,很快你会弄清楚一切,博士在露台,请随我来。”

    凌渡宇淡淡一笑,随爱丽丝从大厅的侧门,步出露台。

    露台高高在上,俯瞰哩许外的梦湖,水光反射著朝阳柔弱的光采,闪烁生辉,湖面雾薄霞轻,较远的地方隐没在茫茫的水气里,予人无尽无穷的辽阔感。通往祭台的浮道直伸进雾里,活像通往虚无的捷径。

    身形雄伟的巴极博士坐在餐桌前,背著他极目湖景,沉醉非常。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直觉,巴极和梦湖有种非常微妙的关系。

    爱丽丝柔声道:“博士!凌先生来了。”

    巴极悠悠转身。

    两人作第二次照面。

    巴极站起身来,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的面孔较一般人稍长,蓄著林肯式的浓密胡子,配合著修剪得非常整齐的黑发,像美国内战时的北军将领。全套黑色礼服,使他更是仪容出众,威猛慑人。

    凌渡宇特别留意他高挺鼻梁上的黑眼睛,那种深邃辽阔和精芒烁烁,是他平生罕见的,通常有这类眼神的人,都是有先天或后天修成的精神异力。他凌渡宇本人便拥有这类眼神。

    巴极直望凌渡宇,伸出大手以纯正的国语道:“你虽然恨我入骨,但不介意和我握手吧。”

    凌渡宇伸手和他相握,若这样拒绝,未免太小气了。

    巴极的手粗壮有力。

    爱丽丝悄悄退回厅内,关上门,宽大的露台,剩下这两个对立的人和远方美丽的梦湖。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凌渡宇道:“早餐在那里?”

    巴极眼中射出笑意,举起大手一拍,立时有美丽的女士奉上早餐,不一会,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食品。

    侍女退了出去。

    凌渡宇望也不望桌上的美食,盯著巴极道:“我的朋友雅黛妮,她也要吃早餐吧?”

    巴极毫不退让回望凌渡宇,淡淡道:“雅黛妮情绪不稳定,还是让她休息多点,不过请你放心,只要我们间的事能谈得拢,本人保证不动她一个指头。”

    这是威胁,凌渡宇眼中闪过怒火,冷冷道:“想起你的禽兽行为,她的情绪怎能稳定。”

    巴极眼中精芒毕露,站起身来,走到露台的栏干前,远眺若现若失的湖景。

    巴极霍地转过身来,道:“我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本人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因为我不须要作出解释,更重要的是俗子凡夫,岂能明白。”

    凌渡宇嘴角牵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如此凌某洗耳恭听了。”

    巴极望向远方的云雾,道:“人之**,自生即有……”忽又沉默起来,这时他背对著凌渡宇,故而看不到他的神情。

    微风从梦湖吹来,拂上凌渡字的脸上,在柔阳下分外轻爽。

    巴极又转过身来,脸上激动的神情一闪即逝,道:“当我第一次见到雅黛妮时,她坚毅的表情,充满活力美丽的身体,无不对我造成巨大的吸引力,使我产生强烈的占有欲,我要打破社会把女人捧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台』上的禁忌,去得到她。”他的胸口有些微的起伏,所以尽避他面容回复平静无波,凌渡宇也知道巴极陷在刺激的回忆里。

    巴极续道:“那样做之前,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应否循序渐进,凭我的风度学问,先取得她的芳心,再夺她的**?那样是否也较有女爱男欢的情趣?”

    凌渡宇默然,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尽避雅黛妮和他是在敌对关系,可是男女间事非常奇妙,凭巴极的风度、学养、人品和权势,的确做成极大的魅力,足可赢取雅黛妮的芳心。比如他自己,尽避恨之刺骨,可是现在和巴极面对面,却又发觉并不是那样恨他,这种感觉极为矛盾。

    巴极把椅子拉开,坐了下来,深邃的眼神盯著凌渡宇,道:“我知道那是不同的,当我认识她,追求她,讨她欢心……一切都会改变了。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在心中为她塑造的形象亦会因加深的认识而瓦解冰消,所以假设我想得到最好的东西时,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我初见她时,在我最想得到她的**的峰颠时……”他的手有力地向前攫抓,冷冷地道:“即时用最直接和最原始的方法得到她,而不是迂回曲折、旷日持久的方法,那是另一类的游戏,本人在那一刻恰好没有那种心情。”

    凌渡宇冷冷接道:“只有通过这种禽兽的行为,才能满足你的兽欲,是吗?博士。”

    巴极看著自己紧抓的拳头,嘿然笑道:“你说得对,我们谁人身内流的不是禽兽的血液,你认为我们真是比禽兽优胜吗。对不起,我不认为那是事实,或者我们比它们优胜的地方,就是我们是会和能说谎话的禽兽。”

    凌渡宇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道:“不要将你自己的劣行,加诸每一个人身上。”

    巴极仰天长笑,道:“伪君子比真小人好得了多少,若要是真诚,每一个男人都应该说:我欢喜每一个女人,而不是其中某一个。但他们要压制这想法,道理很简单,他们不肯忠于真的自我和**,又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那能力,巴某却有!”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巴极可怕的地方是他能为自己的恶行找出理论上的支持,一旦这类人得到权势,便会为祸人间了,有好气没好气地道:“阁下只求逞一时之快,你有否想过受害的弱者呢?”

    巴极冷笑道:“雅黛妮当时的享受,绝不下于我,那是人类经验的极峰,她之所以恨我,是因为我使她不能原谅自己。蠢货!”

    凌渡宇大喝道:“闭嘴!你最大的罪恶就是利用自己远胜一般人的条件,肆意横行……”忽地住了口,警觉地回头。

    门打开,两名神态威猛的大汉,挟持著一个人进来,正是适才在屋外警告凌渡宇,擅于用鞭的小胡子韩林,面色苍白得怕人。

    巴极缓缓转过身来,懒洋洋地盯著韩林,一言不发。

    小胡子韩林嘴唇颤动,似欲发言,终于默然低头,连脚也抖震起来。

    凌渡宇心中升起怜惜,这样一名高水准的职业好手,在巴极的种种手段下,变成了猫爪内的小鼠。他刚才未说出的话,是想指出巴极可恶的地方,正是他利用自己深悉人性的弱点,不单止做成**上的伤害,还从深入的精神层面,去做成对方无可弥补的创痛。

    巴极温和地道:“韩林,合约上第十三条,说的是甚么?”

    韩林低著头,嗫嚅道:“五年合约期满,合约乙方的受雇者,将可获得二百万美元之酬劳,并回复自由的身分。”

    巴极轻笑一声,柔和地问道:“你是否不满意这条件?”

    韩林把头摇得波浪般地摆动,颓丧地道:“不!不!我非常满意,那足可以使我下半生无忧无虑了。”

    巴极淡淡道:“我看你是不满意的,否则怎会忘记了第十七条条款。”

    韩林焦急地抬起头来,道:“不!我记得很牢,那是:凡在合约期间,有违合约雇主的指令,不单取消合约期满的酬金,还须接受包括死刑在内的任何惩罚,不得怨怼。”

    巴极双目神光暴涨,道:“凌先生是我的贵宾,你对他失去应有的礼貌,是严重的违令,给我推出去。”

    两个大汉应喏一声,把韩林押了出去,后者竟然默不作声,连求饶也不敢,可见巴极的雷霆手段了。

    凌渡宇淡淡道:“巴极你驭人确有一手,恩威并施,好了!我听得太多你的废话,告诉我,是要和我谈甚么?”

    巴极面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似是忧伤,又似是兴奋,沉吟起来,好一会才低头轻声道:“我要你给我找一个人……”

    凌渡宇跳了起来道:“甚么?我是办寻人公司的吗?”

    巴极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我说得不太清楚,我要你帮我找寻的,或者并不能算一个人,因为她在三年前,已因病去世,我亲手把她火葬。”

    凌渡宇坐了下来,疑惑地望著巴极,摇摇头道:“你辛辛苦苦捱了个哲学博士回来,又历尽艰辛,用种种无耻手段,夺得偌大的罪恶企业王国,居然落得此种神经错乱的下场,令人鼓舞之极。”

    巴极不理他的冷嘲热讽,把一份文件放在台上道:“这是寻……寻找某一目标的合约,酬金是一千万美元,约满后你和雅黛妮可以自由离去,而且约期是一个月,只要是用尽全力,不论成败,也当合约已履行,这样的条件,你想想吧!”

    凌渡宇呆了一呆,奇道:“难道你不怕我虚应故事,混上一个月,然后人财两得,大模大样离去。”

    巴极仰天长笑,有种说不出的自负和豪气,道:“若凌渡宇要这样做,便这样吧!钱财身外物,黛妮她我亦绝无半点伤害之意,否则当日岂会让她逃去,只要你肯签约,我便照足合约办,巴某以狠辣著称,几时有人说我是背信弃诺之徒。”

    凌渡宇为之气结,霍地站起身来,断然道:“你和我之间已因高山鹰一事深仇难解,岂有交易可能……”

    “哎……呀”一声惨叫划破宁静的空间。

    号叫来自梦湖。

    凌渡宇愕然望向梦湖,祭台上人影闪动,一个大木架竖立起来,似乎绑著一个全身**的人。

    “呀!”第二声惨呼响起,隐隐有呼呼鞭声,凌渡宇立时想起雅黛妮被鞭打的战友。

    巴极面容不见半点波动,平静地道:“那是韩林,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惨叫一声接一声传来。

    凌渡宇坐了下来,沉声道:“那你为何不杀我?”

    巴极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你这种人,和我一样,卖少见少,我是绝不会杀你的。”这样对敌人坦白,亦属奇闻。

    凌渡宇道:“那我可以走吗?”

    巴极狡猾一笑,道:“对不起!这世界并没有此等便宜事。”话锋一转道:“假设你能给我把她找回来,我可以答应你,由那一刻开始,我绝不沾手任何与毒品有关的事。”

    凌渡宇大为意动,这是变相的做好事,没有了巴极的推动,南美洲毒品的流散最少要减低五十个巴仙。巴极为何这样委曲求全来说服自己?为甚么以他的权势,仍要倚靠他的帮助?究竟这是甚么一回事?这个她是否真的死了?

    巴极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远方的惨叫,在空气中激荡。

    凌渡宇道:“我要静静想一想,请你先把这令人烦厌的噪声去掉。”这是变相地求他饶了韩林。

    巴极笑了起来,嘲弄凌渡字的软心肠。

    远方的鞭音惨叫,倏然而止。

    巴极身上有著精巧的传讯设备,可以在不动声息下,发出指令。

    可怕的对手。

    凌渡宇道:“我要游湖!”

    巴极神情一动,想了想,道:“让爱丽丝陪你吧。”说罢缓缓转过头去,深注著里许外的梦湖。

    凌渡宇随著他的眼光,望往似真如幻的湖景。现在不要说巴极,连他也对这活像有生命的湖,生出了特殊难言的感情。

    这个湖,和人类的梦想有何关系?

    为甚么被称作:梦湖。

    这个巴极要他去找的“她”,和梦湖有何关系?

    碧绿的波纹,在湖面荡漾,小舟划过,分出两道水纹,向后方扩大开去,溶入梦湖的水波里,活像外来的文化,被本土更具特色的文明同化了。

    湖水微温。

    凌渡宇把手从湖水中抽出来,抬头望向舟尾运桨cao舟的美丽女子:爱丽丝,巴极的女管家。

    木桨划入湖水内,打出一个深深的漩涡,漩涡转了开去,很快结束了短短的生命,回复湖水的一分子。

    爱丽丝回望凌渡宇,嘴角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轻摇长垂的秀发。

    凌渡宇看得呆了片晌,才记起早先脑海升起的问题,把手举在仰起的面上,浸湿的手掌,滴下了一滴晶莹的湖水,凌渡宇用口接过,味道有点咸。

    凌渡宇闭上眼睛,轻柔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湖雾,晒射在面上。

    凌渡宇一手支撑在身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分不清楚来这里是寻仇,抑或是度假。”

    爱丽丝轻笑一声,眼光扫往远处岸边清绿的雨林,陶醉在清晨的宁静里。

    凌渡宇又叹了口气,说出心中的疑问,道:“湖水为何有点温热?”

    爱丽丝深深地望他一眼,道:“这是一个谜,博士曾聘请专家深入湖内查究,最深处竟达三千多英尺……”停了一停,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爱丽丝续道:“湖底有个庞大的死火山遗迹,专家估计热流可能是由死火山某处泄漏出来,可是因为热流的移动不断改变,有违常理,终于没有结论,不过湖水经化验后,证实含有大量矿物质,所以梦湖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温泉。”

    凌渡宇露出深思的表情,把手再浸入湖水内。

    爱丽丝不明白凌渡宇脑中在想甚么,把桨抽上舟上,任由小舟在湖面随波逐流,低头道:“你知道吗?我从未见博士这样看重过一个人。”

    凌渡宇晒道:“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爱丽丝抬头盯著他,道:“你不会明白的,博士是个很特别的人,有他处事的原则。”

    凌渡宇笑了起来,道:“对不起!他的原则是为他自己而设,在我眼中,他是个无恶不作、以别人痛苦为自己快乐泉源的毒枭。”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清楚了,博士的所谓毒品生意,全属可卡因、大麻等软性毒品,这类东西,在北欧和美国很多地方,已变成半合法化,只是因为牵涉到烟酒商的庞大利润,所以始终争取不到合法地位……”

    凌渡宇闷哼一声,道:“医学早有结论,即管是软性毒品,也对人体有害,爱丽丝小姐不是不知吧!”

    爱丽丝道:“烟酒何尝无害,为甚么仍可公然卖买?”

    凌渡宇眼光望向湖水,道:“已存在的错误上,是否应再加上一个。”

    爱丽丝垂下长长的睫毛,一时语塞。

    凌渡宇不忍迫她,话题一转,问道:“谁人给这地方,安上梦湖这样的鬼名字?”

    便阔的湖面上,雾气愈趋愈薄,阳光洒落湖面,波光闪闪。

    爱丽丝道:“博士搜集了所有有关梦湖的资料,据说在很久远的年代时,附近的土人每年都在梦湖举行盛大的祭湖仪式,把一个美丽的处*女,用火舟送往湖心,献给湖神,祈能雨顺风调,谷物丰收。”

    凌渡宇脑海中立时勾出一个鲜明的图象,美女给缚在堆满柴火的船上,在烈焰和土人膜拜下惨叫哀号的场面。

    爱丽丝道:“梦湖对土人来说,是远近河泊之神居住的地方,喝了巫师的神水,可以在湖雾最浓时,看到奇异的神迹。”

    凌渡宇把桨提起,向岸边划去。

    两人沉默起来。

    梦湖究竟是否真有神?

    一群鱼在水面近处掠过。

    凌渡宇“噫”一声,坐直身子,指著东岸一块突起的大石道:“那块石很古怪,比附近所有石最小大了十多倍,像是由远处搬来那样。”

    爱丽丝道:“你的观察力真敏锐,那是梦湖最怕人的一个地方,叫作『哭石』,几乎自有历史以来,便有存心求死的人,来到这哭石处,投湖自杀,哭石下有几道地底暗流,做成暗涌,即管精通水性的人,也是非常危险,哭石得名的原因,是自杀者的亲人,来到石上哭祭。”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这样一个地方,巴极要来干吗?”

    爱丽丝道:“博士相信人杰地灵,不畏鬼邪异力,但是,三年前……”忽地住口不言。

    凌渡宇望向她,道:“三年前怎样了,发生了甚么事。”

    爱丽丝茂恐垂首,道:“我不能说,让博士告诉你,噢!博士说有事情求你,究一竟是甚么事。”

    凌渡宇讶道:“甚么?连你也不知吗?”

    爱丽丝忽地惊叫起来,道:“噢!你要划到那里去?”

    凌渡宇道:“我要往哭石一游。”

    爱丽丝尖叫道:“不!我不想去。”

    凌渡宇又道:“又不是叫你去投湖自尽,你怕甚么?”

    爱丽丝现出恐惧的神情,道:“踏足哭石,我只试过一次,那天虽是阳光普照,仍有一股阴寒恐怖的感觉,那经验太可怕了,你要去,恕我不敢奉陪。”

    凌渡宇轻松地耸耸肩,道:“我偏不信邪,我们在附近的岸边上岸,我要走过去……”

    眼睛示威地瞟向面色苍白的爱丽丝,道:“看看恐怖阴森到甚么地步?”

    爱丽丝低头不语。

    凌渡宇心中有点奇怪,爱丽丝在巴极的罪恶集团内,身居高位,每日都要应付黑道中的人物,可是现在横看竖看,都像一个单纯的女孩,对自己亦有种奇怪的信任和不用机心?这是甚么一回事?

    小舟轻震,船头碰上岸边的泥。

    凌渡宇站起身来,向爱丽丝递出他的手,后者犹豫了半晌,把手放进凌渡宇的掌握里。

    湖祭四

    凌渡宇把她拉起来,感到她的手有点颤震,有点紧张。

    哭石在右方百多码处静静躺在岸边,一截浸在水里,像只伏在岸旁俯身喝水的怪物。

    凌渡宇放开爱丽丝,以轻快步伐向哭石大步走去。

    爱丽丝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哭石在眼前扩大。

    露在泥外的石身,光洁平滑,像个巨大的平台,斜斜由地面向上升起,伸出湖水里,最高点刚巧在临湖处,离地足有二十多尺高,然后向内收入,做成一个独立悬空的孤崖。

    凌渡宇缓缓踏上哭石,一直走到边缘尽处。

    这个角度下,梦湖广阔的湖面,水波荡漾,银光闪闪,对岸的雨林,成为一长条的葱绿。

    望向石下,水流外表似乎平静无波,细看之下,水面远较平滑,显示一股力量,在水下作用著,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了水内强力的暗流。

    自有哭石以来,不知多少人在这处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想到这里,凌渡宇忽地升起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全身汗毛倒竖。

    一股几乎完全无法抗拒的惊怵恐怖,蔓延至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刹那间,成千上万的冤魂,一齐在向他哀号。

    他的胸口像给千斤大石紧压,大口地喘起气来,震骇的感觉不断增加,凌渡宇踉跄地踏前一步,来到哭石的边缘,只要再走前一步,他要像以前来自杀的人一样,掉进凶险的水流内。

    冷汗从他额上标出来。

    凌渡宇悲叫一声,双手抱著头,正要向前跳出。

    一对手这时从后紧抱著他,把他拖了回去,凌渡宇无力地被扯下哭石。

    一把声音不断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凌渡宇逐渐回复神智,茫然地抬起头来,接触到爱丽丝关心焦虑的美眸。

    凌渡宇发觉全身湿浸汗水,软弱地道:“天!发生了甚么事?”

    爱丽丝双手穿过凌渡宇的虎背,大力抱著他,曲折动人的**,紧挤著凌渡宇,给予了后者高度的安全感和温暖。

    她的身体比凌渡宇矮上少许,面庞离开他的只有数寸,青春健康女性如兰的口气,喷在凌渡宇的面上,使他迅速复原。

    爱丽丝无限怜惜地道:“你几乎跳下湖水去,幸好我早便留神……”

    凌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