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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嬷嬷说:“不必了,陛下。等娘娘挪出产房,您再探望也不迟。” 就在此时,产房里忽然传来凝风的哭叫:“来人啊——娘娘血崩了——” 还在庆幸自己保住了脑袋的胡太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阖宫的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骤雨转瞬即至,李文演抬头,任冰凉的雨落在他脸上。 不必他吩咐什么,各色天材地宝、吊命的药流水似的进了坤宁宫。 全家的小命都压在自己的手上,胡太医颤颤巍巍地为皇后把脉、施针,用尽了毕生所学。 可是女子产后血崩是太常见也太无力的事情,古往今来,多少富商巨贾家的女儿、多少身份显贵的帝王妻妾,都没过去这一关。 见胡太医面色惶惶,倚在软枕上,面如金纸的周妙宛竟艰涩地笑了。 她说:“胡大人,别怕。本宫若真死了,也会求陛下,不要……不要牵连到你们。” 连在这种时候,皇后都还会挂怀旁人的性命,胡太医心头一紧。 也难怪宫中和皇后娘娘打过交道的,无论宫嫔还是奴婢,都要赞她一声仁德。 可是……胡太医深吸一口气,嘴巴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 血止住了。 听了胡太医来报,李文演紧抿的薄唇终于松了下来,他再顾不得许多,直接冲进了产房。 周妙宛已经闭上了眼,她没有力气,但能感受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说:“朕在这里。” 他说:“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看看朕。” 周妙宛很想睁开眼,很想说话。 她想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吗? 他是不是又在哄骗她? 可周妙宛又觉得,或许她根本不用谋算那么多,或许她本就会化作这宫闱中的一缕幽魂。 她脑海中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吃假死药,会让真死变成假死吗? 她没来得及想出答案,也没来得及张嘴替胡太医求情。 手一松,睡了过去。 —— 坤宁宫上下,一片死寂。 桂花早被接连不断的秋雨打得疏落,可哪怕它陷在泥里,还在兀自散放着香气。 皇后迟迟没有睁眼,只有一口气吊着,众人缄默,不敢多话。 李文演整宿整宿地合不上眼,早朝都荒废数日,实在要紧的折子,他便直接在坤宁宫处置了。 天下圣手齐聚一堂,到底还是把周妙宛的命拉了回来。 醒来后,她目光空洞,低头从手腕上玉镯的机关里摸出一丸药。 是太后予她的北襄秘药。 她说,此药用后,会使人的气息渐渐减弱,三日内服下解药,便如无事发生,三日内若不服解药,便会陷入假死般的情态。 周妙宛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将性命交予一颗陌生的丸药,她在数月前借口看马戏,找来只小猴子试过此药,确认无事后,眼下才敢服下。 是时候了,她轻咳几声,引得内殿的李文演急急赶来。 脚步声渐近,周妙宛才缓缓睁眼。 见到李文演,她第一句说的是:“孩子。” 便有宫女抱着小皇子来了。 周妙宛知道,自己所生的女儿已经被送出了宫,眼下却还是满目慈爱地看着宫女怀抱里奶猴似的的男婴。 李文演却连目光也没分给过这个孩子,他紧紧攥住了周妙宛的手,说道:“可好些了?” 周妙宛轻轻摇头,她说:“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 李文演听不得此话,叫了太医进来。 胡太医这些日子也不敢歇,他赶忙来给皇后把脉,把完脉,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直接跪在了地上。 吃了李文演兜心一脚,胡太医把头叩得更低了,艰难地说出了那四个字—— 回光返照。 周妙宛拦住了李文演,轻声细语:“为难他们做什么,叫他们出去罢。” 见李文演眼中情绪复杂,她嘴角微弯,说道:“皇上,扶臣妾起来走一走,躺得身上难受。” 李文演似乎想说什么,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说出了一个字:“好。” 他扶周妙宛起身。 周妙宛接着他胳膊的力,缓缓挪到了雕花的窗槛前。 窗外的乌云满天,十分应景。 周妙宛看了一会儿便觉没趣,她双腿乏力,直直倒在了李文演身上。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死后,臣妾会被葬在哪里?” 李文演终于开口,声音比她的还要喑哑:“你不会死。” 对,她不会死。 他说得很坚决,不知道是不是在劝自己。 周妙宛轻笑,她说道:“人都会死的,臣妾死后,应该会被葬入皇陵吧?你没那么快要死的,到时候,空荡荡的棺椁里,只有臣妾一人,臣妾会害怕的。” 她如今气短,几句说完,便拽住了他的衣襟,整个人喘得不像样子。 李文演薄唇微颤:“你若害怕,朕就来陪你。” 她嘟起嘴,脸上写满了嫌弃:“才不要。臣妾就算死,也要去一个山明水秀,有风的地方。” 话没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文演抱紧了她,道:“好了,别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