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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歌道:“正是,我晓得灵君探看封印魔尊散魂零魄的芸幽山途中,一定会经过迷罗云山,若是寻常时候,灵君或许不会多加留意,但若是仙草被盗,灵君一定会入阵去看一看,是谁那么不怕死,自绝于迷罗杀阵之中。” “你料定了我会入阵不难,但怎么肯定我一定会救你?” 子歌一声轻笑,平静沉稳答道:“从来富贵险中求,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会。” 试问六界之中,若要藏身,哪里能比得过沉渊灵君避世的粹华宫呢?况且,这粹华宫内,沉渊灵君的手上,有三块五彩灵石,她不可能不以身犯险,勉力一试。 原来她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不惜拼个灵元寂灭也要搏一搏而已,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灵女,竟藏了这样的细密的心思和孤勇,沉渊看着眼前沉静的那张脸,觉得这件事,这个人,的确有趣。 如此一来,所有这些本以为会永沉往川水底的陈情往事,终于在这样一个月似迷雾的夜里,大白于人前,重现于世间。 为寻心中执念而隐了一身白衣红妆的人,为灵台中那唯一的念头而蹉跎辜负了千年华景韶光的人,终于能以正真的身份面对那段只能镌刻在灵界青山云深处的秘闻。 这个身份,这个名字,她藏得太久太深了。 隐莲,子歌。 第十四章 沉渊悠然地坐在锦榻之上,思忖着片刻之前发生的这种种,正想寻一个最为稳妥的方法化解,却见锦榻之前,沉默了半晌的人,忽然跪在他面前。 子歌雪袖轻转,双掌交叠覆于双肩,俯身而拜之时,双手自身侧垫于额下,缓缓起身,再拜。 这是隐莲一族灵根逝落后,六千多年来,她第一次再行隐莲一族最为尊崇的叩拜族礼。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仰首,平和道:“子歌自知欺君罔上,罪不可恕,但求灵君两件事,望灵君应允。” 她这郑重一拜外加老神在在的肃穆表情反而激起了沉渊几分兴致,沉渊嘴角噙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了然道:“你想要那三块灵石,这是一件,另一件是什么?” 子歌抬眼看他,道:“是。”顿了顿又答道:“我想求灵君帮我净化灵石中沉积的混沌之气。” 沉渊问道:“我为何要帮你?” 子歌道:“义父教诲我,世间什么都能欠着,唯独人情二字不可,我受教,亦是从来不欠人情,故此只要灵君答应,等我找到最后一块五彩灵石,使父王母后与兄长轮回重生之后,我愿自毁灵元,让灵君还木灵族一个交代。” 沉渊眼中有一瞬间的波动,自毁灵元这四个字她说的极为轻巧,仿佛就如正在与他闲聊今日天气如何一般,想不到,她竟执念深重至此。 沉渊眼光掠过她,又端起案台上的茶盏,润了润嗓子,才道:“帮你可以,不过自毁灵台便算了。”他话音略停,又道:“而本君,从来也用不着给旁人什么交代。” 子歌心中一颤,颇为震惊的看着他。他此言,便是意欲偏护,如此一来,灵界之中难免会有人论断非议,说他有徇私之意。 子歌沉默半晌,问道:“为什么?” 沉渊拂了拂茶盏中飘着的嫩芽,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道:“我闲的。” “......” 子歌一时语塞,又过了片刻,低声道:“可我说了,我从不欠别人的人情。” 有细风从门外渗漫进殿中,扬起她身边几块碎绫白纱,又缓缓落下,悄无声息。 沉渊想了想,道:“既是如此,从明日起,你便入净星殿,专司随侍之职罢。” 子歌更是诧异,不由再问道:“为什么?” 沉渊却道:“哦,你从前煎熬汤药的那股清甜气味,我觉着尚可,你既然不愿欠我的情,便留在这净星殿中,为本君熬药好了,不过鉴于你义父已经灵寂,这个熬药随侍的时间,或许会长了些。” 子歌将他这番话认真想了一想,还想着再说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咬了咬下唇,俯身再拜:“多谢灵君。” 沉渊放下茶盏,正色道:“还有一事,从今夜以后,你不必再易容换貌,也不必再用虚名,就以你隐莲族姬的身份现世于六界众族面前。” 如此一来,他相当于昭告天地各族,隐莲的后人,盗取灵石的族姬,就在他沉渊灵君的粹华宫内。 子歌已经从地上起身而立,闻言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忐忑,又道:“灵君此举,怕是会为这粹华宫平添非议。” 沉渊自锦榻上垂眸看她,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只那一眼,子歌像是忽然看见了他负手立于大罗天境,睥睨于天地之巅,俯瞰众生时的风姿模样。 沉渊淡声道:“那又如何。” “本君净星殿中的人,于我身边,从来就不需要隐匿身份过往。” 那一刹那,子歌周身的血脉微微一滞。 她从不远处稍稍仰起头来,静静仰视着他。 他说,于他身侧,她便只是她而已。 那句话,子歌一直记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已看遍了六界中缠萦不散的倾世艳霞的斜掠残痕,看遍了逆流回溯的迢迢旧年云烟,看遍了随日月消长飞红漫天的如花美眷,那一眼,那句话,却始终不敢忘记。 那夜之后,她便以隐莲族姬的身份,长入净星殿,奉药随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