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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真实身份被泄露了出来,之前积累的恶意有如山洪暴发般倾泄而下,无数阴暗的目光和恶意堆积成刺人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将他凌迟切割,而最令他震惊的是……在那群丑恶的笑脸的身后,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神情斯文而怯懦,用同样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神情看着每一个人,同样清秀的五官,但是却如此的平庸和令人生厌。 ——那双眼的深处也带着阴暗的恶意。 清晰而震撼的情感席卷着冲入他的身体,韩隶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饱胀出来的惊恐绝望孤独和痛苦淹没。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分清楚,自己到底是那个被截肢被霸凌的那个,还是残疾却运筹帷幄的那个。 混沌间,韩隶下意识地来到了沈空门口,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抓住了对方。 在浅淡的青草气息中,韩隶闭上了双眼,身心终于沉沉地安眠。 第二十八章 韩隶在半夜醒了过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身边的一切在半昧的夜色中都显得模糊而朦胧,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口袋深处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虽然已经不再有更新的画面被强硬地塞入他的脑海中,之前高烧的余韵还残留在他的躯体上,带来某种昏沉未定的失重感。 韩隶掏出手机,闪着荧荧的蓝光的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他的脸颊。 有两条新信息。 第一条是赵筠发来的,给他通报了一下赌场事件的进展程度。 就在昨天,警察带着充分而详实的人证物证突袭了赌场,将它以偷税漏税,以及涉嫌多桩严重违法勾当而被直接关停,赌场的数位负责人也被问责——整件事情进展的出奇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 东边的势力虽然表面上没有丝毫的动静。 但是如果细究下去,就会发现它在几天前紧急撤出了之前与赌场有过合作的几个领域。 仿佛断尾求生。 斩断毒害腐烂的肢体,以谋求整体保全的策略。 ——与其说自己赢了,不如说对方将赌场推出去当了挡箭牌和替死鬼。 韩隶拧起眉头,一边思索着,一边出神地在屏幕上轻轻点按,将最早发来的那条信息点了开来。 下一秒,他猛地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内容。 韩隶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将屏幕上的字又读了一遍—— “您让我们关注的那位通缉犯已被找到,现地址为:xxxx疗养院。” ……找到了? 那个八年前救他的男人——找到了? 韩隶攥着手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尖泛着用力过度的浅白,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大脑中也一片混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光突然被“啪”的一声按亮了。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令韩隶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他眨了眨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身材高挑的少年站在门边,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件T恤,布料上满是皱皱巴巴的折痕,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向着四周翘起,脸上还带着被压出的红痕,眯着双眼看向韩隶。 韩隶攥着手机的手指松了松,不知道为何,在看到对方的刹那,他的心里似乎瞬间平复了许多。 ……真是神奇。 沈空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散而随意:“醒了?” 韩隶点点头:“嗯。” 沈空皱起眉头,抱臂靠在门框上,问道: “所以,你这发烧的毛病怎么回事?之前不是也出现过?没去医院?” 他时不时的发烧恐怕并不是生理原因,韩隶对这点早已心知肚明,所以他只是摇摇头,含混地回答道: “唔,没有关系,我有吃药,可能只是这两天太累了吧……” 沈空迈步走了进来,用手背探了探韩隶的前额,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对了下。 他挑挑眉:“还行,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话音刚刚落下,就感觉自己准备撤离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攥住了,沈空不由得诧异地低头看去。 只见韩隶自下而上地抬眸看向他,一点漆黑的眼珠在长长的眼睫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眸底有某种难以捉摸的神色一闪而逝,等沈空再次看去时已经全无踪影。 韩隶松开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对方手腕内侧温暖细腻的触感。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双眼。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从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韩隶愣了愣,随即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沈空,他犹豫了几秒钟,开口问道:“对了……那个……” 沈空回过神:“嗯?” 韩隶这时候感觉到了些怯于启齿的难为情,他深吸一口气,稍稍侧过脸去,尽量用自己最平静淡定的声音问道:“明天,要不要去我家?” 或许是本就心怀鬼胎,刚刚脱口,韩隶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中蕴含的歧义,连忙解释道: “嗯,那个,就是,其实是我那里的场地比较宽大,比较适合——” 说到一半,韩隶匆匆改口,有些慌乱地解释道:“等等我不是嫌弃这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