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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臣弟查了一个月,终于找出点眉目来。”八爷手里端着茶杯,眼中开始泛起阵阵阴云:“又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内监。”

    新帝眯眼,手指轻点着桌面:“他可供出什么了?”

    八爷的牙咬得叽咕直响:“老东西平素看着壮实,不想才三板子,就咽气了。”

    新帝眉头轻轻动了动:“什么也没问出来?”

    八爷点了点头,又摇头:“人虽死了,他的私人物品中倒找出点线索来。”

    说着,八爷自怀里掏出一块包着的帕子。

    将帕子放在桌上展开,帕子里露出一块手指大的黝黑圆铁片,铁片上,刻着一个满文。

    “安!”

    看着新帝轻皱的眉头,八爷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这个牌子,弟弟我曾在府中见过。”

    新帝倏然转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八爷满是伤痛的脸上时又蓦然柔和了下来。

    “若说你将手伸进了永寿宫,哥哥我是不信的。”

    八爷惨笑着点了点头:“四哥说得没错,臣弟若是有那能耐,又岂会看着额娘……”

    深深吸了一口气,八爷闭目平息着胸中翻涌的伤痛,半晌,八爷睁开眼。

    “臣弟刚成婚建府那年,四哥帮了我不少忙,不知四哥可还记得,弟弟府中第一个被杖毙的奴才?”

    新帝挑眉,“如何不记得,八弟成婚,哥哥我去帮忙,那人贪腐,被朕揪了出来,后来成了八弟妹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八爷点头:“多亏了四哥,弟弟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将府中奴才整治服贴……因为是第一个被杖杀的,当时那奴才的东西都被摆在院中用来警示其余的奴才,其中,便有与桌上这块铁牌一模一样的牌子。”

    “臣弟记得清楚,还是因着高福无意间提到这安字与福晋外祖父的封号一样,高福后来无事找人查过,却无一人知道铁牌子有什么用,时间一久,高福也摞开了手,臣弟自然更不会留心……只不想,时隔这么多年,臣弟会再次看到一块同样的东西。”

    “这般小的东西,随便往哪一放,都能藏得严严实实,”新帝眉头紧皱:“后面的事,只怕要辛苦八弟了。”

    八爷伸手拈起帕子里的圆铁片,眼中寒光隐隐:“弟弟不辛苦,不说这是四哥交待下来的差事,便是为着额娘,臣弟亦誓将藏在暗处的黑手揪出来。”

    说完八爷的差事,君臣三人都放松了下来。

    “小四嫂前些日子不是说西洋枪厉害?”八爷瞄了一眼坐在窗边看书的茹蕙,又很快收目光:“九弟这些日子和一个西洋人正研制扣击打火的燧枪,准备做出来后送给小四谢,以谢小四嫂援救栋喜之恩。”

    皇帝不以为意:“不过是几枚药丸,手足兄弟间说什么恩?难道栋喜不是她的侄儿?老九素日可少有这般仔细的。”

    八爷笑叹:“这也不是第一次,此前若非小四嫂相助,臣弟现在还不知有没有命在呢,难得听到小四嫂对什么感兴趣,臣弟走不开,九弟自然要上心的。”

    皇帝摇了摇头,对于老九作为不置可否。

    八爷看一眼皇帝的脸色,笑道:“老九自来也喜欢弄那些个奇技yin巧的东西,被小四嫂点了一下,他的兴趣却是大增,所幸他只在自己府里折腾,皇上就由着他吧。”

    皇帝哼了一声:“朝上多少事他不帮忙,倒顾着自己玩儿,罢了,你看着点儿,有事儿让他帮你跑腿,且别把自己累坏了。”

    难得听到工作狂四哥有这般体贴怜惜之语,便是以八爷的心性,亦是愣了一下,而后红着脸应了一声。

    皇帝看着老八脸下的那一抹薄红,讶异地轻轻挑了挑眉,脑中念头动了动,若有所得,面上却目光一转,看向十三。

    “太医院配的膏药你别停,弟妹劝你,你也别嫌烦,腿脚上的毛病看着不大,严重了要治却大是不易,你若还想围场纵马,就老实点。”

    十三苦着脸,向窗边偷笑的茹蕙求救:“小嫂子,你行行好,且帮老十三一次治好吧,这日日用着膏药,如同日日被蚂蚁啃骨,又痒又麻又痛,太遭罪了。”

    茹蕙放下捂嘴的手,笑道:“十三弟只管抱怨,却不知太医院为着制那膏药几乎将我药房的珍品搜掠干净呢,便是为着我那些得之不易的药材,十三弟也不该这般嫌弃才是。

    再说,你用药时骨上有麻痒之感那就对了,说明膏药有效,你且忍着吧,过得一两年,估摸着就好了。”

    “一两年。”

    十三惨叫着趴在桌上,一脸痛苦:“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茹蕙摇头:“你当就你一个人遭罪呢?皇上每日也用着呢,他长期伏案,肩背腰哪一处没毛病……”

    第104章

    某日,新帝在处理政务时突然勃然大怒。

    稍顷,一封御批过的折子被快马送出圆明园。

    一日后,直隶总督接到了自己上递的奏折。

    打开奏折,看罢折子上朱红色的御笔亲批,李维钧狠狠闭了闭眼,好半晌,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老脸方才重新恢复了镇定。

    两个时辰后,李维钧在书房见到了着人急召来的几个心腹下属。

    “老夫得圣上宏恩,总督直隶事,初来两月,便已接到十几起旗人倚势欺压、重伤汉民的奏报,老夫思虑良久,终将此事具折上奏。”

    李维钧厚重的目光扫过几个心腹的脸,果然看到众人齐齐变色。

    “东翁心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幕僚因为失神揪扯下一缕老须,痛得眼中泪花直闪,他却顾不得颔下伤处,倾身忧虑地看着李维钧:“旗汉之争由来以久,由世祖至今,已是七八十年时间,从无一任官员能处置妥当,东翁上任想要做出成绩之心我等皆能体会,只是以此事为引,到底还是急切了啊。”

    李维钧脸上神色丝毫未变,看着老幕僚一脸忧急,他还安抚老幕僚:“陈先生莫急,折子早已发出,此时便是急也晚了。”

    看着李维钧夷然不惧的神情,陈先生又是敬佩又是担忧,他的目光扫过房中神色各异的几个人:“大家一起商量个妥当法子,定要消弥东翁此折在圣上心中留下的恶感,大家都是东翁心腹,一荣皆荣,一损皆损,万不可留存私心。”

    看着满屋心腹皆因老幕僚之言而点头,并各露思虑之色,显然正搅动脑髓替他想办法,李维钧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大家先别想了,且先听听这个。”李维钧自怀里掏出那本自己亲笔写下送上京城,又自京送返的奏折,递给一直默默侍候在侧的三儿子。

    “三儿,你且将这折子上的御笔朱批念给大家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