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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就在谢只的府上住了下来。我有意想让谢只帮我打听打听易娘的家人,后来转念一想已经麻烦他很多了,这种事情还是我亲自来做吧。 我辗转到了长公主府前。 眼前气派高大的府邸透着奢华的贵气,镶金的牌匾上刻着“长公主府”几个大字。 易娘死在莲洲的时候,让我不要把她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因为那样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易娘的死,易娘的身份,易娘和易连安的种种过往,都让我窥伺到了她身后皇族cao控的影子。 就算一个人横死在远离家乡千里的莲洲,也不愿意在墓碑上刻上她的真名,反而以易连安之妻的称呼遮遮掩掩。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忌惮? 我对长公主府门口的侍卫说道:“吾受托送还清河郡主之物。”清河郡主就是易娘。 侍卫看了我一眼,岿然不动。 我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侍卫开口道:“长公主府上从未有什么清河郡主。小师父请回吧。” 我怀中揣着易娘的玉佩,又回到了丞相府。自长孙家族败落后,谢只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丞相,前几天的尚书府,也改为了丞相府。 “小师父。”谢只见了我,笑着给我打了一声招呼。 谢只藏青色官服,衣摆上绣着仙鹤。这倒是和他平日里穿惯蓝色锦袍的模样不同了,多了几分清冷矜贵,少了几分和煦。 “丞相。” 谢只挑了挑眉,道:“说起来,小师父不是喊我大人就是喊我丞相的,实在过于生分了。”他长叹一口气。 我微笑看着他。心里想的却是我们好像也没有多熟。 谢只好似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勾着嘴角笑了:“我和小师父一见如故。”说罢,他便撩起长袍跨过门槛进了府。 半夜睡着觉,模模糊糊看见有个人影摸了进来。我的睡意一下子吓醒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黑影。看着他从门口慢慢的摸到了我的床边,然后挑起了我的纱帘。 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该不会是个采花大盗吧,怎么会摸进我的房中。见他靠得近了,我便拿起玉枕就向他头上砸去。 这小贼反应也很快,身子一侧躲了过去。 我见一击不成,正像拿点什么防身,这贼子开口了:“春寂师父,你没睡啊。” 即使她压低了声音,我也能听出来她是长孙瑛。 “长孙小姐半夜到访所为何事?”我缓了缓神,开口问道。其实我更想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从皇家监狱逃出来然后找入我的房间的。 “春寂师父……”长孙瑛突然一把跪下,硬是抱住了我放在床边的腿。她小声哭诉道:“监狱里的生活太难受了,你把我救出去吧。” 我被她的厚脸皮惊地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整理好心态淡定发问:“如何救?” 她说:“你和谢只睡一夜,吹一吹枕边风。” 好在这黑灯瞎火的,她也看不清我此时的狰狞面目。 “你都有狱里逃出来本事,怎么还要我救呢?”我尽量让我的声音听着不那么咬牙切齿。 “是这样。”她凄苦地说道,“我爹和我娘他们身体不好,受不得狱里的霜寒露重,你也顺便把他们……” 我没有说话。 “还有我家长姐,她身子弱,也……” 我打断了她的话:“你到底要我救多少人?” 她厚着脸皮说道:“干脆,就全部都救了吧。” 长孙瑛见我不吱声,又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小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这救了这么多条人命,功德无量啊小师父。你们佛家不是最讲慈悲了吗?” 我推开她枕在我腿上的脑袋,道:“我是佛子不是傻子。” 长孙瑛急了:“小师父你也损失不大啊,跟谢只睡一觉就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啊!” 我刚准备开口,又听她竹筒倒豆子地说道:“你是不知道你和谢只的青梅竹马长得有多像,可惜他那青梅命比纸薄,早早地就病死了,谢只和她定的婚约也无疾而终。” 我冷笑:“那又怎样?我和他睡一觉他就能救你们长孙家?”我怀疑她的脑子有问题。 “不可以吗?”她反问道。 过了会儿,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听着有逐渐疯魔感觉:“早知道不逃婚不私奔了,乖乖地嫁给谢只,就不会在莲洲被他抓住,还害得爹娘和族亲惨死……” 我想起了她下药勾引谢只的那天,多半是被谢只捉住,想给他下药趁机逃跑,没想到下成了春药吧。我看谢只当时怕是也想着顺着她演戏。 长孙瑛念念叨叨又念了好一阵子,她忽然掐上我的脖子,疯狂地嘶吼道:“为什么你不跟谢只睡?为什么你不救我?你是个狗屁的出家人!你和他睡一觉就好了啊!就像当初的空桐暮一样,和他睡了一次,就什么都有了啊!谢只可以为了她放弃扳倒我们家的机会,也可以为了你救我们家啊!” 我被她掐得缺氧,迷糊之间听见她喊了易娘的名字,脑袋清醒了点,拼命地想把她推开,无奈她力气太大,我无法撼动她丝毫。 耳边响起了利刃穿透血rou的声音,长孙瑛掐我的手不再用力,而是逐渐僵硬。长孙瑛的血溅了我一脸,她的头滚落在了地上。透过她的尸体,我看见站在她的身后手提长剑的谢只。 黑暗中寂静无声,只有长剑上血滴落的声音和我用力的喘息声。 谢只的面容隐在黑夜中,我并看不明白。门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在谢只的左侧脸上。 他勾唇笑着,但眼里并无一丝笑意,显得阴冷漠然。 谢只将长孙瑛的尸体踹开,冷嘲道:“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