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节 分别 【你看,海就在外面。】
一个星期之后。 人鱼的尾巴团卷起来,搁在马车厢里的软垫条凳上;他上身肌rou赤裸,鳞片黑幽发亮,脖颈和手臂上被烧伤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粉红新rou,疤痕参差,强壮的手肘撑在克里斯的膝盖上;青年手里拿着一碗鲜绿色的药剂,正哄他喝下去。 “只是加了一点薄荷...”克里斯用银色小勺子舀了平平一勺,递过去喂给塞缪尔,“喝下去你会好得快些。乖,听话。” 人鱼的鼻梁皱起来了,像是只闻到厌恶气味的猫。他看了克里斯一眼,似乎很不乐意,金色竖瞳变得更竖直了些;青年又往他唇边送了送小勺,人鱼这才磨磨蹭蹭地张口,露出森白獠牙,用舌头舔了舔。 “不要用舔的,”克里斯说,“喝下去。要我捏你的鼻子吗?” 一听这话,人鱼立刻把勺子咬住了 -- 幸好没有咬断吃掉,只是吞下了那一勺药剂,还有一点鲜绿色的药汁沿着锋利唇线往下滑,被青年用指腹轻轻擦去了。 塞缪尔表情艰难地咽下去了那勺子奇怪的液体,砸了几下嘴,然后立刻把头抬起来:他那双金色的竖瞳直勾勾看着克里斯,像是有几分期待似的,单纯又蠢蠢欲动。 “好吧,”克里斯无奈,“好吧好吧,小塞壬。” 人鱼的瞳孔微微放大了;青年靠了过来,下一刻在他冰冷的唇上轻轻一吻;这个吻温柔得几乎宠溺,一触即分,而人鱼在克里斯离开时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肘,像是永远觉得不够多似的,又凑上来,像小动物一样向他索吻。 “再喝一口。”克里斯说,“乖。” 之前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布莱尔勋爵带着匣中心自焚于教堂之中,已经尸骨无存。克里斯趁势追击他余下的势力,试图顺着线索往上找,寄希望于能找到那个最大的幕后势力 -- 布莱尔勋爵与奥古斯汀口中提到的‘那位大人’。 The Lord. 他们这样称呼他。 那位大人为了得到一位健康的继承人,以及一份完美前程,欺骗了一位雌性人鱼的爱情,向她许愿好运,然后生生挖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以巫术封印于匣子之中,制成了这份独一无二的幸运之物。他自此获得了无上的权力,但也深陷黑鳞人鱼的诅咒之中 -- 然而,具体是什么样的诅咒,谁也无法参透一二。 “诅咒来自黑暗深渊。”布莱尔勋爵只是这样说,“痛苦与欢乐皆为虚无,直到永远。” 那位大人不愿永远被诅咒束缚,于是企图找到双尾的人鱼来改变命运:传说之中,双尾人鱼代表水和泥土,象征身体和灵魂的二重性。他们没有灵魂,却能剥离人类的灵魂...扭转时空,改变一切。 “你不会赢的。”小子爵在抢过他的枪,绝望闭眼自杀之前这样说,“圣杯为他所有。他一定能改变这一切...改变我们的命运,改变时空。” “克里斯,克里斯... ..." 奥古斯汀那双蓝如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眼中透着看不懂的情绪,“为了你自己,不要忤逆他。” “你不会赢的。” “你一个人是不会赢的,克里斯。” 克里斯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一向性格不服输的小子爵如此失去斗志。他了解奥古斯汀,对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但当日少年眼中的绝望,现在还萦绕在他脑海中,让克里斯久久不能忘怀。 圣杯。圣杯又是什么? 圣经故事中,圣杯盛了最后那场晚宴上的葡萄酒,象征着上帝之子耶稣所流出的鲜血。它是神圣之物,受难标志,生命之源;传说中圣杯的出现,直接导致了亚瑟王同圆桌骑士的分裂,无数人寻找它,但从未有人真正得到过它 -- 历史上曾经得到过它的人,都已经在纷争中一一死去了。 这一点与匣之心的特性非常相似。实际上,如果克里斯没有弄错的话,他和‘那位大人’则是如今世上唯二的两位曾经拥有过匣之心,并且现在还活着的人。 匣之心随着布莱尔勋爵的自焚而安息于教堂。任何来自那位大人的意志,都无法彻底销毁这颗爱着他的心...但布莱尔勋爵不同。他刺入这只匣子的刀刃是出自他的本意,安息她的痛苦,就如同安息他曾经 -- 不,是一直 -- 爱着的那另一尾银鳞的人鱼。 那么,那个诅咒还会仍然约束他们吗? 克里斯不知道。但他已经在寻找答案的路上了。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硬下心肠来完成。 塞缪尔终于把那一碗药汁给磨磨蹭蹭喝完了。实际上,这种内服药对他的健康恢复确实很有帮助。他身上的红色烧痕已经很快变得暗红,日逐消退,粉色新rou也长出来了,估计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彻底愈合。 伤口长好的时候会有点发痒。人鱼忍不住用手爪去抓挠,立刻被克里斯眼疾手快攒住了手腕。 “别去抓,过几天就好了,嗯?”青年哄他。塞缪尔整个上半身都躺在他怀里,手腕乖乖地被抓住,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只是耳鳍微微扇了扇;然后他把头侧过来,似乎想要求点补偿似地看着他,又凑过来索吻。 克里斯心都化了。人鱼靠在他的怀里,斜扇一样的半透明耳鳍抖来抖去,阴森森獠牙露在唇外,还发出一种短促的粗糙‘哧’‘哧’声,又单纯又急切。他的面孔很英俊,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竖瞳看人时会有种被当成猎物的杀意感。 青年摸了摸人鱼的耳鳍,在他微颤的眼帘上轻轻亲了亲,又吻了吻他的鼻尖。人鱼的鼻尖是冰凉的,就像是小猫;克里斯唇角笑起来,动作轻柔地又再亲了亲。 “乖宝贝儿,”青年声音很轻,“宝贝儿。“ 塞缪尔很快喘息着把唇凑了过来,表示下一个吻要落在这里。克里斯的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在他唇面上安抚地吻了吻。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到底越界多少了。他们已经踏上了回海边小镇的路程,等到了之后,克里斯会等到人鱼彻底恢复,然后亲自将他送回大海里。 人类的世界对于塞缪尔来说,太复杂也太危险。‘那位大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机会的;人鱼这次并没有分尾成功,但他的第一次分尾期在成年之前就出现了,这意味着他成年之后会有极大的可能性能够分尾成功。 克里斯不能冒这个风险。塞缪尔必须回到大海中...在海里,那位大人将会永远束手无策,他的力量只限于陆地 -- 人类的陆地。 他们的分别近在咫尺。克里斯从未发现时间流逝如此之快,而他也越来越不能松开自己抱住对方的手臂。塞缪尔在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前,沉沉睡去了;马车颠簸,但他们两人相互依偎,在到达终点之前,克里斯愿意给他再一个吻 -- 再一个,再一个。他吻在人鱼的额头,这时候塞缪尔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分别之后就再不会相见了。克里斯很清楚这一点;但塞缪尔不知道。人鱼已经睡着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克里斯事先做好了安排,小屋已经打扫干净,佣人们也都提前离开。小房里没有一个人,很安静。塞缪尔刚刚到,就开始这里嗅一嗅,那里看一看,手上力度还是和往常一样没轻没重,没过多久房间里又是一片狼藉了。 显然,人鱼在这些他熟悉的家具上闻到了一些陌生的气味 -- 大概是打扫佣人留下的气味。极强的领地意识让人鱼非常不快,等克里斯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一楼客厅里已经迅速堆积了被暴力从中间撕开的沙发靠垫,折了几只腿的木凳,被扯到地毯上的台灯,很多本书,当然还有克里斯很喜欢的一只花瓶。 克里斯:“... ...” 那只细颈琉璃花瓶摔在地上,已经被砸得粉碎。人鱼的尾巴烦躁地拍打着地面,一见到他出来,立刻就要扑上去。 “诶诶诶--!” 克里斯下意识一躲 -- 没躲过。人鱼抓住他就是一顿蹭,把自己的头颅蹭在对方脖颈边,粗喘着重重蹭来蹭去,直接把克里斯搡得往后倒。显然,这不是什么寻求安慰或者可爱撒娇:人鱼的动作间很粗鲁,正在尽快把自己的气味蹭到他身上,就像是小狗圈地盘那样在标记他。 虽然这不是第一回了,但克里斯还是被对方吓了一跳。然后人鱼重重地在青年后颈处咬了一口。克里斯立刻‘咝’了一声,显然是被弄痛了 -- 或者也有可能是装的。塞缪尔这才不情不愿把尾巴松开,然而双臂还是抱着他,一副非常小气又凶恶,警惕有人来抢走他东西的样子。 人鱼一直都注意着力度。无论是最开始的那一扑,缠上来的尾巴,还是最后那一咬,塞缪尔连最轻的力度都没用上;与其说那是一咬,还不如说是重重一亲。野兽的占有欲是非常麻烦也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尤其对于人鱼来说。这种情绪在发情期间会达到顶峰,他们往往会把自己的伴侣从内到外都彻底沾染上自己的气味,甚至不让伴侣离开自己一步。 一种说不上来的暴躁情绪在人鱼的胸腔里酝酿。他显然很眼馋克里斯的脖子,抱住他啃了一遍又一遍,在上面留下了很多个不知轻重的痕迹。克里斯只当这是人鱼换了地方的应激反应,倒没有过分在意,只是企图用食物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食物的诱惑力显着下降了。 好不容易安抚了人鱼的情绪,克里斯终于得以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会儿。塞缪尔在柔软的枕头上舒展自己,向后拱起,满足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趴在青年的床上。 人鱼最喜欢鹅毛枕或者是鸭毛枕,因为从中能闻到食物的味道,这让他情绪很好。除了食物之外,他现在对一切沾了克里斯气味的东西都开始非常感兴趣,把他的贴身衣物抢了不知道多少件,都堆在属于他的床边那头。 克里斯对此无可奈何。他不知道塞缪尔这是怎么了。也许是人鱼也感到离别在即吧。几根蜡烛在床头明明暗暗,人鱼用手撑着头,银发如月光般流泻一身,怀里抱着一只羽毛枕,正自己和自己玩儿的不亦乐乎。 克里斯正在看书。他听见人鱼咬住枕头的一角,胸腔微微震动,口齿不清地发出几个低低音节,像是‘o,,-tion,‘nnn’,磕磕绊绊,还带着卷舌音,根本不像是英文,反而像是一种不属于人类发声器官发出的语言。然后就又是克里斯熟悉的布料撕碎声响起来:只见羽毛扑了塞缪尔一脸,让他立刻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 青年无奈摇头。他已经习惯了,对此不做评论,只是从床头拿过自己的杯子,一边翻页一边抿了一口。人鱼立刻侧身过来,凑近了,似乎很想也尝一尝。他那头银发上凌乱还杂着羽毛,看上去英俊中带着几分滑稽,鼻翼动了几下,像是在分辨克里斯到底喝的是什么。 克里斯头也不抬,仍然在看书,只是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给他;人鱼立刻贪婪地喝了一下,伸出的一截舌头像是野兽一样卷着,把那点酒液喝进去。人鱼第一次尝到这种奇怪味道,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嗬’‘嗬’呛了两声,鼻皱了起来,又凑过去嗅了嗅。 “好了,到此为止。”克里斯没给他再喝第二口的机会,“睡觉时间到,小捣蛋鬼。” 他把杯子收回来,喝尽了剩下的一点酒,把书和杯子一起搁在床头。人鱼瞅他,看准了时机又猛扑上前,直接把青年按在身下,气息间都是酒味地去蹭他,嗅他。克里斯被他弄得发痒,放声大笑起来,一个劲求饶。 打开的窗外传来阵阵微风,是凉爽海风,吹拂起床幔。这气息咸苦潮湿,还能听见几声海鸟的叫声,非常令人放松。夕阳最后一点余光就快消失了,天空变成深暗的红紫色,再过一会儿,就会转成黑蓝。 人鱼低头嗅着克里斯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显然心情很好,又开始口齿不清地发出刚刚几个音节,胸膛震动,让克里斯连连觉得发痒。 “O,o..."塞缪尔说,眼睛舒服得眯起来了,“O--tion。” 人鱼一路又蹭又嗅,最后把头枕在了克里斯的肚子上,又满足又放松的样子。克里斯用手轻轻拨弄着他凌乱的额间银发,心里琢磨着人鱼说的那个词。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塞缪尔一直在说的词是‘o’。 ‘O’,大海。 “大海,”克里斯喃喃道。 “和我说说,你的海里都有什么?”克里斯问。他修长的手指在塞缪尔的耳鳍边爱/抚,那叶半透明的薄膜小扇立刻轻轻抖了抖,很放松的样子。 人鱼有点困了,打了一个哈欠,露出獠牙,半闭上眼睛。克里斯听见他慢慢带着卷舌音说,“...鱼。” 克里斯笑了起来。 “当然有鱼。”他说,“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沉船?” 人鱼不置可否。他不怎么回话,半闭着眼睛,只时不时发出一种低沉的胸腔音,像是安稳打呼噜的小猫。青年用指侧摩挲着人鱼高挺的鼻梁,又轻轻抚过突出眉骨。塞缪尔像是快要睡着,那张面孔此刻看上去非常英俊,甚至还透出几分动物般的单纯天真,更像一个普通人类了。 “陆地上对你来说一定很无趣,“克里斯若有所思,继续说,“什么也没有。” 人鱼半睡半醒间,突然发出一个音节。他说的是‘不’。 “...不,”塞缪尔说,“不。” 他枕在青年的肚子上,动了动头。陆地上不是什么都没有,陆地上有克里斯。不过他们很快就要回到海里了:他能闻到海的气息,那么近。 “你一定想回海里去。”克里斯轻轻说,“一个人会被欺负么?...会挨饿么?” 人鱼闭着眼睛,动作很小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慢慢从克里斯身上抬起头来。银发垂落下来,像是流泻的冷光,露出其中金色的野兽竖瞳。 他低低重复了一遍克里斯的话。人鱼现在仍然没有完全掌握人类的发音方式,说得晦涩又断断续续,但仍然能让克里斯听懂: 他说:“...一个人?” 塞缪尔的眉间皱了起来。 “你不用着急回去。”克里斯慢慢解释,显然是想让他更容易接受些,“等到你准备好的那天,我再送你去海里。你看,海就在外面。” 塞缪尔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似乎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克里斯的喉结上下起伏了一下,几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人鱼的天真实在太残酷。他的心在此刻都已经难受起来,等到真正分别的时候,克里斯不知道自己的心会如何对待他自己。塞缪尔什么都不懂:他将对方硬拉进这个世界,然后又不给他任何选择机会将对方送出去;他给人鱼的这些温柔爱/抚到底是什么?如果他在心里早已清楚二人的分别,为什么又要这么充满爱意地对他? 克里斯不知道。他很自私。也许残酷的是他。残酷的一直是他。 “...回去?”人鱼低低说,看着他,往前倾了一点,手臂撑在青年身侧,"...回去?” 他用手爪触碰了一下克里斯的脸颊,眼神很认真,只有他一个人。 “你,”他的声音低哑,“我要你。“ 克里斯的心骤然停跳了一刻。 ”我不能。”他立刻说,“我不能。不,塞缪尔。” 他感到自己话音刚落的瞬间,人鱼的动作就停顿了一下。显然,对方正尝试着理解他说的话;而从对方那双逐渐失去某种东西的金色双瞳中,克里斯十分难受地意识到,对方正在慢慢反应过来。他的唇动了动,不太说得出话来,但最后还是勉强露出一个不太能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来。 “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塞缪尔。“他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一点,”但在走之前我可以多陪陪你。我-- ” 然后他的声音被骤然打断了。人鱼发出一声怒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破碎了:那双金色的竖瞳缩成了一线。他在发颤,瞳孔亮得吓人,喘息间森白獠牙全露了出来,显然怒火无法遏止。 “...不!”他骤然哑声咆哮了一声,“你,我要...我要你!” 他扑了上来,俯身在克里斯之上,将青年禁锢在自己有力身躯之下。 “我要你!” 克里斯下意识挣扎,立刻被狠狠压住了;人鱼将他直接压陷进了床垫里,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人鱼低嘶,间或怒声咆哮,“我要你!...我要你!” “我办不到!” 克里斯怒声道:那声音冷不防把人鱼惊得一愣。他下意识松了手,立刻被人狠狠掀开,直接踹下了床。 “控制好你自己。”克里斯喘息道。 这是人类真正的怒火。他与塞缪尔相处了半年,从来没有向对方发过哪怕是一次的真正脾气。 只有这一次。 他到底在向谁发脾气?向什么都不懂的塞缪尔,还是向不敢接受这一切的他自己? 青年的反应一分不差地落在了塞缪尔的眼里,耳鳍早已收了起来,而人鱼用一种有点受伤的眼神看他:这是克里斯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抱歉,”克里斯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用手捂住眼睛。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 他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显然他的人鱼根本不能理解。塞缪尔只是以为他要抛弃他了。 人鱼沉默了一阵,突然把头低了下来。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人鱼低头,看着自己没有分尾的尾巴。 是因为他没有分尾成功吗? 人鱼这样想,是因为他没有分尾成功,所以他的伴侣 -- 他正在追求的未来伴侣,才不愿意到他的怀里来吗? 苍白的月光正在笼罩下来。潮水涌上,而大海在呼唤他。 克里斯已经从之前的失态中平复。他想说点什么:他应该好好安慰一下塞缪尔。也许他能给他弄一点好吃的,让他忘掉之前的不愉快...然而就在克里斯从床的一侧下来时,人鱼突然一摆鱼尾,在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扑到了打开的窗前。 克里斯来不及说什么;但在那一瞬间,他已经心跳加速地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在离开前,塞谬尔回头深深地看了克里斯一眼。那一眼从此之后长久地停留在克里斯的回忆中,在漫长四年的每个不眠夜晚,每个惆怅梦间,还有每个捂眼醒来的清晨。 “--等等!” 然后人鱼头也不回地跃了下去。 克里斯立刻追了出去。他慌忙跑下楼梯,冲出了小屋。穿过灌木,跑过草地,他拼全力地追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追到一片荒废的海滩上。 “塞谬尔——!”克里斯大喊一声。远处的海面平静,寂寥茫茫一片。 潮水温柔地涌来,海风晚来,清新而又凉爽。青年站在海边,茫然地凝望着远方。 -----匣之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