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聊一聊

    希利尔一行走出空间裂隙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前宏伟而广大的神殿。

    来到神的领域之后，明显能够感觉到空气中魔法元素变得格外丰沛，这个地域四周视野非常辽阔，脚下踩着的是具有实质的朦胧云层，往上看是湛蓝的苍穹，但周遭除了眼前的神殿外却再没有其他建筑，白茫茫的一片。

    当他打量完四周，身边的异族已经各自守在了他的前后，艾纳和萨勒尔走在最前，切斯特和鸦走在后面，而银月则是和他肩并着肩，紧紧牵着他的手，已经进入了高度警惕的状态。

    “你们有发现什么陷阱或者结界吗？”希利尔看着面前打开的宫殿大门，挑眉问道。

    几个异族都表示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但他们都知道，在这种地方没有异常本身就代表着异常。

    “那位神明大人也许在等着我们吧。”联想到之前收到的那张纸条，这个可能性很大，“走吧，总不能让尊贵的神明等得太久。”

    说完，希利尔淡定地提了提手中握着的蛇纹手杖，不等几个异族说什么，率先迈开步子向神殿内走去。

    他们刚一踏进神殿的大门，就有一道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终于来了，到花园里找我吧。”

    听见这道声音，希利尔不由自主地停顿了脚步，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而且除了梦境，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真怀念啊。

    “……走吧。”他摇摇头，平静地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走在前面的精灵却停下脚步，回过头轻轻地拉拉希利尔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希利尔……”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希利尔对他笑了笑，再次重复的话语却坚定而不容置疑：“走吧。”

    人类的脚步十分轻快，神情也很自然，甚至心情颇好地轻声哼着歌，不像是要去与神明决一死战，更像是要出门游玩。

    他们一路安静地、沉默地走过宏伟辉煌的神殿厅堂，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地来到了遍地开满白色鲜花的巨大花园。

    空气中飘荡着馥郁的花香，在花园的中后部放着一把椅子，一道身影安稳地坐在座椅上，一手握拳撑着在下颔处，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黑发黑眼，整齐的长辫，形状狭长的双眼，斯文儒雅的微笑，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看起来都是如此熟悉。

    “欢迎光临，我亲爱的小客人。”名叫伊戈诺的神明看起来心情很好，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尖轻敲，一把与他身下一模一样的椅子就出现在了他的对面，距离希利尔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快请坐吧，已经很久没人陪我聊一聊了。”

    “可惜我并不是来找你聊天的。”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希利尔却是无视了异族们的阻拦，径自走上前坐到了椅子上，神色平静地审视着对面的神只。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我准备了很多小礼物，我很惊喜。”神明笑得更加灿烂了，那模样与希利尔记忆中的人影几乎完全重合，“但我真的太无聊了，在动真章之前陪我聊聊不好吗，我想我应该能回答你很多问题。放心吧，既然是我的请求，我就不会趁这期间对你们在大陆上做下的布置动手脚。”

    “从哪里开始聊呢？对了，就从我的哥哥开始吧。”见希利尔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伊戈诺便自顾自地展开了话题，“小家伙，如你所见，我们可以说是双生子，从法则孕育出我们开始我们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直到我们通过抽签选择了不同的东西作为主掌的方向。他选了自由，而我选了欲望，结果如你所见。”

    “你们的确非常像。”希利尔认同了对方的说法。

    “哈哈，但命运可真是奇妙啊，我得到了最强大的信仰之力，而哥哥却遇到了有意思的小朋友，他总是过得比我开心，我都有些嫉妒他了。”古怪的神明神情温和地望着对面的人类，忧郁地叹息一声，“我们一直都是一模一样的，无论是性格还是兴趣，我只是比他差了一点运气，如果当初抽到自由的是我，那么今天你就会为了我而在与他为敌了，真可惜。”

    “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力量可比虚无缥缈的羁绊有价值得多。”

    “不不，最初的确是很有意思，但是很快就变得无聊了，能掌控万物也就代表着万物对我都失去了意义，不是吗？哥哥陨落前一直在想办法反击，我也很期待他这么做，毕竟这世上已经只有另一个我自己才有可能对我造成威胁了，这是我仅剩的乐趣。”

    “如果更多人类都像你一样，能够像是炸毛的小猫一样向神亮出利爪，我也不会做出那些无趣的行为了。”

    “啊，对了，你就留下来陪我怎么样？我可以放你的小宠物们安全回去，还可以让你的jiejie醒过来，俄弥尔那边我也不会计较，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交易。”

    面对这样的邀约，与守在自己身前满脸怒意的异族形成鲜明对比，希利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立刻回答：“还是算了，我对你的提议不感兴趣。”

    “是吗，真遗憾。”

    除了对话中的双方之外，在场的五个异族俱是对这诡异的情况感到诧异——这样你来我往的对话，像是日常的闲聊一般，这个神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希利尔又在想什么？

    神只盯着对面的人类看了又看，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恼地问：“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啊，为什么？因为哥哥吗？”

    “算是吧，我很了解那个家伙，你又和他这么相似。事实上以他为蓝本，我确实猜中过你的行动。”

    他这么一说，伊戈诺再次起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追问：“原来是这样，那你能猜到我在打算什么？”

    “这有点难度，但我会尽量试试。”他没有立刻回答，稍微思索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如果是那个家伙，他大概会觉得如果跟我一同死去，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这话一出，身边的异族立刻投来了不敢置信的眼神，希利尔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哦～是个好主意啊。”非常做作地一手握拳敲击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掌心，伊戈诺笑眯眯地点头，“确实，比起继续无聊几千几万年，跟哥哥喜欢的人类一起消亡好像要有意思得多，而且还很浪漫。那么希利尔，要不要跟我殉情？这可是个好方案，省略掉粗暴的战斗和多余的牺牲，直接快进到两全其美的结局。”

    “你他妈的做什么鬼梦呢？！”

    忍耐了很久的恶魔在听了这句后终于忍无可忍，他移动脚步把坐在椅子上的人类完全挡在自己身后，暴怒地瞪视着对面依然笑得像个狐狸的神只：“还不如撒泡尿好好照照，你他妈的也配做这种白日梦？！”

    不只是言语激烈的恶魔，另外几个也已经听不下去，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看着伊戈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

    相比情绪激动的异族们，神明本人倒是依然很淡定，还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手握剑柄的银月：“连我一手创造的天使都被攻陷了，真不愧是你啊。”

    “小家伙，你真的想好了？跟我硬碰硬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虽然你们在大陆上动的手脚的确削弱了我的神力，但剩下的这些也够用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伊戈诺捻了捻自己发辫的末端，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穿过了在前面挡得严严实实的异族们，直勾勾地看到了后面的人类，蛊惑般地开口，“你看，你的小宠物们这样忠心耿耿，比起死在跟我的战斗中，不如换个更有价值的死法。”

    “你很喜欢哥哥不是吗？把他们的神格碎片取出来，跟你的那块主神格重新融合成完整的神格，扔在那几十年几百年，哥哥自然会重新从神格中苏醒。”

    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啊。

    “真是老土的桥段啊。”兴致缺缺地摇摇头，希利尔用手杖撑着地面，轻巧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神明阁下，闲聊得差不多了，该进入我们的正题了。”

    伊戈诺微微挑眉，似乎是对于他这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感到意外：“虽然从神的角度而言，杀了我的确是为人类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没几个人会感激你的，不觉得不值当吗？”

    “您误会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自一己私欲，我并没有种族归属感这种高尚的东西。”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套上这么正面的理由，希利尔笑了一声，语气意外地轻快，“别再耽搁了，开始吧，主神阁下。”

    “好吧，好吧，那么在开始之前我再说最后一句。”无奈地摇摇头，像是纵容任性的孩童一般，伊戈诺也随之缓缓站了起来，视线在几个异族身上转了一圈，那双眼睛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让人莫名地感到不适，意味深长地开口——

    “这几个小宠物自己知道，其实他们自身就是压垮你的最后几块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