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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办理好出院手续的邵逸风得知他一直在调查的当年经手治疗他母亲的主治医生有了下落,原本是要前往寻找,但是他刚踏出医院的大门就被集团内部一个电话叫住了,现在他只能坐在会议室里,等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对着他喋喋不休。

    他到了公司才知道邵呈带着几个高管出国视察工作了,接下来的一切决策会议都需要他来坐镇,向助理询问邵呈的行程却一无所获,他心里有些不安,邵呈走得太巧合了,他立刻便想到了那日虞竹笑行色匆匆的样子,两人极有可能是同时离开。

    邵呈的这一举动更加坐实了邵逸风心里的猜测,如果那些证据被提交到警局邵呈一定会被传唤调查,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一旦进入警方的嫌疑人范畴,再想脱身就难了。

    “邵总……邵总!”助理在一旁叫了他两声。

    “怎么了?”邵呈的眼睑微颤了一下,骤然间回神。

    “这些文件需要您代签。”助理将几份文件递给邵呈。

    在座的几个董事看起来话都说完了,会议室里除了邵逸风翻阅文件发出的翻页声没有多余的声音。

    文件都是一些合作项目的企划书以及一份慈善基金会的注资明细,需要邵逸风这个代行总裁的签字确认。

    会议结束后股东们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邵逸风同助理一同回了办公室,一进门,他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博海远洋你有接触过吗?”

    助理一愣,抱着文件侧过头,她迟疑了两秒,“博海远洋……我没接触过,这家公司好几年前就破产了。”

    “这个我知道。”邵逸风坐下,垂在桌面上的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当年总部派去接手的负责人还在公司吗?”

    “您是说李总吗?”助理想了想说,“他不在了,早几年就离开公司了。”

    邵逸风抬眸盯着她,“你对人事调动这么清楚?”

    助理被他黑沉的眼睛看得发怵,“博海远洋发展并不好,是个烂摊子,谁被派去基本上就等同于被流放了,当时内部几个高管都人心惶惶的,我多少听到一点。”

    邵逸风自觉她没有撒谎,停下了不断敲点着桌面的食指,“那个李总跳槽了?”

    "当时我听说是移民英国了。"

    他听闻后眉头不自觉蹙紧,挥手让助理出去后,眼睛盯着某一个虚空的点愈发深沉,依照邵呈的赶尽杀绝的做事风格,人估计已经是被处理掉了。

    助理把门合上后没几分钟又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人是匆匆赶回来的克莱夫。

    邵逸风抬了一眼,揉着发紧的眉头问道:“问到什么了吗?”

    克莱夫摇了摇头,“夫人当年的医疗记录都被销毁了找到的那人并不是主治医师,是当年主治身边的一个实习生。”

    邵呈做事滴水不漏,邵逸风原本也没报多大希望,听后只是脸色略有些发沉,正想让克莱夫出去时没想到他又接着道:“不过另外还有个发现。”

    克莱夫说完将一个U盘放到了距离邵逸风不远的桌面,“在夫人去世后的第三年,邵呈又带了一个人过来,情况跟当年夫人的情况相似,入院病因是中度焦虑,重度抑郁并伴有自杀倾向,在疗养院住了将近两年,U盘里是当年这个人病房的监控录像,医疗记录同样被删除了。”

    “当年医院的监控系统升级过,原先录像删除后还会留下备份,U盘里的是当年遗留下来的备份。”

    邵逸风有些意外地将U盘接过来,“怎么拿到的?”

    “把枪拿出来他就招了,U盘就是他当年留下来保命用的。”

    “另外,我在来的路上接到医院的电话,是您之前病房里的护士打来的,说是您把手机丢那儿了。”克莱夫伸手从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我半路上给您取回来了。”

    邵逸风皱紧眉,他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手机,那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口袋里,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接过手机的同时心里陡然升起些许不安,他将手机开机,等待开机的那几秒钟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那天发生的情况,筛选着这个东西可能出现在自己口袋里的几种情况。

    那段时间近过他身的只有阮文辛和虞竹笑两个人。他很确信在他酒店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有机会往他口袋里塞东西,这东西唯一可能出现在他口袋里的时间段只有他上飞机后昏迷的那段时间——什么人塞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手机开机了,第一时间出现的不是锁屏,而是一张经纬网地图,地图上的某一个点正一闪一闪地亮着。

    邵逸风沉默少顷,眼神愈发深沉,根据经纬线地图上显示的点处在东南亚,他立刻拿出来自己的手机搜索这个点的坐标——东南亚 掸国。

    突然间邵逸风觉得这几个字格外眼熟,不是因为这是地图上的某个国家,而是似乎他之前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立刻把助理给我叫过来,带上之前刚签过的所有文件!”

    克莱夫立刻出门去把助理叫了过来,助理抱着一堆文件满头雾水地就被叫了进来,进来时看见邵逸风阴沉的脸色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助理把文件一放下邵逸风就立刻翻了起来,每份文件都是厚厚地一叠纸,文字密密麻麻一时间让邵逸风焦躁了起来,“这些文件你都仔细看过没有?”

    助理诚惶诚恐,连忙回答:“看过,都看过。”

    邵逸风停下了手,因为压着嗓子,声音显得格外低沉,“里面有没有一份文件涉及到了掸国的?”

    “掸国……”助理想了想,俯身去翻文件,没几分钟就从一堆文件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邵逸风,“这份文件是省里对口帮扶掸国贫困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项目,我们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会承建的是当地基础医疗设施,另外我们集团投资的医院每年都会组织一批优秀的医疗团队前去帮扶。”

    “每年?”

    “是的,每年。”

    “从哪一年开始的?”

    助理想了想,“04年。”

    邵逸风在心中暗忖,04年,也就是邵呈将自己名下的资产连同母亲国内资产一起整合形成现如今的邵氏集团的第二年。

    “好了我知道了。”邵逸风脸上不动声色,“去拿台电脑给我。”

    会议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助理出去后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克莱夫站在邵逸风的身侧自然能够看见手机屏幕上的经纬坐标,他跟随自家老板多年熟悉他的脾气,事态越严峻情况越危急他反而越平静,就好像平静的湖面在低温下凝结出一层将破未破的冰面。

    邵逸风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闪动的红点,盯得久了视线会僵硬,模糊继而倏地变作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那冒着硝烟气的枪口近在眼前,枪鸣声似乎就在耳畔。

    那天邵呈不杀他除了忌惮他手里的证据,还是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自己金蝉脱壳的时间。

    邵呈身为整个集团的董事长其实只需要稳坐高位盯着全局大方向,正在干实事的是他手底下的那帮人,如果他将证件移交给警方,一个个执行高层推过来,警方最终调查到的是身为博海运输法人的虞竹笑,而虞竹笑却下落不明,这就更加重的警方的怀疑,最终这把火根本烧不到他的身上。

    女助理敲门进来,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邵逸风桌前后离开。

    邵逸风缓缓将视线落在U盘上,迟疑了几秒才拿起U盘插在电脑上。点开弹跳出来的文件夹,文件夹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三段视频,他随手打开了其中一段。

    视频里出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窗帘被拉着,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借着这些微弱的光能看清房间里的陈设——仅仅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柜。

    床上空荡,只有被褥凌乱,距离床有一段距离的墙角锁着一个人影,他蹲在地上,似乎是像尽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的脸缩在手臂围成的狭小空间里,镜头拍不到他的脸。

    房间里很安静,视频里没有一点声音邵逸风在看到这个身影时眼眸翕张了一下,眼神仔细地在这个身影上打转。

    突然视频角落里的人似乎也受到了惊吓,紧接着房门被打开,走进来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一左一右将墙角的人拽了起来,邵逸风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即便心里依旧有了预感但在亲眼见到时还是有一股血气冲向脑门,剩下便只觉得胸膛寒冷至极,那是虞竹笑!

    视频里的虞竹笑挣扎着想要将禁锢着自己的人推开还没动两下就突然停下。

    镜头里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徐徐而来,背对着镜头。邵逸风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谁——邵呈。

    镜头拍出了虞竹笑脸上在看到邵呈时情绪变化,他突然好像一位哮喘病人,周围都是空气他却好像呼吸不到,在可怕的窒息间他见到了救命的氧气,在痛苦绝望间寻觅到了一丝希望,那一刻他好像有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他扑到邵呈面前,拽着他顺着他挺立的身躯跪下。

    他痛苦地呼喊好似能透过静默的画面,变成一颗颗冲膛而出的子弹,亦或是刺入心脏的刀尖。

    而卲呈对此视而不见,他动动手指头,那些手下立刻动作迅速将地上跪着的人拖拽到床上,将其用手铐扣住。

    虞竹笑蜷缩在床上,他意识到自己被锁住,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紧接着又进来了好几个穿白衣的医务人员,几个医务人员将虞竹笑牢牢按住,其中一人从药物推车上拿了注射器将一种不知名的药物注射在虞竹笑被高高挽起袖子的手臂上。

    被注射药物后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护士将被踢到地上的被褥拾起,有人重新拿了一床被褥来给他盖上。

    医务人员离开后,卲呈走到了床边慢慢坐下,镜头里的卲呈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多的动作和反应,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只有现在

    他坐在虞竹笑的病床边,指尖绕到对方的额前把被汗水洇湿的发丝撩开,再顺着光洁的脸颊往下,他将手落到虞竹笑脖颈上时,让屏幕前的邵逸风心头一紧,那双手极有可能骤然钳制住那段脆弱。

    但他并没有那么做,那双手往下只是给他掖了掖被子而已。

    视频到这里就突然黑屏了,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极突兀地将静谧的空气撕开一道口子。

    这是卲呈的办公室,一般打给他的电话会由助理接听,能直接打到他办公室里的电话极少。

    邵逸风将电脑合上,接通了电话。

    “您好邵董,按照您的意思拟定的遗嘱您看您何时方便过目。”对面的声音颇为恭敬。

    对方说完邵逸风并没有回答,隔空几秒钟的静默时间仿佛被抻长,思绪在这几秒钟里纷乱,好端端地邵呈为什么要写遗嘱?以及对方明显不知道邵呈的去向,不然也不会把电话打到这里来。

    “邵董?”对方迟迟等不来声音,颤巍巍试探了一声。

    “尽快。”邵逸风原本嗓音就低沉,刻意压低了声音后多了些沙哑,透过电话,一时间真的让人难分真假。

    对方听到后连声答应,说是一会儿就给送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