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番外:哥哥回家,认祖归宗
年前的三天开始进入国歇,宣和期间的第二十一个新年来临了。 殷单暂时摸不准把顾淮和厉鹤天这两人安排在何处,索性就扔到元明宫中,找了一处院落让他们歇在那里,正好也方便随时讨论前线燕国军队撤离的情况。 昨儿下了一夜的雪,早上起来宫人正在扫雪,洁白的雪花被扫到两旁,又被宫人装进桶里,运到别处。 顾九麟穿过圆形拱门,推开半掩的朱红宫门,一眼就看到顾淮正在跟厉鹤天两人喂招。 平日里在军营里还好,两人跟顾九麟打时都是软软绵绵,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此时顾九麟不在,这两人碰上了,竟然一招比一招狠厉,在宽阔平坦的庭院中翻转挪腾,招招都往对方身上招呼,毫不留情。 喂招间叱咤声响起,积雪飞散四射,在内力下融化成雪水,溅了一身。 庭院一角的几株梅树已经激荡不已,白雪簌簌落下,露出浅浅深深的红色花瓣和浅黄花蕊。 冷香扑鼻。 顾九麟裹着大氅,倚着墙看了一会儿,才笑道:“你还让着他。” 顾淮早就知道顾九麟来了,他见弟弟看的有趣,便跟厉鹤天多打了一会儿,此时笑了笑,立即一脚将厉鹤天踢翻在地,对方脸冲下扎进雪里,身子噗呲一声被雪没了半截。 “今儿怎么这么早?不是已经开始国歇了么。” 顾淮走过去,毫不在意还有另一个人在场,将双手伸进顾九麟的大氅里面,将他的腰环住。 “早上太亮了,一时半会睡不着。” 天色才刚刚亮起来,光线在雪地里反射,照的天地间一片明晃晃,顾九麟本来不用上朝,想着贪睡一段时日,却因为外面太亮被迫转醒。 只有殷馥雅还在床上睡的正香,七手八脚地把他缠住。 他这段时间跟殷馥雅睡觉算是知道了,在没有强有力的外界干扰下,这位自称灵魂来自异世界的昭平公主是根本不会醒的。 厉鹤天被雪冰的浑身舒爽。 他方才跟顾顾淮打了半晌,身上全都是汗水,又燥又热,这会儿被雪一冰,反而中和了一下。 厉鹤天在雪地里蹭了一会儿,等到感觉温度稍稍降下来一些了才慢吞吞爬起来。 其中钻进他衣服里面的雪花都已经化成了雪水,沿着他的肌rou纹理往下滑落,本来就潮湿的亵衣更加濡湿。厉鹤天伸手拍了拍衣摆上沾上的雪花,冲顾九麟笔直跪下,行了一礼:“顾将军。” 虽然顾九麟已经被封王,但是他就是喜欢叫对方顾将军,坚持沿用在军营里的称呼。 “嗯。”顾九麟颔首致意,“鹤天,你身手有些差啊。” 厉鹤天挠挠头,脸上有些臊的慌。 倒不是真的臊自己身手不行,而是比这个夜刃这个小白脸身手差,还是在顾将军面前,这就很丢脸了。 “还行吧。”顾淮淡淡开口,“自保卓卓有余了。” 厉鹤天眼睛顿时瞪大:“你说什么?!我厉鹤天在边关厮杀三四年,你才上战场多久!你你你职位还比我低,你凭什么说我!” 顾淮扫了他一眼:“木夜城时,谁被砍了一刀,在军医面前痛哭流涕,整个军营都听见你临终前的遗言和对顾将军表白的?” 厉鹤天:…… 厉鹤天识趣收回目光看向顾九麟:“顾将军,末将先回屋换身衣裳。” 顾九麟嘴角含笑:“去吧。” 厉鹤天转身的一瞬间,听见顾九麟亲昵的低声开口:“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脑子笨的很。” 脚下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厉鹤天伸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领口,抬头深吸一口气,进了房。 燕国投降,与大殷世代交好,他失去了作用,也失去了目标。 领头上司联络不到,无人能证明他的燕国身份。 如今,他在这大殷的皇宫之中,在殷宣帝的眼皮下,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独自游荡着。 “用过早膳了吗?”顾九麟拥着他进了偏厅。 顾淮揽住他腰的手微微往下,拂过顾九麟的臀部,径直来到大腿根部,在上面捏了捏:“sao哥哥又想吃弟弟的jingye了。” 顾九麟:…… 顾九麟面无表情,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给我老实点,大清早的,发什么sao。” 将频频想把他衣袍撩起来吸jiba的顾淮摁到椅子上,顾九麟坐到他对面。 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将早膳一一摆上。 因为顾九麟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没有吩咐下去,御膳房还是以厉鹤天厉副将为最高规格准备的早餐。 不过顾九麟和顾淮都没有这些讲究,顾九麟挥手让伺候布菜的宫女太监退下,给两人分别盛好粥,这才轻声开口:“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淮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笔直坐好,闷声开口:“我还没有准备好。” 顾九麟问他:“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 上次顾淮确实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迟早都是要回家的,更何况,他心里也渴望着回顾家。 看看自幼就非常疼爱他的顾老爷子,看看他吃饭时一贯坐的那个位置,看看他的寝房,他的书房,他的书案上那个微型大殷国土沙盘是否还在。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光明正大的给爹爹娘亲上柱香,到他们坟前拜一拜。 是以顾家长子的身份,而不是以大殷夜校尉的身份。 但是这一切只是在他脑海中想想,真到了要回顾府这一步,顾淮反而十分胆怯。 他非常害怕自己如今的样子让老爷子伤心失望,让老爷子觉得没有护好顾府,才让顾家卷入阴谋之中。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夜了。”顾九麟开口,“前些年,每逢这个时候,偌大的顾府就只有我跟老爷子两个人,今年多了个昭平公主,但总归不及往日的热闹。” “怎么不热闹,我不是听说你还一院子的男宠?”顾淮似乎是做好了决定,语气都有些轻松起来。 顾九麟失笑。 “今日吧,今日回去。”顾淮慢慢吐出一口气,背脊挺直,“回家过年。” 两人用过早膳,顾淮稍微收拾了一下,他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回京后寝房里摆的都是皇帝赏赐的一些小玩意儿,他捡了几件摸样不错的装进包裹,准备带回去给老子当礼物。 出来的时候,顾淮看见厉鹤天的房门关着,只有窗户开了半扇,也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他扫了一眼,转身出了院子,门外已经有马车备好。 前后随侍的宫女太监侍卫浩浩荡荡铺开,四匹毛色干净,油光水滑的骏马拉着一辆深蓝色的华丽马车,两个车夫身强体壮,手持缰绳,手臂青筋迸起,显然十分有力。 再看向后面,一溜的朱色木箱木盒,扎着红绸带,由宫女太监或捧或抬,远远排了半里路。 知道的自然了解是圣王回府,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出嫁,回个府带这么多东西,一看就不是顾九麟的主意,绝对是殷单安排的。 厉鹤天在寝房待了好半天也不愿意出去,他坐在窗边,透过打开的半扇窗户看向外面的宫人扫着雪。 圣王驾到,扫大门口的太监都跑进来清理着庭院的雪水,妄图想要顾九麟面前露个脸,然后平步青云。 “呸,做梦!” 厉鹤天哼了一声,他在顾九麟面前露了大半年的脸,也没见过平步青云。 几位宫女轻移莲步,端着食盒穿过庭院,跟扫雪的太监笑骂了几句,进了偏厅,很快又出来了。 嗯……他们应该在用早膳吧,还把宫女赶出来,指不定在里面做什么。 夜刃那个小白脸肯定又在哥哥弟弟的乱叫,勾引顾将军。 真不要脸。 顾将军出来了……会不会来找他,哦……不会……已经出门了。 夜刃也出来了,他回自己寝房去了,奇怪,平时用完早膳他不是喜欢去书房看兵书么? 门口突然变得好热闹,还有马蹄的声音,似乎能听见很多人的脚步声,以及车辙在青石板上行驶的声音。 有人驾着马车在元明宫自由行驶,如今能这样做的,除了处理泔水马桶的下人,就只有大殷的太子和顾将军了。 夜刃又出来了,手里怎么拎着一个包裹?衣服也换了一套新的? 哦……快过年了,夜刃肯定是去顾家过年。 那外面的马车就一定是顾将军的了。果然,夜刃直接就出门了,然后宫门被掩上。 可恶!厉鹤天顿时气的额角青筋乱跳,关什么门!好像这院子里没有人了一样,明明还有个官职很大的副将军好吗! 诶?门又被打开了……裴启进来了。 他进来干什么?等等,裴启好像是朝着他的房间走来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厉鹤天吓得浑身一弹,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谁、谁啊。” “厉副将,我是裴启,主子问你过年有没有去处,若是没有,可以一起到顾府。” “没有没有,我没有去处!” 厉鹤天行礼也不收拾了,拉开房门一阵风地流冲出去。 等到他一路冲到门口,就看见外面果然停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宫人排开。 那马车高高在上,一只踩脚凳搁在下面,马夫坐姿标准,一双眼睛盯着前方,对突然造访的厉鹤天没有半分关注。 紧接着,厉鹤天看见马车上那厚重的帘子动了动,一只削瘦却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对着他的方向招了招。 厉鹤天急哄哄地钻进去,突然跟一个女子打了个照脸,顿时僵硬在了原地。 怎、怎么回事,马车里面怎么会有陌生的女子? 再一看那女子,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头上簪着步摇,身穿宫装,裹着一条浅色披风,一双眼睛也是圆溜溜地瞪着自己。 那眼神中分明透露出‘这谁啊完全不认识为什么上这辆马车’的信息。 上错马车了! 厉鹤天下意识就要道歉,转身下去,转而一想,刚刚那只手确实是顾九麟的没错,他转了转眼睛,果然看见顾九麟和小白脸夜刃坐在一旁,盯着他奇怪的动作。 “顾、顾将军。”厉鹤天一边纳闷,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屁股坐了下去,不敢全坐,只坐了三分之一,身子挺的板板正正,膝盖并拢在一起,像个小媳妇一样十分乖巧。 殷馥雅也是一脸纳闷,这看起来十分面生的壮汉是谁啊,人高马大的,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车上坐。 “啊!”厉鹤天忽然叫了一声,“你,你是顾将军的婆娘,不是,末将的意思是,你是昭平公主?” “……”殷馥雅矜娇颔首,“正是妾身。” 这人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不会就是顾九麟的那个下属,传说中的厉鹤天厉副将吧。 殷馥雅捏了捏帕子,迅速扫了一眼,长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应该就是他了。 顾九麟淡淡问道:“鹤天,你不是说回去换衣衫么。怎么没换?” 厉鹤天身上的衣服还是方才那一套,亵衣上的湿意已经被他用体温哄干,下摆的水渍还在,他伸手摸了摸,闷闷道:“末将忘了。” 他一进房间就顾着自艾自怜,惆怅探望,还偷窥他们偏厅的事情,完全把换衣服这回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殷馥雅在心里迅速下了定论:这么蠢的人,顾九麟应该看不上。 马车停在顾府门口,高大威猛的石狮子立在两旁,被重新修葺过的宅子焕然一新,正门大敞,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牌匾上扎着红绸带。 一众家仆跪在门口,齐声高呼:“恭迎圣王回府,圣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九麟:…… 不管听几遍,顾九麟仍然对这个圣王的称号感觉到别扭。 顾九麟下了马车,转身握住殷馥雅的手,将她扶下马车,随后,顾淮和厉鹤天也依次下了车。 往前走了几步,顾九麟才淡淡开口:“起来吧。” 一干人等纷纷起身,顾九麟问道:“祖父呢?” 大总管连忙上前一步:“老太爷按照圣王的吩咐,一直在正厅等着呢。” “嗯。”顾九麟颔首,“厉副将的院子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善了,小人这就带厉大人前去。” 顾九麟拍拍殷馥雅的手:“夫人且先回屋,为夫与夜先锋有些事要先见过祖父才行。” 殷馥雅十分乖巧的点点头:“是,妾身先回去了。” 打发了了两人,顾九麟带着顾淮穿过三道门,两处庭院,绕过几个回廊,这才到了到了正厅外面。 厚重的门帘将外面的寒意挡住,顾九麟正打算掀开门帘,突然被顾淮按住了手腕。 “等下。”顾淮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目光陡然间锐利起来,“走吧。” 顾九麟掀开门帘,冷风瞬间灌了进去,门内立着几个丫鬟,对他福了福身:“小少爷。” “嗯。”顾九麟解开身上厚厚的大氅,交给丫鬟,往里走去。 绕过山水翠玉屏风,顾老爷子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顾九麟脚步下意识放轻了,快走了几步,就听见顾老爷子爽朗的笑了一声,转过身来,目光熠熠:“麟儿,我已经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咦,这位……” 顾昌平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一旁的顾淮吸引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刚刚对上,均是一震,顾老爷子更是脱口而出:“淮儿。” 顾淮面色一滞,怔在了当场。 顾九麟也是如此。 两人尚未有表明身份,顾昌平居然已经猜出来了。 顾淮抿了抿唇角,正打算开口说话,又看见顾昌平摇摇头苦笑一声:“抱歉,我一时认错了人,你与我的长孙太像了。” “您的长孙……”顾淮试探道,“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战神顾淮吗?” 顾昌平脸上露出一个温和慈祥的笑容,他一看见眼前这个男人就打心眼里觉得亲近:“正是他,不过你们二人并不是相貌相像,而是眼神相像。呵呵,说来奇怪,你比我大孙儿要瘦弱许多,却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如此相像的人。” 老爷子将目光转向顾九麟:“麟儿,你还没有介绍你的朋友。” 顾九麟心中叹了口气,抓住顾淮的手,上前几步,又轻轻握住老爷子的手,然后将二人的手叠在一起。 顾昌平有些诧异,心头一颤,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个可能,连忙看向顾淮。 果然,对方轻轻叫了一声:“祖父,孙儿不孝。” 顾昌平怔怔地看着他,见顾淮跪倒在地,已是老泪纵横:“乖孙啊——” 顾淮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祖父,祖父,孙儿回来了。” 顾昌平顾不上擦眼泪,连忙伸手将顾淮扶起,摸着他额头磕出的红痕,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祖父没用,没能替你守好顾家,祖父没用啊。” 顾九麟忙开口:“祖父,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父亲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仇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哥哥也回来了,还说那些事做什么,咱们一家人守在一起便好。” 他扶着不住擦着眼泪的老爷子到首座上坐好,又给他顺胸口,又给他倒了一盏茶:“祖父,不着急,咱们慢慢说。” 顾淮便将自己五年前醒来,一直到燕国投降,他们班师回朝之间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其中隐瞒了一些细节,例如那个经常发作的蛊虫,以及与顾九麟之间不正当的luanlun关系。 这些事情没有必要讲出来,老爷子年纪太大了,不太适合听见这些话。 听完之后,顾昌平长叹一声,伸手颤颤巍巍地摸上顾淮的脸颊:“淮儿,你受苦了。” 顾淮眼眶一热,一顺不顺地盯着老爷子,强行忍住落泪的冲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祖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看咱们顾家现在不是加官进爵,小九儿还被封为了圣王。” 顾昌平哼了一声:“他那哪是圣王,分明是皇帝为了留住他的手段。我虽然老了,却不聋,他跟皇室不清不楚的事情都传到燕国了,我岂会不知道?” 他说着,用巴掌在顾九麟后背重重拍了好几下:“顾家世代忠良,列祖列宗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轮到你头上,你把皇上给上了,你让我死了怎么跟老祖宗交代!” 顾九麟低着头老老实实听训,老爷子巴掌拍在他后背,不痛不痒,他也受着,一点都不敢动。 打了两巴掌,顾昌平又停了下来,在他背脊上抚摸了几下:“君威难测,今日的恩宠未尝不是明日的灾祸,你也为官好几年了,这些事不用祖父提醒想必也知道。” 顾九麟顺着他的话:“是。” 顾昌平看向顾淮,他抓着顾淮的手,仔细端详着他:“淮儿,你准备跟皇帝说明,恢复你的身份吗?” 顾淮摇头:“祖父,我如今相貌大变,与往日形象完全不同。战神应该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而不是我这样的女儿态,就让过去的战神死在最光辉最美好的时候,如今的夜刃,只想安安静静呆在黑夜里,好好守着咱们一家。” “好,好。”顾老爷子脸上露出笑容,牵动了眼角的皱纹,他抓紧兄弟俩的手,笑道,“咱们一家才是重要的。淮儿还在,祖父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嗯……若说真的有什么憾事的话,倒是家里没有什么新添的人口,老爷子难免孤寡寂寞。” 顾九麟大呼受不了,连忙岔开话题:“祖父,您说了好半天的话了,也累了吧,先回房歇息一会儿,等会午膳了,孙儿再派人去请您。” “我累什么累,我不累。”老爷子又看着顾淮,“淮儿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你尚未成年便随军出战,家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我看京城中年龄合适的大家闺秀倒是不少,前些日子还送了一批画像到我房里让我选些,不如祖父给你挑个媳妇。” 这下轮到顾淮受不了了,他顺着顾九麟的话:“祖父祖父,您看,你说话时舌头都不利索了,肯定是累了,让小九儿派人送您回去歇息吧。” 顾九麟连忙让丫鬟将老爷子送回去,偌大的正厅就只剩下兄弟两个。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老爷子收到的那些女子画像。”顾淮调笑,“肯定都是要送给你做侧妃吧。” 顾九麟见他还在笑话自己,伸手在顾淮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本王的侧妃难道不是你吗,夜校尉?” 顾淮的身子敏感,被他这样打了一下,屁眼顿时就湿了,他连忙夹紧屁股,并拢双腿,一本正经:“弟弟,不可胡说,我可是你的亲哥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顾九麟又带他去了顾府祠堂,里面都是顾家的牌位。 他先是给爹爹娘娘上了炷香,然后悄悄退下,将祠堂的门关上,让顾淮在里面跟爹娘说会儿话。 爆竹一声除旧岁,桃符万户换新春。 五年来,顾府还是头一次新年过的这么热闹,他们遣散了仆人回家过年,只留了一些签了卖身契实在无家可归的丫鬟小厮在顾府伺候着。 府中人少,殷馥雅憋了大半年,难得释放了一些天性,换了身简单利落的衣衫说是要做改良版的娇耳。她在厨房取了一些精面用水搅合,然后取出来揉搓。 顾淮现场用他的独门匕首给大家表演空中削萝卜,顺便帮殷馥雅切菜,逗的顾老爷子哈哈大笑。 厉鹤天则是提前在市场买好了硫黄火药,在庭院里满头大汗的研究着烟花,说是燕国那边的特色烟花,点燃后会有特殊的形状。 裴启闷头在灶台烧火,手艺了得,将火烧的很旺。 顾九麟给他们打打下手,一家人倒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晚上吃的便是殷馥雅改良的娇耳,还有一些没有吃完,留了下来,准备在守岁的时候再吃。 老爷子年岁较大,很快便撑不住了,先行回房歇息,殷馥雅忙了一个下午,也困的睁不开眼,被顾九麟撵回去休息。 这两人方才歇下,顾府又来了两人,正是在宫里用完晚膳,偷偷摸摸溜出来的皇帝和太子两人。 父子俩换了一身看似低调仍旧十分华丽的常服,裹着大氅就摸到了顾府。 “不在宫里守岁,来顾府做什么?” 殷单倚着廊下的柱子:“圣王在家里守岁,朕自然也要在家里守岁。” 顾九麟失笑:“那你来晚了一会儿,若是早一会儿,还能跪下给祖父敬杯茶。” 殷单哈哈一笑:“我倒是想跪,就是怕给老爷子折寿。” 他即便默认自己是顾九麟的娘子,到底也是帝王,帝王一跪,天下间无人能承受。 几个男人均有内力傍身,大晚上的也不觉得冷,将廊下的灯笼全部点燃,庭院顿时亮如白昼。 顾九麟随意用袖摆将石阶上的落雪扫净,坐在上面,厉鹤天将分装好的烟火每人发了一支。 那是他鼓捣了一个下午做出来的,失败了好几次,剩下的材料只够做几支,他匀了匀材料,做了六支,原本想的是他们三个一人两支,还能玩的尽兴些,但现在临时插进来两人,反倒余了一支。 顾九麟看着手中这只用牛皮包裹起来的细长棒子,底下沉甸甸的,摸上去手感很硬,应该是塞了石灰在下面,为了确保燃放时的安全。 他看着剩下这支烟火,回头张望了一下,裴启守在长廊拐角处,身子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给裴启吧。”顾九麟冲他招招手,将烟火塞进了他的手中,“一起吧。” 厉鹤天先是站到庭院,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用嘴叼着掀开盖子,左手甩了甩,火折子便燃了起来:“末将先做个示范。” 他说着,将火折子凑了过去。 “嗤啦——” 前端塞的助燃的纸团迅速被点燃,眨眼之间便烧了下去。 另外五个男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玩意儿真的不会爆炸吧。 “咻——!!!” 尖锐的破风声,伴随着一束火光冲天而起,升到黑色的夜幕中,“嘭”的一声炸开,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这烟花在空中停留了好几瞬,才渐渐消失不见。 “咻!” 第二声破风声响起,但是这次却没有火光冲天而起,而是刚刚喷出细长的牛皮口就迫不及待的燃放。 只是这燃放却跟第一响不一样,而是像火树银花一样灿烂燃烧,就像是厉鹤天握了一束绽放的星光在手中,煞是好看。 “这个烟花倒是别出心裁。”殷单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点头称赞。 顾九麟好笑的摇摇头,看厉鹤天那尴尬的脸色,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失败产物。 “没错!”厉鹤天立马将胸膛挺起,一脸正经,“这正是末将特地设计的。” “好,改明儿教教宫里的那群工匠,上元节的时候若能批量做出来,倒也是美事一桩。” 厉鹤天顿时语塞。 “咻!” 第三声响起,又一束灿烂的星光燃放,顾九麟起身,走到厉鹤天的身旁,用他的火折子将自己手中的烟火棒也点燃。 剩下的几个男人也纷纷围了过来,一时间,庭院里‘咻咻’声不断,一些烟花同方才第一响般,升上夜空绽放,一些同第二响就在烟火棒上方燃烧,互相交织,美不胜收。 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正点已到,宣和二十一年,到了。 “新年快乐。”太子殿下不知道何时挤到了他身边,举着烟火棒,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大声喊:“姐夫,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顾九麟含笑,回应他,也回应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