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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书,金宝全都能倒背如流!若是谁人原本目不识丁,只一个多月便能将四书尽数记熟,谁敢说不是良才美质?金宝自从跟了我之后,我无意中发现此节,便许他读书写字,书房之中所有经史典籍尽他翻阅,如若大宗师不信,可以当堂考核!” 尽管已经信了八分,但汪孚林既然说了,谢廷杰少不得立时考证。而有汪孚林挡住了汪秋那可以杀人的视线,金宝面对的又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诵读,最初还有些紧张,一来二去便渐渐回复了过来,竟是对答如流。十几条经义考问之后,谢廷杰便欣然点了点头。 “若仅仅是偷学便能够如此,确实是良才美质。不过……” 他倏然话锋一转,声音一下子转厉:“汪孚林,你既是知道此子好学上进,又是你族侄,怎能让其屈身为仆?” 汪秋这才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他立刻哭天抢地道:“大宗师所问正是正理,他若是真心体恤我这弟弟,又怎会待他如同隶仆……” “大宗师问得好!”汪孚林不等人把话说完,立刻高声应答了一句,当即从袖子中拿出了两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继而转身对着身边额头碰得通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汪秋看了一眼,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汪秋,早在你硬是好说歹说要把亲生弟弟卖给我之后,我就觉得不妥,因此便去禀告了族长。知道你苛虐亲弟,又将其卖为奴仆之事,族长痛心疾首,他知你滑胥,生怕此事万一另有变故,你会将亲弟卖到外地,让同宗血脉流落在外,便出了过房文书,将金宝于我为养子!你在族中素来蛮横,为防此事引来聒噪,族长和我方才隐忍不言,只想着有卖身契在,再改了户籍,我就可以将金宝当成儿子一般养。” 幸亏因为秋枫的事,他对那户房刘司吏很不感冒,请舅舅办户籍的时候另外转托了人,不使那位户房掌案察觉。 “这不是卖身契中的卖为义男,而是有族长见证的过房为子。我只年长金宝不过六岁,但同宗昭穆有序,长他一辈,自信比他这狼心狗肺的兄长,更能够做到为父之责,让他能够堂堂正正立身处世!虽是养子,不是嗣子,但只要我一日有一口气,金宝就能一日安安生生读书,将来即使我有了亲生儿子,金宝也会分得一份家产,能够继续学业!” 今日明明审的是汪孚林,可审来审去却审出了另一桩匪夷所思的案子,谢廷杰即使阅尽世事,也觉得有目不暇接之感。当他接过随行冯监生下去拿的两样文书一看,见其一是族谱副本,其二是盖着歙县县衙户房印章的过房文书,表明改了户籍,他更是惊奇感慨。 身为督学御史,他这次从宁国府折回徽州府根本就是被舆论绑架。毕竟,他这个督学御史刚刚上任没多久,若是被传出第一次录取的秀才就出了问题,回头非得被其他御史喷死不可。其他的民间纷争他本来不会管,也懒得管,可本该是读书种子的良才美质险些埋没尘泥,他就不能置身事外了。更何况,汪孚林摆事实讲道理,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让人无可辩驳。 至于前头那两条只凭臆测,没有干货的罪名,反倒成了次要! 眼见东西都呈上去了,汪孚林看到金宝已经呆愣在那不会动了,他方才冲着小家伙微微一笑,又看着汪秋说道:“大宗师,适才汪秋所言典吏万有方,学生先前已经说过很少进城,对于县衙吏员更是一个都不认识,更不要说什么豆腐干刻的假印。怕是他卖亲弟于我,本就包藏祸心,甚至打算一人卖二主,故而才弄出了一张假的卖身契来!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鼠辈,简直是白披了一层人皮!” 此时此刻,汪秋只觉整个人都快瘫了,他想要磕头求饶,但身上力气全无;想要和汪孚林继续置辩打嘴仗,可事实证明和读书人吵架简直是自取其辱;他想要威胁金宝,偏偏连这本来最有把握的事,竟也突然断绝了希望。 就只见金宝膝行上前,突然用力在地上碰了几下头,带着哭腔说道:“大宗师,刚刚在学宫门口,哥哥和县衙一个差役刘爷同来,用我生母的下落,逼我在大宗师面前陈告是爹逼我为奴!我之前就该说实话的,可却因为害怕不敢开口,我不配当爹的儿子!” 第十四章 各式各样的队友 惊天神转折! 看到这里,站在众多生员当中的程乃轩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如果他之前觉得汪孚林一下子能言善辩只是被逼到了墙角,于是奋起反击,那么,这会儿他就简直有些怀疑,此时此刻的这位友人是不是有了什么奇遇,这才能够料事如神。昨天晚上汪孚林曾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对他说,金宝是翻盘的关键,一定要把人从班房捞出来,可那会儿他只是将信将疑,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可那个汪秋呢?是不知死活自己撞进这个套子里的,还是汪孚林故意将其引入彀中的? 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程大公子一想到自己也被人泼了脏水,刚刚在学宫外头等候的时候,还有人冷嘲热讽,他胸中积郁了很多天的恼火终于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了出来。他突然振臂一呼,大声叫道:“此等jian民竟敢勾结胥吏,算计我歙县生员,恳请大宗师明察秋毫,还清白人一个公道!” 汪孚林正打算这么说,猛然听见这一嗓子,他登时嘿然,不用看他都知道,那是程公子再也按捺不住了。好在他已经达成了目的,而这一波最大的高潮确实引来了不少生员共鸣,程乃轩这一鼓噪倒没冷场,附和的生员层出不穷。程奎就适时高声说道:“应该严惩散布谣言的人!” “能够将同宗晚辈视若己出的贤士,又怎能被人指摘为人品有瑕!” 至于起初还叫嚣要清理害群之马的生员,这会儿也觉得理亏,不得不和别人一块附和了几声。而程奎在挑起了歙县生员同仇敌忾的情绪后,则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今天成功大翻盘的汪孚林,想着其当初道试吊榜尾的成绩,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看来他们大多都小觑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秀才! 汪孚林思忖今天发挥已经足够了,也就不再多事,趁着别人鼓噪的当口,他默默走到金宝面前,轻轻摩挲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 不论昨晚上金宝是不是差点好心办坏事,今天终究是反转不利局面的杀手锏! “爹……”金宝已经哭得泪流满面,此刻抬起头来,额头赫然又是一片淤青。他一动不动盯着汪孚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竟是干脆嚎啕大哭了起来,只想把这多年来受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爹……爹……” 尽管从前很不习惯这么个称呼,甚至直到现在还觉得耳朵不适应,但汪孚林很清楚,从今往后,两人这父子名分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