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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2

    任里,为了军心稳定,张理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大帅让我派了一小撮人提前去到上游,趁夜色,嗯……做了点手脚。薄冰本就脆得很,突厥再多踩几脚,立刻就陷进去了……”

沈成君入行伍时年纪尚轻,如今刚过三十,年前升了将军,正是前途大好的时候,却莫名有了未老先衰的颓丧感——宁可找儿子都能打酱油的张理干这些事,也不告诉自己!

敢情在苏晏眼里,他和苏致根本是一辈的!

“看来我就快能告老还乡了!”沈将军咬着后槽牙想。

范阳至涿郡,当中要经过一条狭窄的山谷,两边都是黄土丘。路途并不算遥远,而沈成君小肚鸡肠,雁南度又半死不活,只好无限拖延了行程。

等大部队抠抠搜搜地到了涿郡外,还没正式整合,迎接他们的首先就是苏晏一通指桑骂槐:“我在城楼上看见这群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以为是哪位世家小姐拖家带口地出来玩呢!金陵城外踏青的都比你们跑得快……”

沈成君十分无所谓,拉过旁边的天佑往苏晏面前一放,只言片语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待会儿再数落我吧,六殿下有口信给你。”

苏晏霎时熄了火,天佑不失时机地将那个仿佛千斤重的信封塞到了他手头,当下也忘记旁边还有人在,认真地一字一蹦:“殿下说……说,‘北方苦寒,战场受伤既不可避免,切记要按时吃饭休息,不要累垮了自己。’”

苏晏一愣,尚未咀嚼过这话的深意,脸上已经慢慢地烧了起来。

“萧启琛”三个字几乎能左右他的情绪,听来仿佛带着缠绵温柔的江南雨,还有隐约的浅淡花香,轻而易举地安抚下所有的心烦意乱,让苏晏霎时如同归乡一般整个人都安定下来。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按着自己的太阳xue道:“……嗯,我知道了。”

入夜时分,涿郡城外大军安营扎寨,篝火温暖,rou香与炊烟齐飞,月光共黄沙一色。苏晏端着碗温热rou汤,三两下甩掉了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小侍卫,一弓身钻进了营帐。

营帐中央几位将军们正围着案几压低了声音商讨军务,雁南度在几步开外的榻上阖眼调息,跟没听见别人说话似的,活像变成了石头。苏晏靠近他问了句好些了吗,雁南度吝啬地睁开一只眼,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十分矜持。

苏晏把那碗汤往他眼皮底下送:“从那些禽兽嘴里扣下的,喝么?”

于是霎时间,矜持的雁将军再也不端架子了,他就坡下驴地感谢了苏晏的好意,三两口解决掉,意犹未尽道:“粮草都要跟不上了,你还有rou吃……腐败啊。”

苏晏冷笑道:“萧启豫开的小灶,别让他们听到了。刚才他还派人跟踪我,也不知道想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他偷摸进来坐了会儿,终于被沈成君的余光瞥见。不等对方出言喊他,苏晏收了雁南度的空碗,自行走过去,从怀里取出那封重逾千斤一般的密信:“六殿下的消息我方才看过,列位,要听一下到底是谁在翻云覆雨吗?”

在座的除了商陆,都是同他一道出生入死好几年的心腹了,而商陆此人虽性情古怪,和苏晏却还算投缘。他说话鲜少有这样的拐弯抹角,诸位立刻明白当中另有隐情,一个个地正襟危坐,围得越发近了些。

“六殿下写得匆忙,有许多地方含糊过去了。他说已经知道谁在金陵和呼延图眉来眼去,控制住了局面,为防军中密探他没说是谁。这封信写在三月二十,送到我手里已经过去许久,所以现在如何……我无从知道。”苏晏分析道,“他说,朝中就交给他和谢仲光,后勤补给跟不上的事他会为我们解决。”

商陆皱眉:“哪个六殿下?”

苏晏提示道:“萧启琛,如今留在金陵的成年皇子就他一个,陛下现在已经大不如前。”

商陆对萧演的印象大约还停留在五年一次述职的时候,闻言十分无法理解他们这帮金陵来的废物,但也知趣地没有多说话。

“看来六殿下知道你的难处。”沈成君开了个小玩笑,随即严肃道,“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苏晏一锤定音:“明日卯时去中军帐,商量是否追击。如若此次可以直接夺回渔阳,入夏之前我们便能成功地收复云门关。”

他说出这话时情不自禁地提高了一点音量,短短的几个字让所有的人脸上重新焕发出了类似朝阳的色彩,仿佛他们已经能看到这场持续了整三个月——且一直处于劣势——的战役反击的曙光。

散会后,苏晏顺着信笺的褶皱把那寥寥数语折好放回了信封,随后往怀里一揣,与其他人一道离开了营帐。只是他并未去休息,独自爬上了一道小土丘,在最高处坐下来。

月亮弯弯的,给四野萧瑟洒上一层如水的银光。军营中伴着篝火响起的笛声离他很远,传到苏晏耳侧只剩下零散音节,好似吹的是江南的调子,悠悠扬扬,飘飘荡荡,婉约得不太能融入幽州余威未散的北风中。

苏晏顺着那调子哼了几声,不自觉地笑出来。他拿出信笺,这回萧启琛没了和他谈论春光与风月的心思,字迹都潦草不少,但仍旧很漂亮,当中有他自己的风骨,识字如人。

他看了又看,反复默读,仿佛能把那几行字印在眼里一般。月光下,他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全凭当时的记忆去描绘萧启琛的每个练笔,苏晏将这张信笺贴在胸口,感觉那里暖融融的,寒风扑面都不觉得凛冽了。

他时常在军营安静之后的深夜独自出来,寻一处高地坐半宿,每次都漫无目的,在一片沉寂中默然感受被孤独吞噬。惟独这一回,他没觉得辛苦。

仰头望了望顶上的下弦月,苏晏心间突然涌起一丝惆怅。前线和军营当做家太久,久到他都错觉自己能去适应漂泊无依,变成一根浮萍了,可如今,有个人只用了短短的一句嘘寒问暖,就让他无可抑制地想念起了江南。

“我的家在那里。”苏晏对自己道,“有人在等我。”

清明,涿郡黑云压城,还未有任何一点春回大地的意思。

“报——大帅,我军浮桥搭建完毕,敌军未有任何动作,暂时不曾发现!”

“兖州军已在黄河南岸蓄势待发!”

“商将军传信!燕军随时可以跟上!”

“大帅,方将军传信!弓箭手与投石车已经准备好掩护前锋部队!”

甲胄在正午的日头下闪过令人目眩的白光,苏晏眉心那道浅浅的印记随着他蹙眉的动作越发明显,他听传令兵一条一条地报告,转向沈成君:“如何?”

沈成君眯起眼,试图看清黄河对岸的敌军有何举动,但乌泱泱的一大片,又是在摸不出个深浅来,只好实话实说道:“此番布置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