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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00

    荆郡王沈襄坐在她身边,似是慑于帝王的雷霆之怒,颤抖着往皇后身边靠。

    皇后忙轻声安抚:“没事儿,别怕。”

    沈襄虽已经十四岁了,但自幼因病烧坏了脑子,神智若六岁稚子,颠三倒四,好生可怜。皇后膝下无子,心中却满怀慈母之情,见沈襄宛如孩童天真糊涂,稚弱可爱,不免想起了幼时的沈昭,爱子之心满溢,对沈襄颇为疼惜。

    今日也正是赶巧了,沈昭失踪的消息刚传到皇后这里没多久,恰逢沈襄来向她请安。裴皇后恐宫中多事,顾不上沈襄,便让他回去。谁知沈襄一身孩子气,非要缠着皇后,任人如何哄劝也不肯走。皇后无法,只得将他带来宣室殿。

    在众人眼中,他只是个神志不清的孩子,无需避讳。

    殿前,眼见萧墨快要将头磕破了,沈襄掰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脸天真:“太子哥哥和温jiejie不见了,他们一定是私奔了,去外面找比长安更好玩的地方了。”

    众人只以为他是童言无忌,没当回事,皇帝也是一脸纵容,只轻声斥道:“别胡说。”

    沈襄低头专心玩着指头,像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周围人言动静,兀自忧愁道:“可是外面很可怕的,他们要是没钱花,没衣服穿该怎么办?”

    皇帝也懒得跟他计较了,转过头来,蓦地,像被雷电击中,脑中灵机一现。

    坐在下首久久未语的兰陵公主也是如此,眼睛一亮,倏得抬头看向她的皇兄。

    两人对视片刻,兰陵吩咐内侍:“你们去东宫翻查一下,太子和太子妃的衣物银钱有没有少。不要看宫服,要看便服——对了,他们身边还有几个心腹,瑟瑟的婳女,太子的苏合和傅司棋,看看他们在不在。”

    少顷,内侍便来回话:便服银钱少了,心腹也都不见了。

    殿中一时悄寂无声,良久,嘉寿皇帝猛地拍了下龙案,怒道:“不是,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有病啊!他们是太子和太子妃,谁要拆散他们了?想起一出是一出,还学人家私奔——阿昭自小谨慎持重,不会干这等荒唐事,这准是瑟瑟的主意!”

    兰陵公主正低头默然沉思,一听皇帝这样说话,当即就不乐意了:“我们瑟瑟从小温柔懂事,贤淑柔婉,胆子小得很,连自己出门都不敢,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再者说了,人是嫁进你们沈家了,如今丢了,可得给臣妹个说法。”

    嘉寿皇帝听他这meimei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理直气壮,一时急火攻心,不住地咳嗽,谭怀祐送上来一杯热水,好容易将咳嗽压下去,皇帝的手指发颤,冲萧墨怒道:“给朕找回……不,给朕抓回来!朕饶不了他们!”

    兰陵也气得很:“对,抓回来!反了他们了,还敢跑?我看就是欠打!”她威风赫赫地抬眼看向皇帝,道:“等抓回来以后,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第51章 51章

    沈昭和瑟瑟出了长安城,准备一路往东走, 奈何天公不作美, 彤云压顶, yin雨霏霏,冲落了山间积石泥沙, 堵住了他们原本要走的路。

    思来想去,近来南楚异动频发, 由淮关送往长安的密件书信增多,不敢冒险走官道,只能暂且耽搁在广河县。

    他们几人在客栈中赁了三间上房, 方住了一日,便听外面喊打喊杀,喧嚣刺耳,稍一打听,便知此处发生叛乱, 流寇伙同部分广河县守军攻占了官府和粮仓,正在四处捉拿壮丁充军,瞧这架势,像是想直攻西京长安。

    沈昭坐在客栈的房间里, 听傅司棋和苏合禀报他们打听来的消息,正敛眉沉思, 忽听窗外一阵凄厉尖叫。他起身走到窗前, 见三五个叛军正在追赶平民百姓, 其中大多是老弱妇孺, 一顿拳打脚踢,将那些百姓的行李细软全部抢走,扬长而去。

    沈昭不由得紧蹙眉,回头看了看傅司棋和苏合,两人会意,忙下楼将被洗劫打伤的百姓送去医馆。

    水流如注,顺着轩窗板‘哗啦啦’的浇灌下来,天边时不时划过银电,轰鸣如啸。

    瑟瑟端了一盅热粥进来,沈昭坐在桌边,拿起瓷勺,轻缓均匀地搅着清粥,神情如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波澜。

    却瞒不过瑟瑟。

    她默了片刻,试探着问:“我刚才听小傅子说,这一带的县令和县尉皆弃城逃走,那些流寇如此祸害百姓,又没有父母官伸张正义,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昭道:“县令跑了,还有郡守,还有都护府,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叛乱,他们不敢不上报,我们一路走来,道路畅通,说明流寇尚未阻截道路,按照正常情况,长安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可是……”瑟瑟不无忧心道:“你是监国太子,在此之前,朝政军务皆由你来处理,就算消息已经传回了长安,可是你不在,能妥善处理吗?”

    沈昭笑了:“京中有你母亲,有文相和裴元浩,甚至还有父皇,他们各个能干,会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吗?平叛涉及钱粮调军,说不定他们还很高兴我不在,不会碍着他们的手脚。”

    瑟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秀眉微皱:“百姓已经在水火之中了,朝中之人还满心里的权力争斗,若是没有你的弹压,他们各有心思,都忙着敛权自用,何时能顺利平叛?这一方水土岂不是要彻底成人间地狱了?”

    瑟瑟从前只觉得长安风起云涌,你来我往,不过是各方权力博弈,胜负成败各有数,今朝东风压倒西风,明日西风压倒东风,都是寻常。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民间疾苦,也从未想过,那些权贵之间的权力争斗背后所牵扯的是天下万千黎庶的安危生计。

    她以为的寻常,却是普通百姓的身家性命。

    沈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淡去,他放下瓷勺,握住瑟瑟的手,安慰道:“现在不是十年后,我只是太子,父皇随时可以重新再立一个太子。我也不是救世的神明,挽不了狂澜,也救不了这么多人,我只能救我们自己。”

    他虽然这样说,但子夜梦回,瑟瑟睡得迷糊,往身侧一摸,空空凉凉的,打着哈欠坐起来,却见沈昭披着寝衣站在窗前,未点灯,在一片黑暗中默默看着窗外的苍茫雨幕。

    稀薄的月光落下,勾画出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瑟瑟知道,不管嘴上说得再风轻云淡,他终究是不能彻底放下。

    前一世沈昭做了十年的帝王,虽在与宗亲外戚的争斗中使尽了阴狠手段,可他从来没有苛待过百姓。

    十年,未曾加征过税负劳役,未曾怠于政务。世人可以说他残暴狠厉,擅玩权术,但却不能说他不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他原本就是心系天下的。

    瑟瑟起身,走到窗前,从身后抱住沈昭,声音中带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