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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97

    可比打捞黑油快得多,越打捞,油层越厚,而且似乎并没有看到有多少晋楚士兵在忙着输送,反而是看到远远河面上的船只来来往往。

    打捞黑油的行动,只弄得城中百姓满身脏污,道路上房屋上到处都是滴漏的黑油,而且很多暗渠和河道拐弯处,黑油厚的甚至漫上了河岸。

    另一边外头晋楚仿佛什么也没做过似的,又再度猛烈攻城,负黍君还不得不派出大量士兵守城,打捞的工作只有少量人去做,看起来就更像是用筷子喝汤用勺子吃面似的无济于补。

    但最重要的是,城中将士百姓吃水的问题。作为一座活水城,几乎所有人都取用沟渠河道的水,城中只有两口井,一口还是在宫中。

    而全城如此多将士百姓,就要吃那一口井的水。

    因为用水问题,守军不得不派兵看管,让将士先用水。可人不吃饭可以,不喝水哪行!

    一时间因为吃水问题,大梁城内军民都爆发了几次冲突,逼得一部分百姓没有办法,只能去飘着黑油的河道打水,然后撇掉油去喝那脏水。

    因此生病腹痛者也不计其数……

    南河人远远在荥阳,并没有去靠近大梁城,但舒还是带兵前往了前线,与商牟联手攻城。消息很快送回了荥阳帐下,狐逑来报,说是大部分石漆都已经通过陶管送入了大梁城内。

    当时他还认为陶管运送怕是不能成,但南河提及了一种吸水灌溉,隔山取水的装置,叫渴乌。便是口渴的金乌太阳之意。

    几乎只用了上百人,在攻城战的掩盖下,去偷偷潜水铺设。然后利用弯曲的管道,就能将浮在水面上的大船中的石漆,源源不断的吸往陶管另一端的低处。

    他也是带着前线的疑问来的:“前头商君只问,何时放火?”

    南河摇了摇头:“不用放火。他们越打捞,越会让石漆到处都是,迟早会有人不小心,让它沾了火的。只是……”

    狐逑抬眼看她,南河在面具孔洞中的双眼闪了闪,她抿唇道:“只是。大梁城要毁了。也要有无数人因此丧命了。”

    但她早在此,就真正理解了所谓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以前该难受的已经难受过了,她此刻只是默默的坐在远处的账下,想象着城中的景象。

    一切如她所料。

    城中水井附近再一次爆发了军民的冲突,夜里在水井周围站岗的将士,不小心将火把掉入了沟渠中,如一点星火窜上了绸缎的衣袍,像火舌舔上了美人长发的发尾,火光猛地窜出去,亮的像是炸开金花一般,瞬间点燃了沟渠,映亮了水井旁每个人惊恐的面容。

    但这一切已经阻止不了了。

    流火飞速蔓延了整座城池,水面上、地面上、衣服上、墙壁上,几乎所有沾了黑油的地方,都在燃烧!大梁城中湖河一时间成了真正的火海。

    这座城市,从未像今天这般光亮。

    火浪的热度下,百姓与将士的惊恐来的太慢也太无力。

    所有人都在喊:“走水了!灭火灭火——”

    可拿什么来灭火,回头看,水面都在燃烧!想要去从燃烧湖里打水,却将带着燃烧黑油的水泼到岸上,只让这天火一般的火舌肆无忌惮的舔上每个角落。

    而几天几夜不能休眠的负黍君,刚刚勉强打了个盹,就被手下叫醒。高高的檀宫被整座燃烧的城映亮,灯火通明,他披散着头发,茫然的光着脚从屋中走向长廊,就像走向岩浆四溢的火山口,一身白色单衣被火光染成了橙红。

    然而耳畔来的消息,却跟眼前无关。

    “卜子杀了咸池,将头颅带回来了!”

    负黍君恍惚的回过头去,噩梦里的场景从水淹变为了火烧,但同样都是在星光璀璨的夜里。然而这个卜子依然是在最可怕最无望的情境下啊,救他一命的人。

    负黍君朝远处看去,微笑的青年从溢满火光的长廊那头,朝他走了过来。

    第149章 七月

    负黍君扶着栏杆,恍惚的转过头去, 看向卜子:“咸池的人头, 你带来了?”

    卜子似乎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笑着走过来, 道:“没想到我来的也不是时候,城内怎么又……变成这幅样子。”

    负黍君一直到现在,仿佛注意力都没有放在眼前的一片火海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废了,近来连接几锤打击砸下来,砸的他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负黍君竟然也没多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扑灭大火, 他忽然道:“你怎么进城的, 走, 带我出去!我们去——我们去别的城池。”

    卜子摇了摇头,道:“您能去哪儿?外头的城池被晋楚联军扫平的时候您没有相救,寄送文书给南方反军求助的时候您不派使者争取,抱着这座石头城无动于衷, 您和之前在成周又有什么区别呢?”

    负黍君:“一定还有地方可以逃, 真不行我们就去……就去找舞阳君!”

    卜子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就算是我这种人,也听说过舞阳君?她是会给丧家犬提供新家的人?她不把丧家犬煮着吃了就不错了。就看她如今派遣大军入侵魏国的样子,您也跟她做了几十年兄妹了,怎么还如此天真?”

    负黍君并不是天真,而是没有退路, 一时间脑袋里疯疯癫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负黍君:“咸池的头呢!只要我活着,咸池死了,这魏国就迟早还是我的。”

    卜子松开布袋,布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咚的一声响,滚到脚边。

    负黍君大喜,连忙捧起来,那头颅满脸血污,发髻扔在,双眼微瞪,显然已经死去数日,有些肿烂了。负黍君却堪称爱不释手,狂笑起来:“咸池!舞阳!你们都没想到这一天吧哈哈哈哈!我才是——我才是如今唯一能继承魏国的——”

    他话音未落,陡然感觉到颈上一烫,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轻轻巧巧的将匕首刺入了负黍君脖颈,负黍君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感觉到伸手几只手一把按住他,将他按倒在地。

    身后两人,正是当初和卜子一起救他出成周的那两个传令兵。

    他们用膝盖紧紧压着负黍君,卜子用力将刀划了个半圆,在他颈上开了个横贯的豁口,而后抓住了负黍君的发髻,用力将他的头往后掰去。

    这几个青年并非武艺高强,却都是杀人办事儿的好手。

    负黍君只感觉自己颈上像是张开了一张大嘴,温热的血朝地板喷去,他痛苦的微微转眼,地上的咸池的头颅也躺在那里,和他吃惊的对视着。

    石头城墙围着的火光,远远看去像是平原上巨大的炉灶,满身大火时不时从城墙上坠落下来的将士,像是飘散的火星。石油燃火,无法用水熄灭,蔓延的速度极快,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