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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以瞧清底下人的面容,脏污黝黑,难掩沉着儒雅之气。 啧,还别说,跟那个小哭包有几分相似。 稽晟起身走到桑决身边,复又打量了几眼,他既不拐弯抹角,直问:“江宁是你什么人?” 桑决猛地一愣,暗道不妙,当年公主出城送降书之事,他亦是听狱卒闲谈碎嘴时知晓了的,更闻言新帝十分宠爱公主,还予了后位,然而道听途说,谁知背后是真是假? 如今东启帝忽而问起…… 桑决定神,如实道:“这是妻妹婧妃之女,罪臣的外甥女。” 稽晟意味不明地“噫”了一声,说:“朕听闻,你也有个女儿。” 闻言,桑决险些跪下求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放过,他却也只得极难为的,应了一声。 君心难测,多说多错,纵使他有千百担惊受怕,却万万不能轻易道出口,不若只怕会把汀汀推到火坑里。 而稽晟问过话,心中有数,也未多留,转身吩咐大雄道:“带人去邬园,好生伺候着。” 言罢,他下颚一扬。 大雄眼观鼻鼻观心,很快明白主子未说出口的吩咐。 ——去查查这个桑老头的女儿。 这样的发展,桑决始料未及,惊疑之余,自也明白,如今境地由不得他做主。 更深露重,又是个不眠夜。 - 坤宁宫这边,桑汀夜里喝过药,烧退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清晨起身后,其阿婆扶她起来走动。 今晨比昨日凉了些,她走动也是在殿内。 桑汀四下寻了寻,没瞧见昨日那两个丫头的身影,她一无所觉,转头问:“阿婆,三月四月呢?” 其阿婆握住她的手满是皱纹老茧,却也暖融融的,“娘娘,她们忙别的去了,您有什么吩咐与老奴说便好。” 桑汀默了默,心下并未怀疑什么,“阿婆,我想绾发。” “好,正好老奴学了新样式,给娘娘绾。”其阿婆笑着道。 听了这话,桑汀的脸色却隐隐垮下,她眼睫微垂,遮下眼底落空,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眉间愁云更重。 “阿婆,”桑汀努力挥去心中忐忑,只当作寻常的开口:“我想叫青丝馆的人来,听闻她们绾的发髻极美,你能请人进宫来吗?” 青丝馆是都城东街的一家铺子,颇负盛名,其阿婆顿了顿,才为难道:“娘娘,老奴去学来可好?” 桑汀默然垂下头,直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像是安抚,她以为是其阿婆,语气怏怏道:“阿婆,你是好人,你有子女的吧,你会想念他们吗?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我记挂着亲人,可如今被困在这宫里,我只是……” 话音未落,一股子陌生气息扑面而来:“只是什么?” 桑汀猛地抬头,瞧见镜中冷峻男人,不免一怔,被按住的肩膀僵硬住。 她慌张别开视线:“这个时辰…你,你…”不要去上朝的吗? 稽晟手中力道重了些,俯身下来,嗅着她身上的药香,低沉嗓音缓缓在桑汀耳畔散开:“今日休沐,过来瞧你。” 桑汀抿了抿唇,不自在的侧开身。 稽晟轻轻“啧”了一声,似是不悦不满,却也没发脾气,他直起身,目光如炬,始终落在桑汀身上。 “桑决是你什么人?” 他甫一问完,掌下的双肩便狠狠颤了颤,这个柔软的身子在发抖。 忽而听到父亲的名字,桑汀如何能若无其事? 桑汀气息不稳,几乎是颤声问:“你,你说说什么?” “桑决,”稽晟好脾气的重复,握住她肩头的手掌缓缓合拢,他循循善诱,道:“眼下正准备从牢狱中调遣人手下放西南,底下有个不懂事的,说朕的皇后与那桑决沾亲带故,要朕留那老头一命,朕瞧着也——” 桑汀忽然站起来,往时细细小小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可以!” 父亲还活着,还活着…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哦?”稽晟似笑非笑的瞧她,步步逼近:“可是朕已经准了,听说从前桑老头官儿不小,此下西南也能出谋划策,届时戴罪立功,皇后觉着如何?” 桑汀不断摇头,眼泪涌上来又被她生生捱下,西南之地荒蛮偏远,遑论修缮栈道素来危险,一个不妨便是万丈深渊悬崖峭壁,否则也不会从牢狱中调遣人手,这是去送死。 只怕父亲等不到那日。 不能慌,无论如何,她都要竭力替父亲挡过这一劫。 桑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的抬起头,望向稽晟,眸里含着一汪清泪,欲掉不掉,是胆怯不安,落在稽晟眼里,那些个金豆豆更像是招人怜爱、惹人心疼的宝贝。 “皇,皇上,桑决是我,我的,他是我姨父!” 稽晟眉尾轻佻:“是吗?” “……是”桑汀的语气有些虚,嗓音弱弱的,可想到父亲,她又自欺欺人,或是给自己壮胆一般的,重重道:“当然是!” 听听,都不结巴了。 稽晟勾唇一笑,“急什么,我又没说不是。” 桑汀窘迫的咬住下唇,撒谎叫人好生难堪,一言一行,好似都是破绽。可是她没有办法。 稽晟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朕便是要留他一留?” 他尾音微微上扬,分明是肯定的话语,偏生他说出口的是疑问句。 “要的,”桑汀点头,又不放心的补充:“要留的。” 稽晟按住她肩膀坐下,语调倏的一变:“啧,岂不是要朕为了皇后徇私舞弊?” “啊…啊?”桑汀顿时愣住,反应过来后忙解释道:“不是的!父……姨父没有犯. 罪,什么贪污受贿都是被陷害的,你可以去查,当年审判下来的只是关押待审,他没有罪!” 稽晟淡淡的嗯了一声,眸中划过冷意,不过瞬间,便褪下,而后,也并未再说什么。 桑汀心中打鼓,他的手还搭在她肩膀上,沉沉的,像座大山,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正此时,其阿婆在外边问:“皇上,娘娘,可要传早膳上来?” 半响没有回音。 桑汀微仰头,看向稽晟,却发觉他脸色比方才更冷沉了些,深邃五官无不透着一股子凛冽寒意,乍一看,她只觉着心慌,越发忐忑不定。 “皇,皇上?”桑汀试探着轻声开口,指尖发凉,有汗意。 稽晟才垂眸看过来,神色端肃,默了默,道:“朕前殿还有要事处理,你好生歇着。” 说罢便抽开手,男人生得高大,转身离去那时,步子迈开,分明才一步,桑汀却觉其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她眼前浮现父亲和蔼的脸,额上的冷汗打在手背上,心头猛地一紧。 桑汀突然站起身,急急唤道:“皇上!” 闻言,稽晟步子一顿,正欲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