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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

    「大娘,您误会了,这个辣椒酱是上午胡大娘要我拿回来的,我晒完衣服便

    把它忘在这里,如今正想拿进去呢!」沈灵连忙解释。

    「误会?我都亲眼瞧见了,你还有脸说误会?早知道你跟你娘一样是个没脸

    货!」鲁翠莲在墙边抄起一根扁担,也不管下手轻重,扬手便往沉灵身上一阵乱

    打,口中不停叫骂着,「打死你这个没脸货!贼臭rou、sao蹄子!打死你!」

    「大娘,我没有……」她没有啊!然而不论如何辩解,扁担仍无情的往她身

    上打下。

    她不痛、她不哭,rou体和她的心一样,已经麻木,已经……麻木了。

    惚昏昏厥了过去,迷离中,沉灵的魂魄自rou身出走,幽幽飘上了黄泉路,前

    方不远处,她认出了娘亲的身影。

    「娘……娘……等等灵儿,灵儿寻您来了。」她拚命追赶,奈何始终近不了

    娘亲的身。

    追了半天,前方的身影突然掉过头,温婉的娘亲却陌生而冷淡的道:「你认

    错人了,我不认得什幺灵儿,更不是你娘。」

    怎幺可能?娘身上、脚上穿的全是她亲手缝制的,不会错的。

    「娘,您别生灵儿的气……」她可怜兮兮地哀求,更往前奔去,但是仍然连

    娘亲的衣角都碰不着。

    「我没有生你的气。」柳春梅淡然的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娘,别追了,

    快回去吧。」

    不要、不要……她不要回去,她受够了。「娘,让灵儿跟您去……灵儿一个

    人好害怕、好孤单啊……」

    「傻孩子,别害怕。」柳春梅轻叹一声,幽然道:「你秉性良善,不会一辈

    子孤单的。快回去,那边还有人盼着你呢。」

    才没有人盼着她,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垂一滴

    泪。

    「娘,您别丢下我……」她拚命追赶,往前伸直了手臂,却只捞到一抹袅袅

    轻烟。

    「回去吧,回去走阳关道,我要过奈何桥去了。」说完,柳春梅从长袖里掏

    出一只精巧的绣花鞋,轻轻抛向沉灵,呵着气道:「孩子,别怕,这只绣鞋将会

    指引你人生的方向,你不会孤单的。」

    沉灵忙自空中接过绣鞋,再回神,柳春梅早已消失无影无踪。

    「娘……娘……」她握紧绣鞋,缓缓倒了下来。

    她是死了?还是睡了?

    是睡了吧?否则如何还有知觉?知觉到额上传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

    她缓缓睁阔眼。眼前涕泪纵横的,不是向来疼她的崔大娘吗?

    崔大娘见沈灵转醒,破涕为喜,欢欣叫道:「小灵儿,你可醒了,你这孩子,

    可把崔大娘给急死啦!」

    屋外一道粗壮的身影急窜进房内。宝庆欢天喜地的道:「灵儿meimei,你醒啦!」

    崔大娘用衣角擦擦泪,嘴里高呼着,「你这个楞小子,还不快打条干净的毛

    巾给灵儿擦擦头脸!」

    「是!娘,我这就去。」宝庆连忙又窜出房。

    「崔大娘,谢谢您。」沉灵柔声道。

    娘说得果然没错,阳世间仍是有人在乎她、爱她的,是因为这样,娘才板着

    脸孔不让她跟上吗?

    那只绣鞋……她突然将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果然见到手中捏紧了一只绣工

    精美的绣鞋,耳边依稀可闻娘亲消失前说的那句话,这只鞋将会指引她找到人生

    方向……

    人生方向……指的是崔大娘吗?

    「耶……」崔大娘瞪大眼睛,怪道:「灵儿,你什幺时候攒只绣鞋在怀里啊?」

    看那质材、绣工……怕是皇宫里的嫔妃娘娘们都穿不起呢!

    「这鞋……是我捡到的。」沈灵一时语结,并不敢将梦境说给崔大娘听,怕

    骇着了她。

    崔大娘愈发显得疑惑。几天前她听见鲁翠莲疯妇似的叫骂声,待她赶到沉家

    前院,但见沉灵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鲁翠莲手里的扁担还狠命往沉灵小小的身

    躯上打。

    这下还得了,崔大娘连忙高呼宝庆过来帮忙,宝庆一到,二话不说将鲁翠莲

    拽到一旁,腰杆子一弯,把一息尚存的沉灵给抱回家,接下来便是请大夫、熬汤

    药,外加不眠不休的看顾。

    这一切过程细想起来,崔大娘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那只绣鞋,沉灵被宝庆抱

    回来的那天,两只小手分明是空空如也。

    「崔大娘,您要信得过灵儿,就别再追问这鞋儿的来历,可好?」沉灵显得

    有口难言。

    除了她那狠心的爹与大娘,就是神仙也拒绝不了那双水漾漾、黑灵灵的眼睛。

    崔大娘拍拍她的手背,慈声说道:「好好好,崔大娘相信你,不会再过问这鞋的

    事儿。」

    此时宝庆捧着一盆凉水进门,崔大娘忙拧了毛巾,轻手轻脚的为沉灵擦了头

    脸,一边叹道:「那鲁翠莲心肠真是狠毒,竟对个小姑娘下这幺重的手。」

    头脸手脚无一幸免之处,好好一个俏姑娘硬是被打得体无完肤,崔大娘真是

    愈想愈气。

    「崔大娘,是灵儿不好,老惹大娘生气,您别怪她。」

    「那种是非不明的女人,你也不必为她说好话,我认得她不是一天、两天的

    事儿了。」那种女人,难怪连个子儿都生不出来。

    「崔大娘……」沈灵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怯生生地拉拉崔大娘。她不希望崔

    大娘为她气坏了身体。

    「你别担心,崔大娘不会同你大娘一般见识的。」崔大娘反手握住她的,

    「灵儿,我看,那个家你也别回去了,瞧你昏迷了三、四日,沉家没一个过来问

    一声……」

    三、四日?沉灵心头一惊。那幺紫云寺之约……

    也罢……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个是云、一个却是泥,不早告诉过自己,

    该把那场不该的梦给忘了吗?

    现下变成这样,合该是天意,是老天爷为她作了决定。

    「灵儿,崔大娘的话你若听懂的话,今后就安心在这儿住下。你晓得,宝庆

    他爹走得早,我一个妇道人家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你要肯同崔大娘住,那该有

    多好。」灵儿年方十四,再过一年,便是及笄之年,到时候就看宝庆那个二楞子

    有没有福分娶到这幺个水灵灵的姑娘了。

    「崔大娘,灵儿会一辈子孝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明明是崔

    大娘待她好,说着竟成她陪崔大娘来的。沉灵心内着实有十二万分说不出的感动。

    「傻孩子,我说过不舍得你做牛做马,崔大娘要你从今以后快快乐乐的。」

    崔大娘摸摸她的头。

    沈灵心想,娘会不会搞错了?就算没有绣鞋指引,她还是找到人生的方向了。

    「崔大娘,我把这只绣鞋送给您,您可欢喜?」崔大娘就是她的方向,这里

    就是她的落脚处,既是如此,这只绣鞋理当送给崔大娘才是。

    沉灵将手中的绣鞋递给了崔大娘。她的心中并无遗憾,却有一丝丝说不出的、

    怅然的落寞。

    低头审视手中的绣鞋良久,崔大娘突然执起沉灵的小手,把绣鞋塞回她的掌

    中,说道:「日前你不忙着缝绣鞋吗?你的眼力好、绣法儿精,何不依这鞋的样

    儿绣,包管那些爱美的官夫人、官小姐爱不释手。」

    真怪,就在绣鞋重新交回到手上的同时,沉灵心中那股无名的惆怅竟然不见

    了。

    这是否意谓崔大娘的家并不是她最后的落脚处?沈灵顿时觉得仿徨起来。若

    是这样,这只鞋……究竟会把她引到什幺地方去?

    「灵儿,怎幺……你不喜欢和崔大娘同住吗?」

    「不!不是的,我多高兴能和崔大娘同住,只是……我非得回家去一趟才行。」

    沉灵想起自个儿的枕头下压着一件万分重要的东西,就算得捱鲁翠莲的白眼与打

    骂,她也非得把那个东西带过来。

    美梦易醒,但是那支羽箭,她一定得带在身边。

    大清早,紫云寺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得勒马嘶鸣之声,寺内师父

    推门而出,对外头神色焦虑的男子说道:「镇西将军,贫尼说过有消息定会派人

    到府知会,您怎幺还是来了?」

    「我……顺路绕过这儿,遂来瞧瞧。」苏定风显得心浮气躁。

    六日了,他从早到晚盘桓在紫云寺外六日,却始终不见她的踪迹,策马入山

    几趟,山里连个人影也不曾见。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了问她的家住何处,如今只凭着「灵儿」两个字,

    教他上哪儿找人去呢?

    时间不多了,近日探子回报,蛮子似有蠢动之嫌,他估计不消多日,便是他

    重入西疆坐镇之日,这一去,非一年半载难回江南。

    在沙场上指挥干车万马难不倒他,这会儿竟为个小女人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镇日只能空守在紫云寺外,除了如愚夫般守株待兔的行径,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若寻不得她,此去经年……只怕人事全非。

    「将军,您面色不佳,还是先回府稍事安歇。」紫云寺内净是女尼,就算贵

    为将军,碍于礼教,也难以入内。

    苏定风跃上马背,把眼往四面张望几遍,终于勒紧缰绳,策马之前,忍不住

    又道:「仍是老话,若有消息,烦请通知。」

    「这是自然。」师父弯腰,双手合十。

    「有劳师父。」苏定风勒马掉头,欲向来时路。

    「将军,贫尼有几句话。」

    苏定风回头,道:「师父请直言。」

    「命里当有终须有,命里若无莫强求。」师父说完,合十顶礼,迳入寺去。

    苏定风苦笑一声,策马向前狂驰。

    用兵如神又有何用?生平遭逢意中人,竟落个强求之名。

    回到镇西将军府,方入大厅,见刘总管面色凝重疾行迎来,苏定风心里已有

    了七、八分。

    「怎幺,京里有消息来?」苏定风坐下,低头啜口熟茶,问道。

    「爷儿,西疆蛮子又乱起来了,您一个不在,那边根本招架不住。皇上圣诏,

    要您即刻前往坐镇。」刘总管躬身禀告。

    果然不出所料。苏定风心上一阵恍惚,旋即暗骂一声。混蛋,事关家国、危

    及存亡,哪还能费心去管儿女情长。

    「爷儿不是练了批精兵?这倒好,就等爷儿一声令下,杀他个痛快,以显我

    圣上威名。」刘总管显得热血沸腾。

    「西疆之事非好杀动武便能解决,要紧的是以仁服之、以义服之,顺天应人、

    得其人心,如此西疆自能虚心仰上,百姓方能有好日子过。」经年争战沙场,苏

    定风早已悟得,杀伐只能治标,并非长久之计,一旦启动战事,非但耗损国力,

    百姓更无宁日。

    刘总管自是不懂什幺其仁其义、得人得心,但觉威震疆内疆外、打遍天下无

    敌手的镇西将军今日好象显得格外疲惫。

    「那些个大道理小的虽然不甚明白,但爷儿的脸色不太好,小的却瞧得明明

    白白。怎幺,除了西疆之事,爷儿心上还挂着旁的事吗?」

    这几日苏定风早出晚归,刘总管老早瞧在眼里,倒是主子不说,做奴才的也

    不好打探什幺。

    不过,这会儿状况非同小可,要是主子心神不宁,在沙场上闪个神出了事,

    那还得了。

    「没的事儿,刘总管,你多虑了。」苏定风表面上镇定,内心却如万马奔腾。

    他素谙虚虚实实、亦真亦假的兵家之道,这会儿心思竟让刘总管给瞧了出来,若

    说是为个一面之缘的女人怀忧丧志,这话传出去,他镇西将军的威名岂不是荡然

    无存?

    「当真没事儿?」刘总管眉毛挑得老高,心下当真弄不明白何事能让泰山崩

    于前也面色不变的镇西将军如此这般的反常。

    为女人吗?恐怕不会吧?梁大学士的闺女儿、圣上的亲妹子湘湘公主,都对

    爷儿情有独锺,更别提爷儿房里头还有数不清的丫头……要他是个女人,也难不

    爱上像爷儿这种威风凛凛的男人……

    真是!愈想愈离谱,怎幺想到这上头去了,他跟爷儿……这还了得?刘总管

    眼神陡然对上苏定风俊美狭长的眼,一张老脸蓦然红了起来。

    「刘总管,你脸红个什幺劲儿?」苏定风被瞧得莫名其妙,鸡皮疙瘩四起、

    寒毛直竖。

    「没、没什幺。」真是老不修,阿弥陀佛,造孽喔!

    「没什幺还不去备马?」

    「爷儿现下就要启程?」

    「西疆都火烧眉毛了,还要我待在这里看你那张难看的老红脸?」想起另一

    张娇俏的红颜、流转的眼波,苏定风愈发显得心浮气躁。

    「是,爷儿。怎幺又发火了,爷儿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情况愈是危急,

    爷儿愈是能镇定以对、出奇制胜。爷儿这副模样,显然为的不是西疆之事。

    唉,他愈是细想愈是千头万绪,愈是千头万绪愈是往死胡同里钻。

    还有……刘总管摸摸自己的老脸。他真的很难看吗?

    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