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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0章 安丘事变(二)

    厉文礼正在心烦,卢斌来了。

这个卢斌可不简单,是**里有名的叛徒。

卢斌是湖北黄冈回龙山人,字吉珊,化名陆沉。1921年冬加入中国**,曾任青年团安源地委书记、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总主任、黄埔军校政治教官、**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委员、广州农民讲习所教员、湖北区委农民部长、湖北省农民协会委员长、全国农民协会临时执行委员会常委、**五大候补中央委员,**江西省委书记、**鄂北特委书记等职。后来,卢斌被以参加托派组织为由,在1930年被开除党籍,后被捕叛变,投靠国民党cc系,任中央统计调查局第三组组长。

这次沈鸿烈来济南,卢斌作为沈的随行人员到了山东。当然,他伪装成了沈鸿烈卫队的一般人员,不和教导师的领导们见面,也就不会暴露。就算他不伪装,教导师里能认出他的也没有几个人,只要不和罗荣桓、蔡中等教导师里中央红军出身的团以上干部见面,包括刘一民在内,大部分人是不认识他的。再说了,就算认出来也没办法,他现在是中统的组长,八路军难道还能把他抓起来不成?

沈鸿烈离开济南后,就以给厉文礼送信为名,派卢斌到了安丘西南山区崔巴峪的厉文礼司令部,协助厉文礼工作。

卢斌自恃在**内当过大官,又靠上了中统这棵大树,和山东省主席沈鸿烈属于同一派系,眼睛里根本看不上厉文礼这样的土包子。

厉文礼不管怎么说,是一直坚持敌后抗战的,他的部队没有少和小鬼子打仗。本来,这个时候能见到沈鸿烈派来的人,厉文礼是非常高兴的。他期盼着国民党中央和山东省政府能给他做主,逼**、八路军退出他的第八区十三个县,给他一个壮大势力、征粮征税的空间。当然,厉文礼不是不识时务的书生,他也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眼下山东是八路军的天下,虽然日军来势凶猛,但厉文礼知道,现在可不是日军第一次占领山东那会儿了,那个时候日军占领城市和交通线,山东大部分地区属于无政府状态,一盘散沙,这才有了他迅速扩张部队的机会。现在八路军在山东又是建政权、又是建地方武装、又是宣传发动,还打了那么多的大胜仗,这山东各地,除了日军眼下占领的交通线外,广大的农村都成了八路军的根据地。八路军可不是韩复渠,不会被日军吓得屁滚尿流的。他们放弃了济南,却在泰西歼灭了几万日军,不知道缴获了多少武器弹药,这仗打得太值了!他们的主力虽说现在南撤了,谁知道是骗日本人呢还是真的撤了?就算南撤,恐怕也是象上一次那样,再狠狠地算计小鬼子一把。在山东没有强大的**主力部队的前提下,想从八路军手里夺回第八区的控制权,无异于与虎谋皮,很难很难。

厉文礼见卢斌进来,也顾不着心烦了,喊卫兵上茶,然后客气地说道:“卢特派员好,昨天晚上睡的可安稳?早上喝汤没有?”

卢斌拱拱手,皮笑rou不笑地说:“厉专员客气了。现在是抗战时期,饥一顿饱一顿是正常的。”

厉文礼一听就恼了,这家伙说的是人话么?这山东被日军几次重兵扫荡,筹粮是多么的难。刚撤到安丘、诸城山区时,部队和后勤机关断粮,是靠十笏园主人丁书言帮助、以其土地抵押让佃户们捐粮支援抗战才渡过难关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自己把丁书言委任为政训处副主任。昨天晚上卢斌抵达司令部后,考虑到他是省主席沈鸿烈的特派员,专门安排了酒席,虽然菜少了点,做的也不是那么精致,但那毕竟是一片心意。这卢斌怎么就不理解敌后抗战的难处、说出饥一顿饱一顿是正常的这样的话呢?

厉文礼长期在官场厮混,打仗行不行不说,上下应对、左右逢源的涵养功夫是炉火纯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厉文礼不紧不慢地说道:“卢特派员,厉某和弟兄们屈居安丘西南山区一隅,供应困难,招待不周,还请特派员海涵。”

卢斌这次来厉文礼部,可不仅仅是协助厉文礼工作,他负有特殊使命。听厉文礼说屈居安丘西南山区一隅、供应困难,卢斌算是找到了话引子,喝了口水就开始煽动开了:“厉专员说的对,这安丘西南山区太小了,怎么能养活第八专区这么多部队和随队转移人员呢?这打仗就是打钱粮,没有地盘、没有钱粮还怎么坚持抗日啊?”

厉文礼耳根一热,不动声色地说道:“难道卢特派员有什么良策不成?”

厉文礼狡猾,卢斌城府也很深,他干过**那么多重要职务,自然是有水平有能力的。后来他之所以被定性为参加托派组织并被开除党籍,严格说也不一定就没有冤屈,只不过他被捕后叛变成了叛徒,才为人所不齿。要是他不叛变、坚贞不屈的话,说不定还有平反的可能。那年代,有几个人能弄清楚什么是托派?

卢斌之所以故意说饥一顿饱一顿是正常的,暗讽厉文礼招待不周、礼数不周、处境不佳,就是为了刺激厉文礼,为自己的说辞作铺垫。

见厉文礼相询,卢斌心里偷笑,慢悠悠地说:“厉专员,现在刘一民率教导师主力突破陇海路南下,留在山东的八路军又面临日军的穷追猛打,这个时候正是我辈奋起的良机。我们完全可以趁势而动,在鲁东、胶东建立和恢复县级政权,拉队伍,以敌后游击的形式扩大影响、扩充实力。”

厉文礼差一点把一口茶喷出来,还以为卢斌有什么高招呢,原来是想浑水摸鱼。这家伙,可真能想,也不看看现在是啥世道,日军是好惹的么?八路军是好惹的么?就凭自己这残存的两、三千人马,敢去招惹八路军的根据地么?我看,这家伙不是脑子让毛驴踢了,就是不怀好意、想借刀杀人,吞并老子的这点人马。

厉文礼强忍着笑,问道:“卢特派员,这是你的意思呢,还是沈主席的意思?”

卢斌早料到了厉文礼有此一问,反问道:“厉专员认为兄弟有这么大的权利么?”

厉文礼看看卢斌,卢斌也打量着厉文礼,两个老狐狸都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深浅,只好相顾哈哈一笑。

笑完了,卢斌这才说道:“厉专员久居敌后,可能对大后方的一些政治动向不太了解。我收到电报,今日,中央五届五中全会就要闭幕。这次大会非常重要,研究了看战第二期的军事、政治、经济、外交和党务,制定了一系列的方针政策。接下来还要开专门的整顿党务会议。厉专员,你可知道这整顿党务是什么意思么?”

严格说,厉文礼属于地方实力派,对国民党中央的事一点都不清楚。不过,他是官场上练出来的老狐狸,光听整顿党务这四个字,心里就能猜出个八**九,知道国民党八成是要对**下手了。

那个年代,人的思想都很复杂,有的人把马克思主义当成通向光明的指路明灯,甘愿抛头颅洒热血为民族解放奋斗;有的人视马克思主义为洪水猛兽,深恶痛绝。厉文礼也是读书人出身,偏偏他就属于后一类。在**上,厉文礼从来都不甘人后。

一个是**的叛徒,一个是**先锋,两个人这下算是找到了共同点,不再猜心思了,谈话也就流畅起来。

据卢斌说,国民党中央五届五中全会,确定了整顿党务的原则,那就是防共、限共、溶共、**。一句话,不能坐视**势力壮大。

自从**在山东搞起义、拉武装,厉文礼就非常反感,但是囿于团结抗日的政策,加上日军势大,他自己都躲到安丘西南山区去了,哪里还能顾得着**。八路军教导师主力东进后,战绩卓著,威名赫赫,连小鬼子都怕的要死,何况厉文礼呢?因此,眼睁睁地看着**八路军快速发展,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实话,如果谁让厉文礼单独**,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他心里有数,只要他敢对八路军开一枪,八路军出动一个团就可以把他的部队缴械。正因为如此,考斌之团剩下的人员参加八路军,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现在情况不同了,国民党中央五届五中全会确定要限制**发展,他觉得腰杆有点硬了。

厉文礼毕竟是厉文礼,虽然感觉腰杆硬了,但并不等于他现在就敢向八路军下手。因为八路军主力南下了,留在鲁中的部队也不是好惹的,他不是对手。

厉文礼一口气把茶喝干,喊卫兵续水。

待卫兵给二人续水后,厉文礼挥挥手让卫兵出去,这才低声说道:“卢专员,这山东比不得其它地方,**主力连个影子都看不见,光凭现有实力,是不可能限制**发展的,更别说**了。一着不慎,就可能给八路军留下口实,会被他们缴械的。兹事体大,可不能莽撞啊!”

卢斌见厉文礼压低声音说话,知道自己的说辞见效了,回答说:“厉专员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和沈主席、秦厅长他们商量过了。一个是**在山东的力量太弱了,等于把山东拱手让给了**。沈主席已经给蒋委员长去电,督促入鲁部队尽快入鲁。要不了多长时间,苏鲁战区司令长官于学忠将军的51军、57军就会从豫北进入山东。蒋委员长为了加强山东省政府的警卫力量,还特意将吴化文旅扩编为新四师,调入山东,拱卫省政府。第二个是在**大举入鲁之前,我们要讲斗争策略,不能和八路军硬碰,不能撕破脸,还要讲团结抗战。当然,讲团结抗战,就得让**、八路军拿出团结的实际行动来,支持我们发展。必要时,还得让教导师为我们提供一些武器装备和钱粮,不然的话我们拿什么去打鬼子?第三,我们占地盘、扩充实力也要讲策略,那就是也搞敌后游击,向八路军学习。鬼子扫荡八路军根据地,他们在前面打,我们在后面跟进。小鬼子和八路军死拼,我们在后面占地盘,渔翁得利。”

不等卢斌再往下说,厉文礼就打断了他:“卢专员,你说的轻巧,小鬼子是好惹的?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一鬼子发觉,反过来围剿我们,那我们跑都没地方跑。”

卢斌“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厉专员,你真是当局者迷,看不透战局。委员长都讲了,抗战第一阶段已经结束,现在进入了第二阶段。小鬼子的攻势已到了强弩之末。他们没有那么多力量来扫荡我们,只要我们不主动攻击鬼子,小鬼子为什么要把矛头对准我们啊?山东情况特殊,刘一民的教导师太厉害,小鬼子惧怕八路军偷袭,说不定他们还需要一个缓冲地带,来防止八路军直接攻击他们。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厉文礼想来想去,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就问道:“卢专员,你的说法只是一厢情愿。就算小鬼子不打我们,那要是把八路军惹急了,刘一民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搞不好他会把我们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的。”

卢斌摇摇头:“不会的,我对**非常了解。他们那帮人啊,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比较傻。眼下,他们把团结抗日看得很重,就是吃点亏,也会自己把苦果吞下去的。顶多也就是在报纸上抗议抗议,绝不会因为一点摩擦和国民政府撕破脸的。你可能不知道,在下曾经是**,而且当过**的大官。宁汉分流前,**是湖南省党代表,在下不才,是**的湖北省党代表,和**是平起平坐的。假如不是**内斗争给我扣了顶托派帽子,假如不是被捕入狱,在下现在早已是**的政治局常委了。刘一民、罗荣桓,嘿嘿,后生小子,不值一提!”

厉文礼眼睛瞪得牛蛋一样,吃惊地在卢斌脸上看来看去,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看着厉文礼吃惊的样子,卢斌突然之间心里涌起一种非常落寞的情绪,两眼转向窗外,看着寒风萧索的山峦,半天都没有说话。

厉文礼也不想说话,他现在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世事无常,他杀的**的官最大的就是县委书记,面前的可是真正的**的大官,当年要是抓住他,那可是金条美女一样都不少。想不到当年和**平起平坐的**大官,现在在想方设法动员自己**。这世道啊!

卢斌终于回过头来,对厉文礼继续说道:“厉专员,现在确实是我们恢复发展山东地方政权的大好时机,刘一民不在山东,其他人没有他那样的决断权,不足为虑。我们占一个县,就委任县长、区长,开始拉壮丁,扩大队伍。等**反应过来和我们争夺时,我们可以通过政治手段逼他们就范。这个官司让于总司令、沈主席去和他们打,让重庆的国民政府去和他们打。你记住,只要我们占住了,就是我们的。八路军再来抢,那就是袭击**、挑起事端、破坏抗日统一战线。这个罪名他们承担不起。”

说到这里,厉文礼算是彻底放心了,这等于是趁火打劫,钻小鬼子和**死拼的空子,明着欺负**。

厉文礼当下心里就盘算开了,让谁谁当安丘县长,让谁谁当临朐县长,让谁谁当潍县县长,一会儿功夫心里就把第八区十三个县的县长人选调整到位了。甚至连胶东各县的县长他也有了腹稿,就等着从八路军手里把地盘抢回来后委任了。

见厉文礼走神,卢斌知道事情基本上谈妥了,接下来该来实的了。

就听卢斌咳嗽一声,轻声喊道:“厉专员!”

厉文礼正想的美呢,被卢斌这一喊,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卢斌拿出一张委任状,还以为沈主席又要给自己封官了,结果大失所望。因为卢斌念的是委任卢斌为山东省政府鲁东行辕主任,刘慕琨、厉文礼为副主任,统一领导七、八、九三个专区及青岛、烟台、威海三市的工作。

念完委任状,卢斌解释说,原来计划是在鲁东、鲁西、鲁西北设立三个行辕,但是鲁西已经没有成建制的**武装了,只有鲁中、鲁东地区和鲁南地区保留了一部分**武装。因此眼下只设鲁东行辕和鲁南行辕,鲁南行辕由秦启荣担任主任,张里元任副主任。在临朐活动的张天佐部、在清河活动的张景月部都要接受改编,授予正式番号,配合行动。

厉文礼听完不动声色,心里却在骂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这不明显是来收编老子么?而且还是不给一枪一弹的收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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