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回去了
52.回去了
秋风落落骤急雨,半碾枯黄半碾土。 棕木马车飞快地在大雨里奔驰,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 驾 南平夏脸色带着点病态的白,带着斗笠,雨溅进眼里,也只是眨了几下,努力朝着前方的绿阴泥路上赶。 马车里,连楚很担心她的伤势,几十多个人将她们回去的路团团围住,一言不合就出手,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虽然是水云岛的少主,但着实可怜地只有十个人跟着她,想要有救兵还得回水云岛,相隔万里。 平夏,要不你进来遮一下雨,我来行驶马车!连楚掀开马车帘,语气焦急,她怕平夏没有处理伤口,会化脓,溃烂。 不用,很快就到了,再过个村子就进入官道了。南平夏强撑着一口气,我已经给司云蔚她们消息了,她们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连楚心里真是又急又气,可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自虐般承受着狂风暴雨。 南平夏歪头看了一眼,扎心般地难受,苍白的唇瓣紧紧一碰,快回去,等她们到了,再接回容公子。 连楚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脸上堆满了急躁,蹙眉放下了帘布。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路上会有那么多人的追杀。 容玉的眼睛被罗神医治好了以后,就在回去的途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见她们就杀,为了不让容玉在路上出什么,她派人将容玉安放在罗清舒那,拜托照顾。 临走时,罗清舒给了她一张纸条,在路上她就看了,上面写着她是巫国最后一代女皇的血脉。 想起巫玉那触手阴寒的冷刺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 如果真的要死,又不是没有死过。 连楚张开手看着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手,一直以来,锦衣玉食,生活比之前世都要好得不知有多少倍,所以也不曾有多少怨和恨。 哪怕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在临国的女皇手中死的,也产生不了多少仇恨,只觉得做为她们生出来的子女,报一下仇是应当的。 可真当有一个人死命护着你,哪怕身上挨着刀,也要将你送到安全区时,她完全做不到什么应当。 就像对容玉那样,他是自己的侧夫,应当治他的病。 就像对临天韵那样,他是自己的夫君,应当相濡以沫。 就像对苏凤君那样,他是自己的合作对象,应当付出身体的代价。 还有苏召思、叶沐风、以及温亦然。 是的,她的确付出了感情,那不是假的。 忽然,一声重重的倒地声从车外传来。 心猛得被拽紧。 连楚慌慌张张地爬了出来,才不到一秒,头发,衣服便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平夏、平夏,你怎么样了? 大雨滂沱,像冰雹一样无情地砸在身上,血水上。 连楚半眯着眼睛,睫毛上全是水珠,她呜咽悲鸣着抱起平夏沉重的身子,呜呜呜平夏。 她根本不敢碰平夏身上,那地方就像烂泥一般,一结一扎的,泥泞不已,血从里渗出,黄豆大小的雨点还在下着。 连楚伸出小手,眼前一片模样,她难过着,悲哀着,祈求南平夏能睁开眼睛,她拍着她的脸,平夏、平夏、平夏醒醒,醒醒,醒醒啊!呜呜呜~ 然而南平夏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回应。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接连又有几段闷雷。 连楚眼前的景色中露出那血红的颜色,模糊又淡,飘飘渺渺,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平夏,不应该让你淋雨的,我马上马上抬你起来。 她努力着抬起平夏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瞬间那血味充盈着整个鼻腔,刺激着肺,颅脑瞬间炸开了,心如刀绞。 她想起平夏抱着她,十几把死神夺命般的钢刀砍了过来,平夏只是从发出一声闷响,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说没事。 然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挥舞着剑,出手雷厉风行,那时候她只感觉有一点沾稠的东西从她黑色的衣服里浸出来。 连楚回想着那一幕,总觉得很不真实,明明刚还很好的,还说着话,要自己赶紧进去,怎么就一会的功夫就这样了。 她甚至一边包扎一边对自己笑着说:这都是小问题,等血止住了,就结痂了,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不痛、不悲。 连楚酸涩得就像有人正在把心犹如一块湿布般,反复拧巴,淋干。 对,得进马车里,不要在想了,不要在想了 连楚咛喃着,瘦小的身躯扛着钢铁石块般的重躯,想抬上到她胸口处的马车板上。 然而,一次、二次、三次 每次都只是让南平夏的上半身碰到板沿上,鲜血已经将其染红了。 连楚看着那道血红的颜色,再也受不了了,悲恸低吼道:我果然没用,没用,一点都没用。 随后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咬着牙将南平夏靠在马车边沿,来到马旁边摸了摸,似安抚地哽咽道:谢谢你没有一下子跑开! 马儿似乎很喜欢连楚,舔了一口她的脸蛋,蹄子跺了跺,喷了一口气算作回应。 连楚也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她笑不出来,也不想理这只马,只知道自己在这里,的确很招一些动物和人的喜欢。 她用本就湿的手抹了一把眼睛,一个人钻进马车里,拿出能遮风挡雨的坐垫毯。 随即钻了出去,她要为南平夏挡雨,等雨停了,再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她身上还有一些衣服,都是些极品的丝织品,出自皇家。 连楚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手撑着衣袍,双手贴在马车壁上为她挡雨。 她感觉雨一直在下,没有停歇,风咆哮着卷着雨,手指尖都是皱巴巴的雨水浸泡痕迹。 全身从头到脚湿冷凉寒,微微颤抖。 快点吧,快点停吧 她的呼唤似乎有了回应,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断断续续 是杀手还是自己人,她抖着睫毛,努力地睁开眼睛,转动脖子,看向远处,雨帘遮挡,看不清是谁。 然后一声王爷划破雨水,她听到了,嘴角扯了扯,是红招的声音。 同一时间,还有那淡淡的冷香气息,他抱住了自己,语气颤抖:我、来、了。 连楚有些疲惫,但不至于晕,她抓着临天韵的手,卑微地求道:快救救她,平夏流了好多血。 司云蔚三人也赶到了,匆匆下了马跑过来,第一时间就将南平夏给抬了起来。 临天韵抱着连楚,头抵着她的额头,安慰着:在救了,在救了。 他再也不端着一张冰霜的脸,脸上浮现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对她此刻这幅狼狈模样的痛楚。 连楚看到了,一直盯着平夏,哪怕临天韵让她换一辆马车休息一下,也没有动,她从他的怀抱里出来,进了平夏那一辆马车一同回去。 连楚跟着进出南将军府,看着大夫为她救治,满屋的血腥味,伤口早就翻起,裂口边沿发着白,有些地方能看见骨头,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蜈蚣。 给我剪刀。大夫说。 连楚立刻拿过来,任人怎么说都不肯先去换衣服,只得平夏彻底没问题,才放松神经,换衣服,吃参汤。 而她也根本没有看见后面的人,眼睛都看着她,为她憔悴、悲伤。 这是温亦然第二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她的眼里只有南平夏,没有他。 临天韵抿紧了嘴唇,一语不发,一双冷目结着一层厚厚的霜。 连楚终究还是回了连王府。 冒名顶替的人看着回来却失了一条魂的连楚,若有所思,并没有什么动作,继续替连楚上朝去了。 红招越发用心伺侯连楚,给她盖被子,摸着瘦削的手臂,眼眶浸满了泪。 大概睡了整整一天,连楚是在晚上醒过来的,红招一直留心着,她一醒就端着洗漱用的器具过来,顺便叫下人拿吃的过来。 连王府一下子有两位一模一样的主子,起初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这二三个月王爷突然变了性格,便很好理解了。 那位看不出啥表情的王爷才是假的,但这位假王爷却很有本事,让她们这些下人出门都倍有面子,被人恭维的感觉特别好。 一时间,下人们分成两派,谁都看不惯谁。 而得知消息的苏召思和叶沐风,却不是那么美妙了,想到自己这几个月像被监视禁足一样的生活,着实不是那么好受,尤其是饭菜越来越降低品位了。 他们第一时间就跑了出来,想跟连楚哭诉,但刚一见面,就发现连楚不对劲,叶沐风还算会看脸色,没有触眉头。 反倒是苏召思就不一样,他被宠坏了,只在意自己,便拉着连楚的手委屈道:他将我关了起来,还罚我去刑堂整整一个月,呜呜~ 连楚一直以来,脾气都是好的,除非真在她面前做什么不好的事,南平夏的事情已经夺去了她一半的心神,另一半是想着如何对付其他人。 她没有去摸召思的头,而是有些无力道:我知道了,能安静会吗?我要休息。 苏召思顿时愣了,意外地去看连楚,发现她的眉间藏着一缕愁,看起来累累的。 他突然醍醐灌顶般,懂事了起来,一直以来母亲和jiejie都惯着他,无一例外,真闹得狠了,她们就会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让出来。 好,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苏召思默默退了出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拉着红招,有些不习惯地问:可有我需要帮忙的。 你不捣乱就可以了。 连楚差不多休养了二天,当得知南平夏醒了,就匆匆赶了过去。 南平夏刚吃完药,见连楚来了,眉梢弯弯,正要起来,就被按下了。 你怎么样了?连楚很担心。 好着呢,我感觉到了,你一直陪着。南平夏心里甜滋滋的,病也好得快,原本要好几天才能醒,却三天后就醒了过来。 那就好,你可得赶快好起来,你说过要陪我去寺庙祈福的。 会的。 南平夏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两人能活着到皇城的话,就一起去寺庙祈褔。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连楚看她刚醒不久,便叫她好好休息,不打扰她睡觉。 看南平夏躺了回去,给她盖了被子,就出门了。 刚走出门不久,就看见温亦然站在院子一旁的石桌前,眸中含光,期盼着望着她。 作者:绕了一圈,又回来了,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