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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

    

曾经



    他又一次差点失去她。

    就在他眼前。

    这项认知足够杀伤力,像阴凉的湖水激荡着他,可以瞬间让他窒息。

    孟云壑顾不得那些重生后的逻辑和小心翼翼,他把黎青青紧紧抱在怀里,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发间的馨香温软是他全部生命力的来源。

    听到她哭,孟云壑更是心头大乱,方才撑着的果决和冷漠早已荡然无存。

    他上辈子就见识过她的泪水,让他烦乱不安束手无策的东西,如今再听她哭,声声似针刺在他的神经上,他受不了。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拂去她面颊上的泪水,轻柔的像在擦拭一块稀世琉璃。

    黎青青只是短暂的情绪崩溃,她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皮肤娇嫩被剑刃抵了下就有了痕迹,地府门口打了个转回来很多东西翻涌着绷不住。这种潮涌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黎青青的哭泣就变做了断断续续抽噎,带着娇软的身子在他怀中一颤一颤,像是余震。

    黎青青的心中确实也在经历一场天地翻转的地震。

    从他将自己拥在怀里那一刻,一切所有,都超出了朋友的范围。

    几至此刻,他还在轻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引起荡漾万千。

    黎青青往后退了半步,眼睛红红地看向他。

    孟云壑并没有阻止她从自己怀中离去,他刚才忘情所以,她要怎么看他?

    仔仔细细地凝寻她脸上的表情,还好,没有嫌恶和恼恨。

    你黎青青半晌才开口,还有几分哭腔的软糯嗓音,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想问什么,脑子里是震后现场,一片混乱。

    青青。

    孟云壑低低叫了一句,最末是一点气音,像是在他心里酝酿了千万遍才吐出来,缠绵悱恻,黎青青耳根一下热起来,她立刻撇开眼睛,忽然间什么也问不下去,我要回去了。

    黎青青转过身,想躲开他叫人招架不住的视线。

    孟云壑没有强求她,在她身后道:这些事我还要处理,我会让人送你回家,戌时一刻,我在你家巷口等你,你要来。

    黎青青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考虑答应不答应的问题,她太乱了,这么约她是什么意思呢?

    孟云壑的属下将黎青青送上岸。

    陶大娘跟宋巧儿早就不知躲去了哪里。

    不久有人驱来了马车,黎青青上了车后才往湖心看了一眼,有点远,看不太真切。

    本来浮光掠影般模糊的画面一下变得清晰,他摩擦自己脸颊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脸上,让她的脸红通通。

    他刚才好像亲了自己的额角。

    黎青青忍不住抬手摸上那一处,又像是触电般撤回来。

    心里充盈着春天的野草。

    黎青青到家后不久陶大娘就找了来。

    刚才画舫在湖心,刺客一出现湖边的人就做了鸟兽散,陶大娘夹在里面,纵是关心黎青青,但更害怕自己的小命不保,也跟着跑了。

    回到家上门来看她无事,才有些纳闷道:我分明瞧着那些人是冲着你跟孟官人的画舫去的,竟不是吗?

    黎青青不习惯撒谎,此时也只能道:嗯,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我确实吓到了。

    陶大娘接口道:可不是嘛。我们平头百姓哪见过这个场面,你是不知道,我多怕那些人忽然调转了

    陶大娘絮絮叨叨地与她说了一会儿话,见黎青青有些心不在焉,暗道这是还没缓过来劲儿,也不再打扰,起身走了。

    黎青青将她送出门,下意识看了一眼西挂的太阳,再有两个时辰就是戌时了。

    青青?青青?

    秦氏叫了两声,见女儿没反应,用手指在她面前轻叩了一下。

    黎青青回过神来,懵懵地看向秦氏:啊?

    红薯都要被你捣成泥了,怎么不吃?

    晚饭后黎青则想吃烤红薯,黎青青撂了几个进灶膛里,刚拿出来太热了,便放在碗里,一双筷子本来要夹的,她心思不在这一处,没一会儿就把碗里的红薯弄碎了。

    戌时二刻了。

    黎青青突然放下碗:娘我有事找陶大娘,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说罢,脚步匆匆往门口奔去。

    你打个灯笼!秦氏在后面喊。

    不用了!

    门口只余一点回声。

    黎青青家巷子口是个三岔道,相对开阔,最近的那户人家照例在门口挂了灯笼,只是到底照不了多亮,远远瞥去一点暖光罢了。

    黎青青对着那处光源奔至巷口,心跳乱得没有节奏。

    有一辆马车停在暗处,马蹄偶尔发出哒哒声。

    她看着马车,心中隐有猜测,还未抬脚,帘子掀开,暖光透出一线,黎青青瞧见里面人的轮廓。

    她抿抿唇,慢慢朝着那马车走去。

    孟云壑将手从马车里伸出来递给她,黎青青看着眼前的手,即使在光线不明的地方,她好像也能感知那只手的形状,她久久没有动静,他的手就在空中停留着等待,一动不动,有种沉默的执拗,好似能将这个姿势保持到天荒地老。

    黎青青终是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孟云壑一个巧劲,人就进了马车里。

    孟云壑想过她不会来。

    自己的邀约有多逾矩,他心里知道。

    但她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孟云壑单是想想,就觉得浑身血脉沸腾。

    他像是找到了蚌壳的缝隙,里面有珍珠,他要得寸进尺。

    青青。

    他又这样叫她。

    黎青青的手还被他攥在掌中,他一叫,她半边身子都酥软。

    你不能这么叫我。黎青青想把手抽回来,但他看似轻柔,却也不容她退,黎青青没用多大的劲儿,根本抽不出来。

    孟云壑慢慢揉着她软软的手,听她猫似的冲自己喵喵,不禁轻笑:我早就想这么叫你。

    黎青青忽然感觉自己来应约是个错误的选择,她的脸都要烧化了。

    我们才认识不过一个月黎青青呐呐地说出来,但又后悔,是的,他们不过相识一个月,她竟然就

    青青,我们早就见过。孟云壑盯着她闪烁不止的眼睛,将上辈子直到她死也没得知的真相告知。

    黎青青果然惊愕地抬头。

    三年前,我办差回京,在一个破庙里留宿一夜,那晚我身上旧疾发作,有个姑娘为我施针,她叫青青。孟云壑一双眼深地看不见底,黎青青却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她听他继续道:我从没想到自己还会再遇见她,但见她第一面就认出了她。

    黎青青在他的声音中也回忆起了过往。

    当年他们启程去金陵,途径九江,三月的天,竟忽然下起了雪。

    雪天不宜赶路太急,黎青青的舅舅寻了一处久无人居的破庙暂宿一晚,但到了半夜,却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是几个男子。

    为首的显然是他们主子。

    几个人都披着斗篷,帽沿低垂瞧不清脸,黎青青几人却能感到他们身上非同常人的威势和压迫感。

    幸而这伙人也只是留宿而已,分开两波占据着破庙的两个角落,倒也互不打扰。

    只是没过多久,那边起了动静,原是那家的主子似乎犯了什么病。

    天寒地冻,外面大雪飘扬,四处无医。

    黎青青上辈子是护士,她只是不忍,拿着自己的针盒走了过去。

    虽然后来也偶有想起,但她只记得那个犯病的年轻男子面容十分出色,但到底不过一面之缘,其实并没有给她留下太深刻的记忆。

    但听到孟云壑这样讲,那团模糊的容貌便慢慢与面前的男子重合。

    你的头疾好了吗?黎青青说完,忍不住咬住下唇。

    心思繁芜,但到了嘴边,也只有这一句。

    依稀还记得那年轻男子发作起来十分痛苦,那他好了吗?

    孟云壑一直看着她。

    借着灯光,黎青青漂亮地如同一场幻梦,但他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他午夜梦回的虚妄谶语。

    孟云壑的呼吸微顿,手扣上她的背,一俯身,含住了她两片唇。

    作者有话说:

    说亲就得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