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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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何至于此
席玉露出心急的神色,屠仙仙大大咧咧道:当然有,不然师父怎么肯把溪纹红叶扔给外人?
云中居解毒医病的本事向来厉害,若不是有万全之策,不会把溪纹红叶这样的秘宝大方赠给临海仙居。
席姑娘,你身边究竟有几个人中毒?
见席玉如此在意,屠仙仙猜到一二,她道:莫不是只能选一个吧?
我若说是呢?席玉承认此事,又轻轻摇头,你可否帮我替另一位把脉问诊,他的毒兴许没有师父严重。
屠仙仙好奇道:什么毒?
我席玉这才想起,她甚至不知徽明中的是什么毒,只能道,生母就被人下了毒,他从胎中带来,已有十余年了,先前目不能视。
什么?屠仙仙大惊失色,你说的莫非是朝廷的那位?
你怎知道?
我又怎会不知?屠仙仙念叨起来,我是学用毒的,这些事儿师父一早就讲给我听过。不过他是官家的人,轮不到我们江湖人插手,是以,师父也只是提过几回。
席玉沉默。
屠仙仙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如实道:我虽不知那位中的什么毒,不过娘胎里带来的东西向来难治,要祛毒也并非易事。席姑娘,你一身武艺,可不能被男人拖累啦,要不我替你下手,送他们不,送那位一个痛快,也省得你心烦意乱。
她必定是打不过李兆的,要杀也只能杀官家的那一位。
席玉被她的后半句逗笑了,她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免了,你可否帮他解毒?
屠仙仙眼珠转了转,问:我为何要帮你?
你想要什么?
这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屠仙仙张了张嘴,外头又传来不合时宜的脚步声,随之而来是三下叩门声,很轻。
阿玉。
是徽明的嗓音。
席玉和屠仙仙相视一眼,起身开门,徽明站在门外,身形落寞。
他着了一件宽大的青衣,发带被风吹起,几缕黑发贴着他的面庞。他的脸苍白没有气色,面色很古怪,似是伤心、又像是解脱、不甘。
我听门中弟子说你在此处。他勉强笑了笑,顿了半晌,阿玉,我有话跟你说。
大半日没见到他,席玉也从融月那处听闻徽明出了事,她递给屠仙仙一个眼神,带着徽明先回了自己房中。
一进门,徽明就如脱了力一般,只一双手还紧紧握着她的,他道:阿玉,你还好吗?
门中对周问道之死议论纷纷,徽明想必也听说了此事,席玉没想到他一开口还在关切自己,她轻声安抚:我没事,徽明,你今日发生何事?
你说巧也不巧?他闭上眼,颤抖,我父亲也去世了。
席玉震惊之后,静默看他,二人的父亲都去世了,但显然,比起席玉,徽明要痛苦得多,也许在少年的心底深处,仍然爱着那个将他抛弃于道观的父亲。
徽明
良久,徽明睁开眼,笑得凄惨:阿玉不必心疼我,他在行军路上猝死,连遗言都不曾有一句,我倒成了正儿八经的王爷。
他滚落两行泪珠,又大笑:你说,这可不可笑?他为了弟弟谋算一生,让我替人受罪,恐怕怎么也料不到,他会死得如此突然。
席玉用手替他擦去眼泪,徽明抱着她,急切地、渴求着她,对她道:阿玉,你跟我走吧。
明日解了毒,我将是健全的人,亦有资格爱你。你我二人一同回江南,好吗?我做王爷,你是我的王妃若你不想也无碍,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泪落在席玉颈窝处,徽明抱着她,末了,又道:我只有你了,阿玉。
席玉又何尝没有恻隐之心?她也环着他,口里却道:徽明,你知晓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与谁成亲,随处漂泊的日子过多了,还怎么安居一隅。
是我说错了,阿玉,徽明去吻她的眉心,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的沉默好似给了他答案,徽明紧紧抱着她,刚失去父亲的少年神情激动,席玉摸着他的面颊,宽慰许久也不起成效,终于一手朝下,在他颈后用力一按。
徽明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席玉将徽明安置于床榻上,去隔间将屠仙仙唤来,屠仙仙一进屋就喟叹:你也够狠心的,说打晕就打晕啊?
我要是不打晕,他就要哭晕了。
堂堂世子,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屠仙仙撇了撇嘴,显然对朝廷的人有着天然的抵触,她啧啧称奇,不过也怪,你二人竟能有此奇缘。
朝廷的世子迷恋一个江湖妖女,这可比话本子里那些正派武林盟主爱上邪教女子还要离奇,黑白两道至少还算江湖人呢,世子却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子弟。
席玉心道,照徽明的模样,指不定成了王爷还要哭哭啼啼的,她锁紧眉头,又无奈哀叹。
屠仙仙替徽明把脉,她诊脉诊得很仔细,约莫过了半柱香功夫,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根银针,在他几个大xue上微微刺入又拔出,点头沉吟:还算聪明,知道把这个毒先封起来,可惜太晚啦。
听她所言,此毒很是玄乎,席玉忙问道:你能解吗?
这应当是吞金毒。屠仙仙收回手,拔了针,朝廷中的人才用这种富贵毒,尤其是用来逼害有孕的女子,多是一尸两命,这个世子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不过,究竟能不能解,我得回去先问问师父。
席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是说,你们有法子。
我们自然有法子,但师父究竟能否应允尚未可知,还请席姑娘静候佳音,屠仙仙看了一眼床上的徽明,神神秘秘道,明日的溪纹红叶,孰轻孰重,你应当有数了。
孰轻孰重席玉坐在床沿,却没有想象中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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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席玉随意寻了把剑就与人切磋。
师徒两同时争夺溪纹红叶,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总归后来人听闻席玉与李兆都要趟这趟浑水,便都免了这念头,全当观摩。
徽明与询平一干人也早早候在场下,见席玉提着一把长剑走上宽敞的擂台,衣摆微动。
询平佩服道:席姑娘先前只用左手使中原剑法,右手用的,才是李兆教她的武功。
与询平的傻乐不同,融月和凌山道长互看一眼,都觉着古怪。席姑娘想要溪纹红叶,她师父横插一手做什么?连带徽明,面上也隐有不安之色。
青何与晴露来了场下,李兆才不紧不慢地过来。
他与席玉两两相望,李兆无奈道:你真要如此?
为他,至于么?
李兆清楚,席玉最讨厌输给别人,她为了让徽明心里好受些,还要装模作样当着众人的面输给他,这实在可笑至极。只可惜席玉吃了秤砣铁了心,冷着脸已举起剑。
用的自然是右手。
正如询平所言,席玉的右手所用都是李兆教她的剑法,与中原剑法不同的是,他不爱使那么多的招式,而是将步法与身法相融合,多为横剑近身而战,更易取人性命。
席玉几个跃身就已靠近李兆,她轻功极好,如鬼魅般靠近,李兆沉了脸,抽出夷光挡住她斜来一剑。
为他,何至于此?
二人剑气相碰。
不用你管!她低声道。
两句话的功夫,二人又过了几招,李兆正色道: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他负伤在身,又久卧于塌上,席玉这些时日不知精进几何,李兆所言不虚,席玉故意歪了歪剑尖,摇头:由不得你做主。
她存心要放水,李兆是拿她没法子。
场下的几大剑宗长老,老脸紧巴巴皱起来,讷讷道:怎么打得怪怪的
二人都有无数次机会能了结对方,结束这场比试,怎么就是不肯下手?
莫非只是想向外人炫耀师徒的剑术?
场上,席玉又一剑挑开李兆手里的夷光,她将剑斜了半寸,露出一个足够明显的破绽,若李兆这一招再接不住,实在是放水放得太过离奇。
剑身微斜,朝李兆刺去,只是不知怎么,席玉手里的剑却忽然摆正了位子。
是她自己动的手?无数次的出招,兴许已成了她肢体的本能,席玉眼见锋利的剑尖就要对上李兆的脖子,不由睁大眼。
李兆抿唇看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恰一声琴音传来,青何飞身上台,震落了席玉手中的剑,结束了这场比试。
席姑娘,你已赢了,点到为止吧。
长久的静默,席玉和李兆看着地上的剑,都感到了古怪。
她赢了,可她不想赢的。
席玉望着剑,她清楚,自己还是要做出同样的选择。
场下的人议论起这场古怪的比试,这更像师徒二人在江湖来客面前的一场威慑,但融月不懂,她松了口气,朝徽明道:世子,席姑娘赢了,咱们等她将叶子拿来吧。
徽明看着台上的席玉,她面上没有半点喜色,他不由茫然道:是吗?她会过来吗?
融月不解:世子说什么呢,席姑娘当然会过来。
兴许吧,徽明忽然看不下去席玉木然的脸,他惶恐不安,问道,船叫来了吗?
叫来了,只要服下药,咱们即刻动身。
徽明点了点头,才道:我回去等她。
徽明回了房里,他们的行李早就在昨日来信时开始收拾,如今房内空空如也,他穿着一身朴素道袍,坐在房内看着茶盏,一直等待着席玉。
他不敢问融月和询平,想起席玉,他时而微笑,安抚自己阿玉一定会来。
时而又担忧不安,想起席玉早上的神色,他的心跳很快,有不好的猜想。
直到一阵雷声乍起,将他惊回了神,他才发觉天色已晚。
而席玉根本就不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