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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尘夏近 王孙

    

胡尘夏近 王孙



    白日渐长,随后几天王瑗只是长日呆呆望着窗外风景,风动树叶,唰唰作响,不出房门一步,而去卑也因军务繁忙不多来探视,每日只是夜间睡前履步东房。他见她早已睡下,透着从窗棂投下的白色月色中,注视好一会她沉静的侧身面壁的睡姿,因不忍心打扰她的安眠,纵使有上前欲想一亲芳泽,肌肤相亲的愿望,却也放好帘幕,轻轻推上门,静静离去。

    他平日又命庖厨为她做饭,膳食中全是军中尽所能及的上好食材,与他无二,又因她的缘故,恩泽也遍及曾与她一同做阶下囚的妇女,被他派人严密保护起来,严令士卒不准前去sao扰侵犯,否则军法处置。她们也受到了良好的照顾,饮食虽不及王瑗,但总是新鲜菜蔬rou类,能够饱腹。

    这日有一位女子进来,王瑗一见她便拍手笑道:鞋子做好了。正是那日与王瑗一同抵御匈奴士兵勇敢的几名女子之一。

    赵竹君将手中吊着的一双草鞋递给她,她抚摸这双委托他人用麦秸编的草鞋,竟然比过去穿锦缎作面,香木为底的名贵鞋履还要高兴。

    她手脚轻快地套起来,因为是夏天降临,穿起来还十分凉爽,只是有点粗糙,表面还有些没刮干净的细小绒毛和硬须,便有点磨脚。

    竹君见她有些强忍不耐的样子叹道: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都沦落到和我们一样穿草鞋的地步了。

    王瑗摆手:多谢你,多谢你,要不然我还得光脚走路,人人都说它叫不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不用去借,我却没有,从来也没穿过,嗯,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人。

    竹君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榻,侧身望向她道:当我们知道你取这样的名字,我们私下来常猜你一定是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再不济是富商家里的女儿,世道如此之乱,可能因为家门有变,流落此间。国家虽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有人更说你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孙,玉面高鼻,气度自然与常人不同。我见你这几日闷闷不乐,哎,一定要好好保重你的身体,活下去,等你要等的人,等到国家来赎买我们的那一天,那时回乡终归有望了。

    听完此语,王瑗百感交集,一时连话也说不来,强振笑颜:一定会的,我好久都没看到你们,想去看看你们。

    于是二人牵着手低眉垂眼谨慎穿过营地,前往曾经囚禁她们的柴房,门前站满了岗哨。

    关上门,一时会面,众人寒暄叙旧互问寒暖,她望见她们气色都很好,黯然道:我真没用啊。

    众人都说:没关系,没关系,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我们还不知将会如何,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能够活下来就很好了,其他的更不敢奢望。

    有人道:你真有福气,那匈奴王子对你很好,说不定将来还能做王妃呢,当时我们以为你那样触怒他都要快死了......他总向我们打听你是谁,你又守口如瓶,我们怎么知道,其实他有些腼腆,总请求我们在你面前多说他的好话。因汉胡有别,我本不该提起,但我有些愚见,你还是听听吧。

    这位妇人满脸笑意,拉着她的手,十分热情地为她的婚姻大事着急:他呀,举止做派都跟我们差不多,彬彬有礼,还会说汉话,是现在少有的好人,对你又极好,模样又跟你般配,年岁相仿,虽是胡人,有些委屈,但他是个王子,也不算辱没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女郎,如今之世,若有他那样的依靠,管他是汉人胡人,心里只有你一人,如此情真意切,必定待你如珍似宝,不像世人,姬妾如云,这一生何愁不富贵满足,可算是美满姻缘,若是错过了,你必定后悔,哪去再找这样的贵胄呢?我觉得他倒比那些纨绔子弟强。人呀,要懂得惜福。

    她把头深深低下,满脸羞得通红,眼光沉沉,盯着地面,沉默不语,最后说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怎么能把身家性命全系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虽说雏鸟小时要靠母鸟喂养,但雏鸟长大了,总要学会自己飞才行。

    你这就说笑了,现在女子皆不是如此,总要嫁人,便终身靠他。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鸿雁年年都要飞到塞外去的,哪有总呆在一处的道理。

    她还会再飞回来的。

    夏风初来,飞鸿清扬北飞,四月的月亮,月色温柔,月出之时,亦是夏季最美的时候。

    他今日偶得空闲,洗面更衣后,走进东房,见她独自一人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望月,穿着草鞋的脚一下一下点着地。而那双靴子,被她端端正正搁在床尾,洁净如新,像是并未穿过一次。

    你为什么不穿靴子。他问。

    她惊了一下,静了片刻只道:我觉得热,穿得脚直痒痒,很想去挠。

    他心下一安,道:出去走走吧,今晚的月色很美,也很凉快。

    他很自然上前拉起她,搂在怀里,道:这几天没能来看你,真是抱歉,让你一人......

    他只觉得她在怀里像是在不安地颤抖,戒备依然坚硬,他想皇家娇养的女儿守礼自持,不想强迫她,便松开了。

    她双眼低垂,立在原地,她深知自己现在并无拒绝的权力。

    他凑上来笑道:你是公主的女儿,巧了,我也是公主的后裔。

    她闻言大惊:你听谁说的。

    我不是。她迅速断然否认

    你看,这是什么?他从袖里拿出一枚铜玺青绶,或许,我该叫你翁主,不过,你极力否认是否为了避祸?不让董卓的不下抓住你,你本该去长安,为什么要折回了。

    你在哪里捡到的,快还给我。玉颜神色大变,不答,想要上前夺过来。

    他的嘴边浮起一丝隐约笑意:就在你门外。

    她不知何故极力掩饰自己的身份,虽然她一直不承认,但她即使身处囹圄,神色气度何等高贵不凡,便是天人神女的那种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骄傲。

    他将印绶还给了她,她十分珍视地拂去其上可能存在的灰尘,放在自己心上,双唇紧紧抿住,用手紧紧抚住。

    他也想如那枚印绶一般。

    两人走在月色下,他问:你可有什么美名封号没有。

    只有公主才有。会在公主称号前冠上她的封地汤沐邑。她忽然又停住不语。

    想必我的那位祖先也会有封号。

    她疑惑问道:哪位公主?她实在想不起来国朝有哪位公主后裔有匈奴子孙。

    昭君公主。

    哪位昭君公主。

    就是那位出塞落雁的昭君公主,你们皇帝册封的宁胡阏氏。

    她面又露疑惑神色:她是汉人不错,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为单于生下王子公主,我们正是她的后代呀,汉公主是尊贵的母氏,匈奴习俗贵人从母姓,匈奴重视汉朝,自然也可姓刘。

    不对呀   ......强词夺理,你真无耻。   气呼呼地走到前面去了。

    所以我们也是有着相同文化渊源的人呢。他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只见她冷冷转过眼来,分明的警告。

    他本以为这样可以拉近距离,却没想无意冒犯了她:三日后,两军会合,我们就要启程回匈奴了。

    她惶然剧烈转过头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