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往事不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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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云蕊着里衣睡在谢远狐怀里。谢远狐很快便睡着了,云蕊却睡不着,可又不敢动弹,怕惊醒了谢远狐。白日的欢愉过后,夜晚的忧愁又照入现实。云蕊阖着眼,开始害怕谢玄与。她反复想起齐王,若说齐王那回云蕊尚有苦衷,这一次就没有任何借口了。无论怎么想怎么看,都是云蕊背叛了谢玄与。若云蕊是同其他男人跑了,谢玄与还算能接受,可偏偏是和他父亲。背叛这种事,越是亲密的人做出来的,便越是不可原谅,就算面上原谅了,心里也会留道坎,不会和从前一样了。何况,云蕊再自以为是,也不认为在谢远狐心里,她会比亲生儿子更加重要。她心里隐隐也清楚,谢远狐已过不惑之年,一生风流,阅女无数,就算他对云蕊有深情,那也是欲望居多,欣赏居多,眷恋居多,可若说是像齐王、像谢玄与那样的深爱,必定是没有的。若她、谢远狐、谢玄与之间的三角关系,最终结果是有一个人出局,这个人大概率是云蕊。不过云蕊也不在乎出局。她是很喜欢谢远狐,但不会为他要死要活、离了他就过不下去。好赖,她背后还有云家庄的产业,白牡丹和白风桥姐弟在为她经营。上周目离开齐王府后,云蕊就经商赚钱。开始有些艰难,后来上手了,也就觉得不过那样。这周目再去做,她只会更加的得心应手。唯一的问题是,成为谢远狐情人这件事同她原来的计划南辕北辙。她这周目本来是想好好地修炼武功呀。唉,风思行真是害人不浅,要不是他,云蕊在扬州那三个月还可以练一下级。云蕊睁开眼,这时谢远狐醒了,正含着笑看她。“你睡不着?”云蕊说:“认床。我弄醒你了?”谢远狐叹息道:“我是惊醒了。我猜猜,我们是不是为同一桩事忧烦?”云蕊也叹道:“我在想师兄。”谢远狐说:“看来是了。”云蕊挪了挪身子,窝到谢远狐怀里。谢远狐抱住她,云蕊说:“你现在才忧烦,是不是太晚了?你戏弄我的时候可没有忧烦,你在热泉里玩弄我的时候也没有忧烦。”谢远狐道:“该享乐时享乐,该忧烦时忧烦,才不会误了自己,也误了事。”云蕊说:“你想怎么办?”谢远狐说:“小玄此去,要到年关才会回来,还有三四个月,咱们先去一趟江南,到的时候,苏州的早梅就开了。”云蕊瞪他:“这叫什么办法?听来又是享乐。”“我的办法就是,让你尽早怀孕,到时候,小玄就只能接受现实了。”谢远狐说,“他会跟我置一两年气,等他再遇到喜欢的女孩,还是会回来带给我看的。”云蕊听了,对谢玄与生出无限同情:“摊上你这么个父亲,师兄真是倒八辈子霉了。”“非也非也。分明是你的错。”谢远狐在云蕊耳边轻声呢喃,“你这样美,这样媚,这样温柔聪颖、善解人意,如此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你要是粗鲁、愚蠢、丑陋,就不会招徕这么多的是非了。”云蕊含羞一笑,随后说:“油嘴滑舌,这样的话,不知道对多少姑娘说过。休想把这黑锅给我背。”谢远狐眉头微皱,每当此时,他的桃花眼都会眯成个狐狸样子啊。谢远狐轻声问:“还睡不着吗?”“还好。”谢远狐拥住她:“做些正事,如何?”云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时谢远狐翻身压在她身上,吻住了她的唇。云蕊与他唇齿纠缠片刻,就果决地推开他,躲开了他的吻,只让谢远狐的吻滑过她的脸颊。她说:“不知是哪个人,先前煞有介事的说我不爱惜身体,不知节制。嗯?”谢远狐说:“必定是个不解风情之人。”云蕊笑了,她道:“那请这不解风情之人好生睡觉,别再动手动脚了。”谢远狐听了,解开云蕊的衣带,在云蕊耳边道:“现在他解风情了。”说着,谢远狐伸进里衣,握住了rufang。云蕊赶忙去拍掉他的手,然后往谢远狐怀里一窝,道:“睡觉。你是睡醒了,我可困了。”谢远狐见云蕊这副模样,倒也不强求。他亲吻云蕊的额发,复又拥住云蕊。云蕊轻声说:“师傅。”“嗯?”云蕊说:“你既然这么在意,什么时候跟我说说往事。我先前是你的徒弟,现在又是你的……我想了解你,竟然只能通过江湖传闻。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化消对你的误解?”还有一句话云蕊含在嘴里,没有吐出来。谢远狐这模样,简直像是玩女人的浪荡子,生怕女孩太了解他,使他抛弃人家时脱不了身。谢远狐也没回复她,只道:“好好睡。”翌日清晨,云蕊和谢远狐吃完早饭,正要去练功时,谢远狐说:“且慢,有客来了。”“什么人?”谢远狐道:“是个年轻后生,听马蹄声,该是边疆来的。”云蕊一惊,莫非是风思行?云蕊立马跑到自在居门口,远远只见风思行的随从路参军绝尘而来。路参军在门前下马,向云蕊行礼:“夫人。”这时谢远狐走出来,看到路参军腰间挎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剑。谢远狐略一回想,这与云蕊卧室中藏着的那柄匕首像是一对。路参军向谢远狐行礼:“想必是谢先生。”云蕊说:“师傅,这位是宣威将军风思行身边的副将参军,姓路。”谢远狐颔首回礼:“草民失礼,请恕鄙待客不周之过。”路参军说:“先生言重,我此来只是替将军捎个口信给夫人。”云蕊问:“什么口信?”路参军道:“将军说,他的小妹风靖雨已死,恰逢边疆战事告急,他会回去保家卫国。要还有幸回来,再与夫人窗前叙话。”“风靖雨已死?她怎么会死?”路参军道:“风靖雨刺杀齐王殿下,被二公子和四公子擒下,幸好齐王没有加罪。风小姐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刎了。”云蕊倒吸口凉气,风靖雨这时候就死了?这与她上周目的经历对不上号呀。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风靖雨当时在云州究竟做什么?谢远狐说:“路参军一路辛苦,若不嫌寒舍鄙陋,不妨在此小住一日,明日再走?”路参军说:“谢先生好意,我还要立刻回边塞,到将军跟前当值,便不叨扰。告辞。”谢远狐一路远送路参军,云蕊倚在门框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风靖雨死了?对这个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她没有什么感想,如果有,也只是恶感。但她死了,云蕊却隐隐觉得不安,好像这苍茫人间,又凭空多了诡谲异象。谢远狐问:“你认识他说的风靖雨?”云蕊道:“听闻与我样貌极似,风思行一度将我看作是她,但我没见过她。”“那……那个路参军……”云蕊问:“路参军怎么了?”谢远狐笑笑,道:“没什么。赶紧习武。”第七十五章江南冬当晚,云蕊回到卧室收拾东西。谢远狐走进来,看她收拾包裹行囊,一时倒也未做声。谢远狐观察她,云蕊神色冷静,并无异常,才问她:“这是做什么?”“你不是说要去江南?”云蕊道。谢远狐一怔,才说:“这样急?”云蕊说:“本来江南去不去都行,但今日路参军来,给我提了个醒。我在扬州有些小事,虽然不重要,但还是想去打听一下。你不是想到苏州看早梅吗?我们快些上路。”谢远狐说:“那我们明日启程。”云蕊与谢远狐一路沿水路往江南去,五六日便抵扬州。云蕊和谢远狐在风思行买的私邸落了脚,到时已近黄昏,太阳还没把天空染成黄色。两人去扬州的六合楼用饭,其间,云蕊凭着内力,远远听到有人说:“你说咱给齐王府塞人,塞个什么样的啊?我有个远房堂妹,长得跟云侧妃挺像,齐王会喜欢不?”“你胆子忒大了,齐王不祥,老婆都克死三个了!”谢远狐为她夹了一块鱼rou,把鱼刺剃干净,再放到她的食碟中。云蕊却瞧都没瞧,只喝了口茶。她不入齐王府,齐王应该只有先王妃和李侧妃两个老婆,哪儿又冒出一个来?“诶诶,你们见过那个云侧妃吗?”云蕊顿住筷子,一时无心吃饭。“我没见过。但我嫂子见过一次,不然怎么知道长得像呢!”“你说奇怪不奇怪?咱们几家,把家里最好的姑娘挑出来塞给齐王,人家一概看不上,反倒看上个平民女子。”“要我说,还是没摸准脉,不对喜好。”云侧妃?平民女子?云蕊有些诧异,这不是她上周目的身份吗?谢远狐问:“怎么不吃饭?”云蕊笑了笑,赶紧把鱼rou吃了。吃完饭,出了六合楼,天隐隐的黑了,云蕊对谢远狐说:“师傅,我有些事……”还不待云蕊说完,谢远狐就点头:“你去吧,天色已经昏黄了,早些回来。”“好。”云蕊飞速赶到齐王府门口。齐王府门禁森严,光是门口就站了十六名侍卫。云蕊正要上前搭话,侍卫们纷纷看向她。其中一个抖动身子,两个面露惊恐,三个脸角抽搐。场面诡异又沉默,云蕊想,这些人,不是把她当成风靖雨,就是把她当成云侧妃了。总之是死了的人。那个抖动身子的侍卫似乎是领头的,他憋红着脸,大喊道:“举戟!”十六杆卫戟对准了云蕊。领头的身子不仅身子发颤,连牙根也颤抖起来:“你是什么人?不要过来!”领头的最后一声破了音,云蕊不禁在喉咙里鼓了声低笑,幸好忍住了。云蕊正了正神色,颔首道:“民女是谢远狐谢先生的徒弟,此来是求见风四公子的。”“见……见……见他做什么?”“一是故友久别,近日要到扬州游玩,特来拜见。二是听闻他meimei不幸辞世,特来致哀。”领头的侍卫向左近一个侍卫示意,说:“快去禀报齐王殿下和风四公子!”一个侍卫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十六名侍卫依旧举戟对着她,不敢放下。云蕊站在原地,倒算气定神闲。不多时,风思言从齐王府里走来。风思言喝道:“把枪戟放下!”侍卫们纷纷放下枪戟,风思言说:“你来的正是时候,齐御风也在,齐王想见你。”云蕊有些诧异:“见我?”风思言说:“跟我来吧。”云蕊跟着风思言走入齐王府,齐王府外院她还算熟悉,此时走进来,倒有点恍惚。二人到了齐王的书房,齐御风站在门口。他看云蕊来了,莫名有些忧虑。风思言对齐王道:“殿下,云姑娘到了。”齐王赶紧从坐榻上站起来,疾步走到云蕊跟前。云蕊看向他,发觉齐王已经过分消瘦。云蕊低头,盈盈行礼:“民女云蕊,见过齐王殿下。”齐王说:“不必多礼。云姑娘,我想请问,你可有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云蕊摇摇头:“没有。齐王殿下何出此言?”齐王说:“实不相瞒,你与本王的侧妃云氏一模一样。”“……”现在看来,她猜得不错。温义上周目时曾对她说起“幻影”二字,云蕊一直不解,原来所谓幻影,就是将云蕊在游戏中的历程复制下来,再粘贴到游戏世界中,成为一个有故事的NPC。而留下幻影的办法就是生下孩子。云蕊现在作为旁观者见证的的,应该是上周目云蕊假死的那一段经历。齐王接着说:“本王向诸葛先生打听过你,听说你也是云州人,那你可认识弄月?”云蕊说:“回殿下,民女并不认识侧妃。”齐王道:“或者你就是她。”云蕊一惊,失礼地抬起眼眸。齐王正盯着她,这时风思言道:“殿下,侧妃入齐王府时,云姑娘人在汴京,殿下也是见过她的。”说着,风思言拉着云蕊的衣袖,让她退到自己身后。风风思言对齐王小声说:“别吓着人家姑娘。”齐王悲恸地阖上眼眸,哀叹一声:“本王失礼,请姑娘见谅。你们都退下吧。”“卑职(民女)告辞。”三人合声道。三人退出书房,风思言问云蕊:“可有地方住?”云蕊说:“我暂且和师傅住在原来的私邸,地方你知道的。”齐御风眼色一亮:“师叔来了?我要去拜见他。”云蕊笑道:“等下跟我走,我带你认门。”“等等。”风思言凑到云蕊跟前,小声问,“我那弟弟,有去醉溪谷看过你吗?”齐御风耳朵很尖,他一听到,就拍着风思言的肩膀,将风思言一把从云蕊身边推开,接着搂住他的肩,好像挺亲密的。齐御风却在风思言耳边悄声说:“这是我谢师兄的……”齐御风一顿,然后恶狠狠地咬耳朵:“你少给你弟弟瞎掺和,风思行是自愿退出,没人逼他!”风思言悄声讽笑:“这话可不对,还没成亲,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何况我弟弟是云姑娘的初恋,初恋你懂吗?你有过相好的姑娘吗?”风思言和齐御风都小觑了云蕊的耳功,他们的声音很小,但云蕊全听到了。云蕊轻声咳了一下,风思言和齐御风飞快地分开了。二人装作神色自如,齐御风走到云蕊跟前,说:“咱们拜见师叔去。”齐御风跟着云蕊离开齐王府,一路上,齐御风不停地说:“这个风思行,可真是个混账!”云蕊问:“怎么了?”齐御风说:“若不是我这回跟进齐王府的案子,查到贾夫人头上,我还不知道,风思行和风靖雨兄妹俩,竟然……竟然……唉!真是禽兽!”云蕊听这话,猜齐御风应该是知道风思行兄妹俩的不伦关系了。齐御风说:“那个风靖雨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风思行亲口承认,若非你们俩模样相似,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说他是不是混账?”“这件事我知道。”云蕊哀叹说,“说来,风靖雨是怎么死的?她怎么会去刺杀齐王?”齐御风便将事件细细道来。诸葛静村在细细审过风思行一案后,认为云州贾府之中必有蹊跷,就让尹晟追查此事。尹晟去到贾府细细调查,本要见见那个风思行在审讯中所说的贾府小妾,但那小妾摇身一变,成了贾仁义儿子贾赋的正房老婆,还同他去折剑山庄做生意了。当时恰逢折剑山庄召开武林大会,尹晟就先回了六扇门,向诸葛静村报告此事。尹晟和诸葛静村一致认为,这个贾府侍妾,贾赋夫人就是明教的风靖雨,便立刻让齐御风到扬州来。果然,风靖雨借客居折剑山庄的机会,掩护陆炎将神火金杯盗走,折剑山庄捉住她,软硬兼施,但风靖雨死不承认,又兼折剑山庄二公子风思诚信誓旦旦说:贾夫人绝不是风靖雨,折剑山庄才放走了她。齐御风说:“这么多人,你一定头晕了吧?”“还好。后来呢?”地方快到了,云蕊急着听齐御风讲述。“后来就是云侧妃突然暴毙,齐王失魂落魄,风靖雨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齐王见了她一面。”齐御风叹息,说道,“齐王殿下命人开了云侧妃的棺椁,发现里头没有云侧妃的尸体,就以为那是云侧妃。命人旁敲侧击,让贾赋把夫人献了出来。”云蕊听了,笑说:“让贾赋献出风靖雨,看来齐王心里也清楚,风靖雨不是云侧妃。”齐御风道:“是。此事风思言坚决反对,齐王却一意孤行。”云蕊道:“后来,风靖雨就借与齐王近身的机会刺杀他吗?”“哈,她也没那么傻,她是给齐王下毒,但每天只下一点点,根本察觉不出异样来。”齐御风说,“这回多亏齐王进京时,师傅瞧齐王脸色不对劲,坚持让天心观的蓝神仙给他切脉,才察觉了这件事。不然,齐王身体熬不过明年冬天。”云蕊感到不对劲,但一时不好细问。转眼,风思行买的私邸也到了。云蕊便带着齐御风进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