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5 阴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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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5 阴庆长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梵妮抱着孩子经过书房,看见罗莎琳德挂下电话,便问:有什么事吗?
罗莎琳德摇摇头,先生去伦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梵妮闻言轻笑,霍尔·法兰杰斯几天没回来,接下来也不会回来,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了。她一直在希望他突然传出死讯,像康里·佐-法兰杰斯那样震惊世人。
不回来挺好的,娜斯塔西娅还能清静点。梵妮笑得像春花一样灿烂。
罗莎琳德无可奈何瞪了她一眼,改口道:对了,你有什么办法让娜斯塔西娅接受这个孩子?
嗯?梵妮错愕一瞬,颔首看着孩子,后知后觉,刚发现这几天里娜斯塔西娅没怎么抱过孩子,只有哺乳的时候。
娜斯塔西娅不喜欢这个孩子?
也不算不喜欢,罗莎琳德道,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当母亲罢了。
梵妮嗤笑出声,她当然不知道了,她连怎么当人都不知道。我看你们也没把她当人,现在生了孩子就要人家当母亲。我倒也想知道一个被当成联姻工具、泄欲工具、生育工具的玩物是怎么一生完孩子就懂得当母亲的?
你罗莎琳德气结。
恼羞成怒了?
罗莎琳德冷哼一声,梵妮笑了笑,思忖片刻,道:跟我来吧,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两人抱着孩子走到娜斯塔西娅的寝室里,她正靠在床头看书,一见她们抱了孩子来,以为又要哺乳,面无表情地放下书,木然地解衣带。
娜斯塔西娅,不用喂。罗莎琳德忙说。
娜斯塔西娅停下手上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她们。
娜斯塔西娅,你看看孩子,她笑了,多可爱,像你一样。梵妮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其实她认真端详过这个孩子的长相,除了黑头发、蓝眼睛,她长得像霍尔·法兰杰斯。
罗莎琳德在一旁默默看着,娜斯塔西娅神色微微舒缓,轻轻嗯一声,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要抱孩子的意思。
期待她再长大点然后叫你一声mama吗?
mama?娜斯塔西娅一愣。
她是你的孩子,等她会说话,她说的第一句话就会是mama,几乎每个人都这样。梵妮语重心长重复道,她是你的孩子,她和你就像你和你的mama一样亲。
和mama一样亲
娜斯塔西娅像是明白了什么,再看这个孩子,只觉恍如隔世。她小心翼翼把她接过来,捧在怀里,目光深深看着。
看看她的头发,和你的mama一样是黑色的,眼睛和你一样,是蓝色的。
圆头圆脸的孩子看着娜斯塔西娅,微微一笑,这一笑令娜斯塔西娅声音发颤,惊喜极了,就像第一次看见她,她难以置信感慨道:她是我的孩子?
是的。
这么说,我也曾经这样和mama在一起过?
梵妮清楚她无知,毫不意外道:肯定是啊。
娜斯塔西娅欣然一笑,低头闻了一下孩子的味道,是香喷喷的奶味。
我的孩子!
她看起来欢喜极了,罗莎琳德看得瞠目结舌。
她的头发像mama。
是,是漂亮的黑色呢。
我是mama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
娜斯塔西娅当即爱不释手,抱着孩子闻了又闻,笑了又笑,仿佛这个孩子是她真心期待已久的孩子,她的眼里满含爱意。
良久,娜斯塔西娅在无尽的喜悦之中笑弯了眼睛道:我记起来小时候,我也想要像mama,有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mama就跟我说,我本来也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但是被她洗褪色了。
啊,是吗?mama真幽默。
两人呵呵傻笑,罗莎琳德也陪笑,不大满意地睨着梵妮,这厚颜无耻的家伙太会趁机占便宜了。
把孩子留给娜斯塔西娅,两人走出起居室,一身轻松。
梵妮背着手闲庭信步,骄傲道:怎么样?我还是有用的吧?
罗莎琳德不得不承认,道:是。
看你以后还说不说我是多余的。
她很记仇,罗莎琳德无波无澜道:抱歉。
顿了顿,她不禁道:看来你也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梵妮哄娜斯塔西娅的话,罗莎琳德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想不到,说不出来,因为她是孤儿,没有母亲,没有感受过作为孩子与母亲一起的喜乐。
梵妮定定看了她一眼,决绝道:我没有母亲。
她的眸光黯淡下来,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坠到谷底,四分五裂。
罗莎琳德敏锐察觉到她的变化,迟疑道:我也没有母亲,但你刚才的话,我觉得我一辈子也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遇到娜斯塔西娅,我也觉得我一辈子也说不出来。梵妮沉吟道,不是每个会生孩子的女人就是母亲。
你好像很有感触?
梵妮忽地一笑,只是看得多,就有感触了。
可是如果没有参照,看再多也无济于事。罗莎琳德说的是自己,她对母亲几乎没有概念,只知道找个男人结婚再生几个孩子,就是好妻子好母亲了。
梵妮一抿唇,微笑道:看来是我比较聪明,天赋异禀。
罗莎琳德也不笨,梵妮怕让她看出端倪,被她扯下遮羞布,因此故作轻松。
她无懈可击地笑着,心里却一片寒冷。
她确实有母亲,但这个女人更是男人的妻子,她只爱男人,只爱丈夫和儿子,不爱女儿,女儿不算是她的孩子。
女儿从小不能做自己,只能在条条框框里长大,长成男人满意的淑女,成年后嫁给父母挑选的男人,为家族换来利益。可惜女儿不愿这么听话,当她要打破这些规矩的时候,第一个来制止她束缚她的就是男人的妻子。
后来女儿对生命如何到来感兴趣,费了一番力气才能去看女人当上母亲的时刻,看了许多,她感到可怕,再是麻木,感到可怜,再是麻木。
女人们嘶声力竭地哀嚎着,带来儿子和女儿,一个宝贵一个低贱。女儿想不透,怎么也想不透,因为明明都一样,都是母亲如此生下来的,为何偏偏儿子是人,女儿是奴隶?
再看清楚,挺着大肚子哀嚎的一个个女人,她们是母亲吗?不是的,只是奴隶在为主人卖命,男人的妻子在为男人卖命罢了。
但奴隶又如何生得出人呢?
最后,她离开男人的妻子,离开那个家庭,而这也是靠她求艾维斯五世出面才如此顺利。她是小奴隶,那一男一女是大奴隶,艾维斯五世是他们的主人,奴隶再大,终究要看主人的脸色。
伊莲恩,伊莲恩。
娜斯塔西娅爱上孩子,抱着不舍得松手,双臂实在受不了时,她把孩子放下,躺在她身边,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贴近。
这一天,娜斯塔西娅突发奇想,找来罗莎琳德,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罗莎琳德被她看得疑惑不已,怎么了?
我娜斯塔西娅鼓起勇气恳求道,我希望她有一个汉名,可以吗?
罗莎琳德恍然大悟,颔了颔首道:当然可以。我记得夏佐·佐-法兰杰斯先生也有一个汉名。
娜斯塔西娅微微咧嘴,就像那样。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懂,不知道该叫她什么。
罗莎琳德了然于心,当即道:法兰杰斯先生懂汉语。
娜斯塔西娅欢喜道:我就知道哥哥肯定会,可是他没有来。
罗莎琳德愣了愣,她说的法兰杰斯先生是霍尔·法兰杰斯,但娜斯塔西娅以为是夏佐·佐-法兰杰斯。
抿着唇思忖良久,罗莎琳德暗暗叹口气。
霍尔明明精通汉语,还跟康里学了一手好字,但他显然一点也没透露给娜斯塔西娅。现今娜斯塔西娅要给孩子取个汉名,他便不在考虑之中了。而且人远在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联系他得找玛拉,玛拉也许还要问拜尔德。就算罗莎琳德有心把机会留给他,也嫌麻烦。
叹完气,罗莎琳德果断说:你跟我来,我帮你打电话找佐-法兰杰斯先生。
娜斯塔西娅眼睛一亮,高高兴兴跟着罗莎琳德到书房去。
罗莎琳德让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尝试着拨通佐铭谦住处的电话。
电话拨了好一会儿,有人接了,对方的声音低沉冷漠,谁?
罗莎琳德看着娜斯塔西娅,同样冷漠道:我找佐-法兰杰斯先生。
你打来这里我当然知道你找谁,但你不打算自报家门?男人的语气十分冷硬。
罗莎琳德一脸疑惑,有点怀疑自己打错了。据她所知,佐-法兰杰斯家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态度可以说有点刻薄了。康里培养起来的人或沉默寡言,或笑里藏刀,但谈吐一致温和,没有这么冷酷带刺的。
这里是斯托克庄园。罗莎琳德说。
接着,她听到男人轻声喊了一下,像是在叫某人的名字,然后她要找的人终于出声了,罗莎琳德?
听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听佐铭谦的,罗莎琳德忽然觉得佐铭谦的声音温润多了。
你好,先生。娜斯塔西娅希望你能给她的孩子取一个汉名。罗莎琳德按照自己早就想好的话开门见山说道,因为娜斯塔西娅看起来紧张又迫切,非常期待。
佐铭谦微微一顿,孩子出世了?
罗莎琳德没想到他还不知情,恭敬道:是的,十一月十日出世,是个女孩。
娜斯塔西娅在吗?
我让她听。
罗莎琳德将话筒拿到娜斯塔西娅耳边,没有听过电话的她一脸惊愕握住,无措地看着她。
娜斯塔西娅?
耳边传来佐铭谦低沉磁性的嗓音,娜斯塔西娅睁大了眼,看到罗莎琳德带着鼓励地颔首,她低声唤道:哥哥
嗯,你希望孩子从你母亲的姓氏吗?
娜斯塔西娅愣了愣,点了个头,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忙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在沉默,娜斯塔西娅紧张地等着,半晌才有回应。
就叫庆长,阴庆长。
娜斯塔西娅笨拙地跟着念道:阴、庆、长?
下次有空,我来教你怎么写。
谢谢哥哥。
罗莎琳德居高临下地看她握着话筒真情实意地笑着,眉眼间的羞赧像是情窦初开,她不禁看得出神。
挂了电话,娜斯塔西娅高兴地向罗莎琳德分享,阴、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