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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红痕

    

(二十六)红痕



    第二天,林湘是顶着黑眼圈爬下床的。

    她昨晚琢磨了一宿,始终不觉得林沅是个重生货。通过林淮,她也算了解林家这些天发生的事,与书中别无二致。倘若林沅真是重生,怎会和上一世行动轨迹全然相同?

    唯一的变数是她,只在她。林家众人所做出的任何与书中不一致的行为,指向的对象都是林湘自己。

    然而,即便林沅没有重生,她依旧对自己起了疑心。

    林湘不清楚究竟是她哪里露了马脚,还是林沅本性多疑,总之,竹峙是试探她的那颗旗子。可惜,林湘自乱了阵脚,暴露了自己并不是个什么也不知情的普通穿越者的事实。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林沅推她入水的举动,也有了另一层内涵。

    若她因此一命呜呼,身体换了新主人,很好,穿越小实验成功了。倘若她命大没有死成,憎恨也好,害怕也罢,不理智的情绪会推着她走,让她试图做出些什么。

    所以,在她活蹦乱跳离开林家时,林沅才一点都不失望。林沅在等待她做出异常之举,并以此来验证她的底细。

    踏出家门,做出欣赏晨光的样子,她用余光暗暗扫视平日熟悉的每一处街景。

    林沅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不会乖乖等着她行动,然后再被动应对。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那林沅一定会派人跟着她,摸清楚她每日都在做些什么。

    这种从日常片场跳进谍战片场的感觉糟糕透了。

    去书店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和她打过照面的行人,林湘都觉得对方可能是林沅的爪牙,简直要得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被害妄想症。

    她就这么精神紧绷着走到早点摊。犹豫了一下,想到和小哥的约定,林湘还是坐在了餐桌前。

    辛茗小哥很快将包子和米粥端了过来。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沉默着放下了碗,带起一声粗瓷与木料相撞的动静。

    若是平时,林湘察觉到他的异样,会小心翼翼看他两眼,兴许还会冲辛茗友善地笑上一笑。但今日,林湘没那个心思。忧心忡忡地用着早饭,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徐语一直没有出现。松一口气之余,她又忍不住担心起徐语,怕是自己昨日伤了他的心。

    一天天的,这都什么事呢。

    低下了头,她恹恹一勺勺把粥往嘴里送。

    林湘自问,她不想被人伤害,也不想去伤害别人。她毕生所求,不过是普通平静地活着,过着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没什么不同的日子。可林沅也好,徐语也好,怎么就偏偏盯上了她呢。

    林湘着实想不通。

    辛茗小哥,离开之前,她走到食摊前,低声询问辛茗,欠款快抵完了吧?

    铁铲打在饼上,极酥脆的一响,辛茗抬眼,面前的女人一副没睡足、不想搭理这个世界的缺觉相。将心中没消下去的怒气更加明晃晃摆在脸上,辛茗短哼一声,道:按你的食量,再吃三个月还差不多。

    林湘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轻轻点头,又问:若我晚上也在这儿吃呢?很快就能清了账吧?

    这女人不愿意在这儿吃饭,是要跟小语撇清关系,再不见他,还是她厌烦了日复一日、滋味差不多的早点?

    油声滋滋,又一个饼煎好,辛茗利落地将其铲了出来,手背却不小心被飞起的油点溅了一下,灼灼烧疼了起来。捂住被烫到的位置,他盯着林湘,几个呼吸过去,她眨了两下眼睛。

    吃了炮仗似的,他不悦地回复:一日两顿,三月打个对折,一月半,你连这都不会算么?

    那就这样吧,一月半。林湘从善如流改口。她确实忘了如何去算,脑子木愣愣的,一时转不过来。

    待林湘离开后,辛茗照例去收拾她用过的碗筷,他依然心存怒意,眼睛却冷不丁扫见了餐碟里那只留给他的包子。那包子白嫩嫩、孤伶伶,上头的褶皱如花一样可爱。

    积聚的愤怒忽然消散了些。

    那天,林湘日头高悬才来吃早饭。她嗓子受了伤,不能吞咽硬物,辛茗与她同坐一桌,吃了为她而做的酥油饼。

    翌日,她盘中的早点从酥油饼变成了两只素包。林湘受宠若惊,感动极了的模样,还和善地询问他是否用过早食。他摇头,对方便用不吃饭会长不高云云的幼稚言论吓他,不顾他的嗤笑,在餐碟中剩下一只未曾动过的包子。

    林湘在同龄女性中个头并不算高挑,而辛茗只到她的肩膀。

    愤愤连皮带馅咬下一大口包子,他很认真地品尝味道,粉丝弹牙,鸡蛋留香,表皮松软,纵然已经开始变凉,他的包子依旧很好吃。

    再之后,林湘再没说过那些幼稚话,但包子总是放在那里,每天如此,日日皆然。仿佛心照不宣的默契。

    辛茗像平日那般,伸手去拿这只包子,准备三两下解决掉自己的早食。指腹挨上半冷的包子皮时,他发现自己手背上添了一块红痕。

    庖厨多年,辛茗已经很久没被热油烫伤过。

    不对劲。

    松开了那只包子,他像是触到了火苗与刀刃,遽然缩回了手,身体也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撞上一只长凳。

    不对劲!

    再也不看那张未收拾的餐桌和上头无人去吃的包子,逃回食摊前,他将发红的手背放到唇边,轻轻吹着气   。

    吐息很热,对止疼毫无作用,无异于火上浇油。辛茗却一无所觉,黑色的眼眸失了神采,嘴唇微微张开,徐徐地向手上吹气。

    手背疼吗?不算是疼。

    往素再疼的伤、再重的担,辛茗都咬牙挺过,从不示弱,也从不对他人言说。被一点热油溅到又算什么?也值得他立刻捂手、事后吹伤?

    不对劲

    他的生气是不对的,消气也是不对的。他的手上不该有热油烫出的红痕,手里更不应拿着他人转手又还给他的包子。

    再来两个饼子。一张桌上的食客喊道。

    好嘞。辛茗不再替伤处吹气,放下了手,他握住擀面杖,开始擀制饼皮。

    紧窄而偏短的衣袖被拉到手腕两寸以上,露出少年白皙纤瘦的两腕。他常年劳作的双手远不如这对手腕漂亮,沾了面粉依旧看着肤质粗糙。

    拿着擀面杖的右手动作麻利地几乎只能看见残影,而残影上,一串红痕艳艳,隋颖而晃,如若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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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茗的情绪写得有点隐晦哈,担心自己没传达到位,但又不能更点得明了,因为,辛茗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