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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苦肆

    

离别苦·肆



    礼拜三上午,霞飞路的回力球场,正在打比赛,对战的乃是来自墨西哥和古巴的职业球队。

    古巴球员手戴芦苇长勺套,在小球触底前,眼疾手快将球掷回前墙,引得满堂喝彩,哨音起,七比六,险胜。

    密斯特陆又赢了。每局都赢,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是命中带财。坐在陆屿身侧的租界董事朝他笑道。

    他觉得面前这个中国男子真是好运气,买的不过是几张香槟票,竟也能这样误打误撞,赢得盆满钵满。

    怪不得短短几年,就能在势力交错的上海,闯出一番名堂。

    托麦可尔先生的福,陆屿谦让,不要和我客气,中午请让我做个小东。

    因着不是礼拜天,来球场观赛的人并不太多,散场后,陆屿便陪着租界董事,径直去了球场内的西餐厅,准备在那儿用餐。

    餐厅凉爽异常,冷气嘶嘶吹着,陆屿刚笑着与董事碰杯,便听稍远处传来不大不小的谈话声。

    那姓陆的不过是小流氓出身,还妄想开银行,按他的学历水平,租界连执照都不会批给他。真当外滩金融街,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撒野的地方了?友谊银行的孙行长,笑嘻嘻地朝李老大巴结。

    李先生放心,后日的租界金融会议,在下是绝对不会同意,那个臭流氓进驻外滩的。孙行长又给李老大满上一杯起泡酒,相反我还要告知同业,一起抵抗他。

    李老大眯起眼,满意地点点头,眸光朝陆屿那儿一瞥。竟然敢和他争莺莺,他在上海滩盘根错节多年,门生子弟遍地全国,岂是这个小混混可以相比的?

    才吃了几年奶,也敢出来争地盘,抢女人?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今日就让他见识见识,上海滩到底谁说了算。

    密斯特陆?金发碧眼的董事,见陆屿微微出神,不由唤了一声。

    陆屿回过思绪,举起高脚杯,朝他微微颔首,两人碰了个杯,陆屿便笑谈起刚刚那场红蓝大赛,云淡风轻的模样,似对孙行长方才番话,完全不放在心里。

    暮色溶金,迤逦了半个法租界,还未入夜,这里已然闹热得仿佛法国巴黎。

    林瑾来到了陆屿常常驻足的赌场门口,对门口保镖微微一笑,你好。我找陆先生,我叫

    话还没有说完,保镖便冷声打断,去那里排队。

    林瑾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只见侧门靠着墙壁处,已经乌压压排起了一条长龙。

    她震惊,难道这些人都是来见陆屿的?

    林瑾略略思忖,便又掏出一卷子法币递给保镖,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陆先生一定会见

    保镖冷哼一声,各个都是这样说的,我看你要么排队,要么滚回家。

    很不客气的说辞。

    林瑾无奈,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她只得往队伍走去,乖乖站在末尾排了起来,这一站便直站到月明星稀。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开始sao乱起来,门内走出一年轻男子,在另一处收走了几张名片,却不往他们这边来。

    排在林瑾面前的高个男人似乎很闷热,手拿帽子直当蒲扇摇。

    他向旁边一位稍稍年长的人士问道,老兄,这是怎么回事,倒不来收我们的名片。要知道,我们已经站在此地,等候好几个小时了。

    那男人笑笑,喷着浓烟道,你老弟是第一次来排队吧。那是孤儿院、医院的名片,照理是要比我们早一个钟头收的。听说他们的名片请求收上去,陆先生会亲自过目。

    那我们的呢?高个男子不由睁大眸,难道我们的名片交上去竟是无人查看,那还呆这里排什么死人队。说话时,他的帽子闪得愈发快速,这表明他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

    虽是这样说,但若有幸被陆先生相中,挑你啃啃元宝边,那也是很值得受用了。男人微笑。

    正在他们说话时,突然几辆黑色汽车嚓嚓驶来,车头照射出两束灼热的光芒来。

    下一秒,车厢内便娉婷走下一位摩登女郎,烫着小卷发,穿一身织锦缎粉蓝挑银丝旗袍,愈发显得身姿袅娜,美丽异常。

    林瑾离得远,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容貌,但也觉五光十色,纸醉金迷地亮眼。

    跟着女人下车的保镖皱眉,怎么那么多人?说着,便像两堵黑墙似地,将女人掩得严严实实,护送她进去。

    上海滩将这陆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要我看也只是登徒浪子,吃喝嫖赌,醇酒妇人,哪样都没落下。年轻人怒意冲冲,切齿拊心地大嚷。

    男人又笑,他那种身份的人,身边没有女人围绕才会让人起疑心。老弟,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了,这上海滩白道黑道红道蓝道外国道,花花肠子可多着呢。

    再下去的对话,林瑾懒得听,她只是嘟着嘴,靠着墙壁,又直直站了两个多钟头,方才有人出来收他们的名片。

    距离林瑾递名片又过了两日,出乎意料,先来找她的居然不是陆屿,而是时芝。

    她穿身蝶黄真丝碧绉白金细花旗袍,这般鲜嫩的颜色,愈发衬得雪肤乌发,格外地楚楚动人。

    林jiejie,可以请你吃午饭吗?时芝将玻璃皮包夹在腋间,朝林瑾微微一笑。

    林瑾迟疑片刻,点点头,同她一道去了隔两条横马路的新雅酒楼。

    新雅酒楼虽是广东馆子,但颇受外国食客欢迎。透明式的厨房别致而又干净。

    入座后,时芝将红菜单递给林瑾,莞尔道,林jiejie,你随便点,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林瑾斟酌点了两样家常菜,时芝接过菜单,除多添几味招牌菜外,又补了两道燕窝炖雪梨。

    雪梨润肺凉心,林jiejie可以多吃一点。时芝一面给林瑾斟菊花茶,一面浅笑。

    菜上桌后,时芝忙着给林瑾布菜,又将热腾腾的冬瓜盅推到她面前。

    这冬瓜盅如小玉西瓜般大,蒸得碧绿鲜亮,掀开盅盖,里面鱼翅、虾仁、火腿丁、鸡头米、莲子心,塞得是琳琅满目。内陷丰富,但是汤头却清清亮亮,不带丝毫浑浊。

    林瑾舀了小半碗,尝了一口,倒是炖煮酥烂,滋鲜味美。

    林jiejie,你觉得味怎样?我家老爷平素倒是很爱吃。时芝见林瑾碗空了,旋即又给她盛了满碗。

    老爷?林瑾疑惑问,时芝,你不是和丈夫开店去了吗?怎么又到别人家帮工了?

    时芝当年知道父亲早就不在人世后,意志消沉,幸好主人家的一个年轻雇工,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当年她和那男人结婚时,林瑾同陆屿亦去喝了喜酒。

    林瑾还将那串碧玺石手链送给她当新婚贺礼。婚后,那男子对时芝也是异常的温柔妥帖。

    林瑾见时芝现在穿金戴银,便以为是他丈夫飞黄腾达了。

    时芝闻言,眼眶倏然通红,笑着摇摇头,他已经逝去好几年了。

    林瑾一惊,伸手轻轻握住她手,沉默地表示安慰。

    在重庆见识过太多生离死别,节哀这两字,再也不忍说出口。毕竟此种痛苦,若非亲历,旁人又岂能体会一二。

    时芝很快又笑起来,从皮包掏出一张银行存折单,推过去,林jiejie,这些都是我平日积攒下来的月钱。我知道你刚回上海,处处都需要用钱。你别嫌弃,先拿着使吧。

    月钱?林瑾蹙眉,你现在先生贵姓?

    时芝声音很轻,并不是什么先生,我只是他的姨太太。他姓傅,在政府做事。

    傅锡鸿?林瑾不可思议地确认。

    时芝长久地缄默,方咬着唇瓣点头。

    林瑾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人可是上海市大道政府的市长。

    林瑾万万没有想到,时芝居然与这班人为伍。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当场喷出一口血来,朝时芝说话的声音不由扬高,你自甘堕落,为了富贵权势给人做妾,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怎么能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嫁给伪政府里的大汉jian。就算你没读过书,难道连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懂吗?

    话落,时芝将头垂得更低,眼泪一颗颗沁出来,落到唇角,苦涩湿咸。

    这还是林jiejie第一次这么凶对她。

    她唇瓣嗫嚅,想要说什么,最后全混着眼泪,悉数吞下,只浅浅唤了一声,林jiejie

    此时,林瑾已然站起来,脸庞是决绝的表情,你不要叫我jiejie,我跟汉jian向来没有来往。

    金黄色的夕暮无声无息洒落,街口巷尾遂变得一片昏沉。

    时芝乘着黄包车回到傅府,下车后,径直穿过月亮门,往花厅走去。

    大夫人梳着鲍鱼髻,穿件家常艾绿素软缎旗袍,懒懒陷在圈椅中,小丫鬟在侧,毕恭毕敬低头打着扇子。旁边亦围拢着几位姨太太,小小姐,大家欢笑晏晏,一见时芝进来,便都没声了。

    时芝赔着笑脸走过去,接过丫鬟手里圆扇,小心翼翼替大太太轻轻扇了起来。

    直到苍穹擦黑,时芝才敲敲酸疼的小臂,姗步回了自己房间。

    大太太一向厌恶她,刚在众人面前,又是夹枪带棒好一顿羞辱。然而对于这些,她早就习以为常。

    时芝坐在床上,廊下丫鬟已点起晚灯,黄橙橙的光,自罩了镂雪纱的窗户漫进,暗影斑驳,她只觉寒意脉脉。

    林瑾中午那番话,竟如同符咒般,一直在她脑海回旋,挥之不去。

    傅锡鸿走进房间时,倒吓了时芝一跳。

    他今日着淡青蓝锦云葛长袍,外套绸马褂,虽年逾四十,倒还显得姿态挺拔。

    一进屋,傅锡鸿便伸手解掉时芝旗袍盘扣,伸进去,往她花苞似的嫩鸽子乳上,狠狠捏了几把,眼见时芝痛得呜呜叫唤,方露出餍足笑容。

    弄疼你了?男人的大掌往女人大腿根部摸去。

    时芝赶紧摇头,忍着眼泪,笑得灿烂。

    傅锡鸿摸摸她脸,笑道,最爱你乖巧。

    他坐在床上,双腿相叠翘起,嗓音尖细,去把衣服换上。

    时芝抿了抿唇,自顾走到大衣柜旁,取出那件称不上衣服的黑色小皮衣,抖开,将它慢慢穿起。

    不一会儿,她便重新回到傅锡鸿面前,小皮衣只堪堪遮盖住她的背部和肚子,而将她的rufang与花xue,完完全全暴露在燥热的空气中。

    傅锡鸿看得眼眸充血,声音都有些许颤抖,沉声道,戴上!

    话落,时芝便将绣帕塞绑在唇部,又将眼罩戴上,便彻底口不能言,眼不能见。

    爬!傅锡鸿手里握着皮鞭,恶狠狠抽打时芝纤背。

    时芝便如狗般,开始在地上爬动起来,皮鞭雨滴般朝她胸部、大腿、手臂、纷纷袭来

    她嘴唇拼命颤抖,疼,好疼,可是更疼的是林jiejie竟然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