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宴·叁

    木木。

    林瑾本在庭院赏花，蓦地，身后传来男人温润如玉的嗓音。

    她回过头去，柳眉蹙起，原来是简溪。

    简溪穿身深色西装，儒雅中又透股精明，立在庭院深深中，清癯身姿渐与背后假山融为一体，模模糊糊，令人看不真切。

    林瑾顿觉手里那把叶子也不好玩了，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这菊花宴只邀请女眷，在这碰到简溪，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简溪走至她身前，抬手将她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我中午与财政总长餐叙，恰遇总长夫人派听差来传话，说你和阿奶都在，便想着来看看你。

    林瑾哦了一声，点点头，心里明白，简溪不会不知道简老太太今日外出，所以就是特地来见她的。

    她视线不由自主瞥暼向一边，不知为何，与简溪在一起，她总是有种压迫感，沉沉地，喘不过气。

    稍远处，穿白制服的年轻女佣，几人正合力抬着六角砂岩花盆，盆内菊花，深紫近黑，一看便知是最珍奇贵重的墨菊。

    你一定玩得不开心。简溪望着林瑾愁眉深锁的脸庞，了如指掌道，你向来不喜欢菊花，也讨厌吃螃蟹，更厌恶吃完后将他们重新拼回原样。

    吃完螃蟹后复原成原样，对于他们而言，是体现教养的礼仪。

    她总是说，为什么要把螃蟹的空壳空脚拼回去呢，对那只蟹来说，拼得再像，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它了。

    简溪想到这里，唇角情不自禁上扬，他最喜欢林瑾的就是这份纯真烂漫，像他，就从来不会想到这一点。

    简溪林瑾从口袋掏出那枚钻石戒指，毫不犹豫地塞进简溪口袋。

    光线暗了下去，天空飘来大朵乌云，瑟瑟秋风，吹得花瓣枯叶，翩然起舞，女佣加快脚步，将名花贵品，一盆盆搬进屋内。

    简溪全身紧绷，怔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女人，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般。

    我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欢他，所以这枚哪怕是友谊之戒，我也不能收。林瑾松开手，手心那团碎叶子，遂被冷风吹远，她突然重重舒口气，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简溪耳畔嗡嗡直响，好半日才回过神，他只觉这番话，如密密尖刺，将他整颗心扎得生疼流血。

    你很喜欢他？你说你很喜欢他？简溪失神的重复问道。

    林瑾神情坚定，用力颔首。

    他是她生命中意外闯进的惊喜，或许从他闯入的那一刻起，她便准备和他在一起了。

    天空开始落起蒙蒙细雨，庭院树木轮廓，隐隐模糊，有女佣抱着东西，小跑过来，走近了，弯腰递给林瑾两把伞。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林瑾将一把伞递给简溪，撑开另一把伞，打在自己头上。

    简溪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儿，雨势愈大，雨珠子疯狂打湿他的身体，他依旧一动不动立在那里，像极被人抛弃，找不到回家道路的孩童。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听到自己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响起，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喜欢上了？

    喜欢和时间没有关系。林瑾固执道。

    木木！简溪大声吼叫林瑾，优雅的五官扭曲得极其恐怖。

    他夺过林瑾雨伞，看着大雨疯狂袭击面前女人，又伸出双手紧握住她肩胛，奋力摇晃，我七岁认识你，你现在和我说你喜欢别人了？你当我什么人？你是在玩我吗？

    我没有玩你，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你没有感觉么？我喜欢陆屿，想和他在一起，想每天都见到他。林瑾被简溪摇得喘不过气来，连带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简溪四肢僵硬，全身血液汩汩倒流。

    他无法接受她告诉自己，她爱上了别人。

    他慌乱地从口袋掏出钻戒，替林瑾戴上，木木，我以后再也不让阿奶带你来这种地方了，好吗？你不喜欢应酬，不喜欢那些人，那以后结婚，我天天在家陪你。你给我时间，我会帮你一起忘记他。

    简溪，你真的喜欢我吗？

    简溪以为林瑾心意扭转，忙点头回是。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她幸福么，简溪，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会祝福我。

    倘若那个野男人不喜欢她，她也会希望他幸福。因为她知道爱情绝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占有。

    简溪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直过许久，方将伞捡起来，递还给林瑾，对不起，我刚一时接受不了，情绪太过失控了。木木，请你原谅我。

    我并没有责怪你。

    林瑾退后两步，捡起另一把伞撑开，转身往室内走去，至于这枚钻戒，她会还给简冰，托她代为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