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好的预感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帮母亲准备了一些食物和热水。叮嘱她尽量别下床，如果有急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母亲微笑着看着我，眼中有些湿润，一双柔软的手握着我的手道：阳阳，你刚刚被帝大录取，还没高兴完就又要跑出去挣钱。。。这一年你一边准备高考一边又要照顾我，辛苦你了。

    妈！你又说这种话！从小到大都是您照顾我，现在也该换成我照顾您了！而且能自己想办法赚钱也很有成就感啊！说明您儿子不是一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嘿嘿！我得意的笑着说，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让母亲开心。

    阳阳是好样的！妈为你自豪，我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不再是那个整天让我头疼，让我拿鞋底追着跑的捣蛋鬼了！母亲伸手抓了抓我的脸，宠溺的笑着说。

    妈！您别提那些小时候的事了。您以后要是想打我，我自己往您手上撞好不好？时间不早了，要是去晚了该有人等着急了！您早点休息，别等我了！我说完拍拍母亲的手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时母亲叫了我一声，我回头问母亲还有什么事，她的眼中充满不舍，却只是说让我注意安全。我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出了家门。

    我赚钱的方法是推币游戏机，这种游戏机一般只在大型的电玩城或者游乐场里能看到。我在网上无意中看到了一种简易版推币机，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奖励机制，样子也一般。好处就是同时可以六个人玩而且价格便宜，两台一共不到七千块钱。

    我的打算是去本市最热闹的步行街摆摊，30块钱一百个币，里面放一些礼品，掉出来算作奖励。

    刚高考完的时候我就开始运作起来，没想到第一天来玩的人就特别多，周围看热闹的人更多。从下午四五点钟到晚上十二点多基本上都有人在玩，偶尔还得排队等一会儿，那天我足足赚了一千二百块钱。母亲当时感慨的说我挣钱的速度比她开店卖衣服可快多了！

    我在兴奋之余却也清醒的认识到，这个小买卖只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效仿，或者人们玩几次就玩腻了。所以最初的这段时间最为宝贵，母亲也鼓励我应该多积累社会经验，有了想法就要动手去实现。

    二十几天下来除去成本和相关的开销，我一共挣了一万出头，这对第一次做生意的我来说无疑是莫大的鼓舞。我把钱全都交给了母亲，看着她那久违的幸福的笑容，我的心里无比满足。

    母亲是个身材比较娇小的女人，身高只有一米五八，但是整体比例却很好，让人看上去非常大方自然。她长着一张柔和的小圆脸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温柔而甜美。

    就是这样一副略显柔弱的身体独自将我扶养成人。我无数次看到她在风雪中、在风雨里穿梭的身影。随着年龄逐渐长大我越来越能明白母亲的艰辛，我开始变得勤奋，开始帮她扛下一部分生活的重担，母亲也越来越喜欢揉着我的脸微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母亲的脸上是泛着光的。

    我问过母亲关于父亲的事，她只是说生活其实有很多不美好，等你长大了也会遇到的。但是不管怎样，都要努力做一个美好的人。

    后来，我上初三的时候，母亲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生活也有了显著的改善。母亲的笑容就更多了，深藏在她内心里的活泼与俏皮也充分的释放了出来。母亲喜欢跳舞，喜欢唱歌。   她经常晚上带着我去吃各种美食，自己则豪爽喝上两三瓶啤酒，然后晕乎乎的跑去KTV又唱又跳。美其名曰：奖励儿子又考了好成绩。

    那时候我总是有些痴迷看着母亲，她就像一座宝藏吸引着我，影响着我。

    然而，一切都在高二暑假的第三天戛然而止。一场车祸突如其来，母亲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推开，她自己却失去了双腿，我也因头部受伤昏迷了五天。

    从那以后整个世界对我们来说都失去了颜色，我整天陪在母亲身边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同样悲伤的母亲为了让我振作起来，强打起精神劝说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考上大学才能更好的照顾她。

    那时我看着母亲凄美的笑脸心如刀绞，可是母亲说的对，我应该比母亲更坚强才对。。。。

    在母亲的闺蜜莲姨的帮助下，总算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按照法院的判决我们应该得到一百多万的赔偿，但肇事者东拼西凑也只拿出了三十万，这些钱在支付了我和母亲在医院的花销之后后只剩下不到十万。

    这些钱对于我们的损失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而且母亲的服装店也没办法继续开下去，于是我在备战高考的同时也早早的开始考虑将来的生计问题。

    此时我骑着电动车走在去步行街的路上，随着离家越来越远，我的心却越来越不踏实，慌慌的很难受，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揉揉胸口继续前行。大约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到了摆摊地点。那块地方的主人是一家冷饮连锁店的老板，我在他家门前正好可以帮他聚集人气，所以租金并不高。跟他打了声招呼，给游戏机通上电就准备开始营业了。可是就在此时，我的心慌的更厉害了，让我几乎喘不过气，眼睛里还不自觉的流出泪来。我隐约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慌乱的四处张望，可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回事？

    好难过。。。

    要失去什么。。。

    突然，母亲那最后一个眼神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那目光中nongnong的不舍如惊雷般轰的我浑身一颤。我来不及多想，拔掉脚下的电源，骑上电车就往回跑。身后有好几道声音徒劳的喊了几声，我自然是不会回头的。

    我的母亲！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骑的飞快，但是依然感觉用了很久才到家。推开母亲的卧室，没人。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慌张的四处寻找，最后在推开卫生间的门后，终于看到了母亲。

    母亲一只手泡在水盆里，上面有一道鲜红的伤口，正在往外流着血，水盆里的血液并不算多。另一只手拿着刀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流着泪微笑着看着我。

    那笑容既熟悉又陌生，甚至有些恐怖，母亲看我呆若木鸡的样子，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阳阳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我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想哭却哭不出来。身体缓缓的跪在地上，用大口的呼吸来维持越来越眩晕的大脑，艰难的对母亲说道：妈。。。你要让儿子。。。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吗？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母亲凄厉的喊道：我已经做完了我应该做的事，现在我要解脱，我想有尊严的死不行吗？

    母亲此时的样子是那么的决绝，她似乎是在用生命呐喊。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她，双手无力的抬了抬，道：如果。。。如果你觉得死是解脱。。。那请你也带上我吧！你给了我两次生命，养育了我18年，却不给我报答你的机会。。。我同样无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母亲颓然的放下手，也许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使得她的双眼失去了光彩。

    我默默的爬过去抱起母亲，把她放在沙发上，拿来急救箱帮母亲处理伤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流着泪。

    处理完之后缠上几圈绷带，我又把母亲抱到床上。她始终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眼里没有焦距。其实我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机械的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我转回到客厅，一点点擦拭掉地板上的血滴，大脑也逐渐运转起来。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母亲根本不需要我的报答。那反而会成为她的心理上的负担，独立而坚强的她肯定不想成为一个时时刻刻需要别人照顾的废人。

    我蹲在地上思索良久，眼神逐渐坚定。起身洗掉手上的血迹，转身返回卧室。

    母亲，让我换一种方式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