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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归途

    

2-3-6,归途



    最终宁秋鹤并没有看到大蛇妖生孩子的场面。

    听墨涫说了蛇君鸣涫被杀的经过,权衡之下,觉得事有轻重缓急,蛇君的事确实比较重要,便决定即时启程返回归山。

    从巫山往江城去,最快自然是走水路,在墨涫和戈月商定路线的时候,宁秋鹤抽空去看了待产的孕妇。

    大蛇妖的孕妇看起来和人类的也没什么不同,一样挺着个大肚子在吃吃喝喝,只不过肚子的形状有点奇怪而已,像个形状不规则的坨坨。

    然而听过她对生产的描述以后,宁秋鹤却是有点难以接受。她的孩子将会以蛇的形态降生,约莫三寸粗细,一丈来长。

    论起粗细来,三寸,其实跟她族里的男人的性器粗细相若,所以生产的过程其实是相当轻松的,只是宁秋鹤每每想象着,从腿间拉出来一条两米多长的条状物她觉得大约是因为她接受能力低的缘故,听着真的是很奇怪。

    看过孕妇以后,宁秋鹤与墨涫,戈月一同离开了巴蛇一族居住的村落,由戈月带领,进入了他们一族留下的密道,从巫山的山腹直通至长江边上。

    望着搁浅在石滩边上的,那一艘小小乌篷船,船篷破了无数个巴掌大的洞,船身残缺不堪。走近点一看,果然船底也是穿的,那个破洞说大不大,说有碗口大小绝对不夸张。

    你让她坐这样一艘船进长江回江城,这跟让她游泳回去有什么区别?宁秋鹤心里不禁吐槽。

    眉头直跳,宁秋鹤指着那堆勉强维持着船的形状的烂木块,道:「戈月,我们就坐这个?」

    戈月脸色微赫,支吾道:「族人不外出,是以族里就只有这一艘船了。要不、要不我重新做个竹排?」

    最近雨水多,水流算是湍急的,此时坐竹排进长江,只怕比这破船还要抢眼吧,宁秋鹤只能扶额叹息。

    「坐什么船啊,」墨涫挑眉道:「我用原身直接带你走就是。」

    「可是我也不想一直泡在水里。」宁秋鹤道。

    「真麻烦。」墨涫直接一手将她抱起来,放进船舱里,笑道:「他们一窝子都是直接跳进水里就走的,管他们要船不是为难么?将就一下吧,有我给你守着,船想沉都难。」说罢长腿一翻坐上船头,回头招呼戈月上船,抬手一招,水倏然上涨,漫上石滩,带着小船漂出江面。

    戈月坐船尾,墨涫坐船头,也不须船桨,小船稳稳浮在江心,向下游漂去。

    还记不记得李白的?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宁秋鹤不想承认,她居然被他老人家骗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才发现真相。从巫山到江陵,一千二百里的水路,一日哪里能到?「两岸猿声啼不尽」倒是真的,一路顺水而下,一整个白天过去了,才刚刚出峡区,可见「轻舟已过万重山」,实在是能是他当时心情的写照。

    离开了巫山峡水域,戈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船桨,坐在船尾装模作样的乱划,小船却弯都不打一个,仍是往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江上船只渐渐多了起来,从渔船小舟到精致的楼船应有尽有,这小乌篷船虽然破烂,倒没有太惹人侧目。

    江水中从源头地脉中带出来的生机,到了这里基本所剩无几,于是宁秋鹤暗中计划着,白天行船,半夜无人之时,便潜到江底去吸取地脉的生机。

    第一夜的下半夜,宁秋鹤看他们二人似是已经睡去,便轻手轻脚地退去衣裙,想了想,拔下了簪子留在船上。

    江面宽阔,船一直在缓慢移动,江心水深少说有十米吧?潜下去来回需时,回头的时候找不到船了那可不大好,留下簪子,她起码能感知到船的大概位置。

    坐在船舷,宁秋鹤先把双足伸进水里试了试,双手用力,正打算尽量安静地滑进水里,忽而腰部一紧,已被人从后方箍住。

    墨涫并未声张,而是凑到宁秋鹤耳边,轻声问道:「在这江心脱成这样,不怕人看光了?在凡人眼里,你这样跟没穿可没有差别。」

    这周围黑乎乎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息,小船上也无半点烛火,凡人哪里看得到她?宁秋鹤没好气道:「凡人哪有你这么好的眼神。」

    「谬赞。」墨涫低笑着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到江底去一趟。」宁秋鹤掰着箍在腰间的手,「你放开。」

    「我同你去吧。」墨涫松开了手,快速脱下衣衫丢在一旁,只留了一条极其贴身的皮裤。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宁秋鹤心道,她可没有被不熟的人看着进食的习惯,便拒绝道。

    「万一你被怪鱼叼走了,剩下我和戈月那小子,可没法跟老祖交待。」墨涫从衣服堆里翻出一根丝带,把一头卷曲的银发高高束起,回头唤道:「戈月小子,我跟宁姑娘下水一趟,你可把船稳好了。」

    戈月迷迷糊糊地被叫醒,搓了搓眼睛,见二人衣衫尽褪,立时醒了大半,却没有问缘由,只是应了,便挪到船舱中间坐着不动。

    「你叫醒戈月做什么?」宁秋鹤小声埋怨道。本想偷偷去进食,这下搞得像跟他去做贼似的,还得在船上留个把风的。

    「你傻啊,我俩下水了,戈月能不醒?」墨涫重新箍着她的腰,带着她一翻身,无声无息地落入水中,低声笑道:「不跟他说清楚,要是他也下水来寻我们,没了他镇着,这船得沉,不然你以为这一破船真能在江上浮着?好了,你要往哪里去?」

    「靠近江心的江底就好。」宁秋鹤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好作罢。

    墨涫并未多问,只将宁秋鹤箍紧了,让她的背紧贴在他胸前,带着她往后一仰,以背向下的姿势,沉入江中约莫一米深,下半身乍然化作紫黑色的粗大蛇尾,翻过身来让宁秋鹤面向江底,带着她快速往下潜游。

    在这一刻之前,宁秋鹤从来没有想象过江里面会是什么样子。黑漆漆的水中有大量的游鱼在缓缓而动,鱼目中映照着微弱的金光。江心出乎意料的浅,原本以为至少有个十米深,可这时潜了顶多五六米,就摸到了底。

    这深度离开地脉还是有点远,宁秋鹤摸了摸江底的淤泥,有点泄气。

    「怎么了?」神识中忽然传来墨涫的声音,「要找什么?」

    「」宁秋鹤并不会传音。

    「怎么不说话?」过了片刻,墨涫又道:「你该不会是连传音都不会吧?」

    宁秋鹤无奈点头。

    「真是」墨涫扶额:「老祖怎么连这个都不跟你说,来我教你」

    跟着墨涫的指导试了几次,宁秋鹤终于能成功传音,便道:「水太浅了,我们回去吧。」

    江陵一段因为水流平缓,淤泥容易沉积,素来是长江中最浅的一段,这里尚有一日路程才到江陵,情况已经这么糟糕,看来想在这段吃上饭是有点难了。

    墨涫却没有动,只是盯着江底问道:「你想要多深?」

    「约莫四丈上下?」宁秋鹤疑惑道。

    「我试试。」墨涫沉吟道:「只是江面上还有船只,只能慢慢来,你先转过身来抱着我,抱紧了。」

    水下有暗流,宁秋鹤怕一松手被冲走,只好小心翼翼,慢腾腾地转过身去,双手圈住了他的腰。

    「再往下点,免得等下溅你一身泥。」墨涫将她的挪到脸正对上他小腹的位置,宁秋鹤正要抗议,忽而一阵震动,墨涫已化了原形,变粗了一倍有余的腰身,差点让她抱都抱不住。楔形的头部紧贴江底,开始往淤泥里钻。

    为了顾及江面的船只,墨涫的动作不算快,一钻一压之间,淤泥慢慢被开出一个直径两丈有余的大洞。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墨涫带着宁秋鹤沉到洞底,道:「不能再深了,不然要塌,你看看够不够?」

    宁秋鹤松开双手,唤出蚩尤爪,在洞底摸索了一圈,果然生机比起之前充沛很多。正要开始进食,爪下忽然触到什么又硬又凉的圆管状的东西。宁秋鹤一阵愕然,这江底的淤泥里还有铁栏杆不成?

    「怎么?被泥鳅咬指头了?」墨涫上半身化回人形,束发的丝带不知到哪里去了,一头银丝在水中飘散,右手圈了宁秋鹤的腰,左手与她一同伸进淤泥里,「怎么呆愣愣的?」

    宁秋鹤抓住那铁栏杆似的异物,用力拉了拉,纹丝不动,便拉了墨涫的手去摸,问道:「这是什么?」

    墨涫的手握上去那金属物的时候也是一呆,神色随即凝重起来,沉声道:「不要好奇,我们走吧。」

    此时宁秋鹤也感觉到,那金属物上传来极其轻微的颤动,立时松开了手,奇道:「这到底是什么?」

    墨涫却是不答,只抱紧了她迅速往外游,冲出洞外时还不忘用尾巴一扫,那个在淤泥中挖出来的深洞缓缓塌了下去,片刻便只余一个三丈直径的凹坑。

    这下可好,还没吃饭呢!宁秋鹤无奈。这一段没吃上,之后江陵一段的江水更浅,怕是更吃不上了。

    正要抱怨,只听得墨涫轻轻舒了一口气道:「你还真会选地方,差点挖出个祸来。」

    「这还能算我头上?」宁秋鹤气道:「我方才都说要走了,是你自己要挖的洞,还怪我?」

    「我挖个洞还不是为了你?」墨涫挑眉道:「难道还成了我的错不成?」

    「好吧,是我的错。」想想未来几天都吃不上饭,宁秋鹤顿时没了斗嘴的心思。还好约莫也就六七天的船程,忍忍也就过去了。

    浮出江面,墨涫找的位置极准,正好就在他们那破烂小船边上。

    宁秋鹤抹了把脸上的水,抓住船舷,双手用力就要往上攀,突然腰部一紧,又重新被拉进水中,猝不及防喝了一大口水。

    「先不忙上船,」墨涫朝宁秋鹤眨眼,「我带你去看点有趣的?」

    「不用了,我没兴趣。」宁秋鹤没好气道:「你自己去吧。」

    「生气了?」墨涫转到她身前,下半身还维持着蛇的形态,飘散的银发,上半身紧实分明的肌理,像是美丽的人鱼。

    「不是。」宁秋鹤别开脸,淡淡答道,生气倒说不上,只是实在没了兴致。

    「真小气。」墨涫挑眉。

    宁秋鹤懒得跟他折腾,转身攀上船舷。

    戈月拉住她的手,将宁秋鹤拉回船上,好奇道:「你们刚才干啥去了?弄得翻江倒海的,原本江上过夜的凡人,全被吓得往岸上跑。」

    咦?方才在水中明明没觉得有多大动静啊。宁秋鹤愕然。

    船头一沉,墨涫已一跃上船,把湿漉漉的髪往脑后一拨,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条软布巾,打开来盖在宁秋鹤背上,沉声道:「我们挖到了捆龙索。」

    「咦?」戈月闻言一愕:「那要怎么办?」

    「已经重新埋上了,应该没事。」墨涫的语气有点沉重,「此处离开江陵太近,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宁秋鹤觉得,这俩打哑谜的实在是讨厌极了。

    「长江与黄河已有数千年不曾发过大水,并不是少典的后裔水利做得有多好,而是他们在容易发大水的区域下面锁了龙,用来镇水眼。」墨涫的神情凝重之极。

    「龙愿意这样被锁着几千年?他们有何过错,要遭到这样的对待?」宁秋鹤只觉心狠狠一沉,隐隐作痛。

    「他们并没有犯错,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这为了生存的事,实在说不得孰是孰非。他们有的是被暴力打伤后锁进去的,有的是被骗的,也有出于种种原因自愿的。」墨涫叹气道:「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出来。经龙镇守的区域往往极为富饶,是凡人大量聚居的地区,一旦将被锁的龙放出来,势必千里汪洋,生灵涂炭,杀孽深重。之前鸣涫与我一直在明查暗访,寻找其余的龙被封印的地点,一直未有收获,想不到方才阴差阳错,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一个。」

    「还有多少龙被锁着?」宁秋鹤颤声道。

    脑海中浮现出的景象让我心惊胆颤,血rou模糊的身躯,沉重的铁链,混合着鲜血的湿泥一点一点将身体覆盖,漆黑一片,无法动弹

    「不知,据说女娲娘娘与伏羲尊者大部分的后代,都被锁在了江河之下,剩余的大约都被杀死了吧。」说话间墨涫已然穿戴整齐,见宁秋鹤尚在披着布巾发呆,打趣道:「宁大小姐,还等着人服侍你不成?」

    倒吸一口气,一下子回过神来,宁秋鹤执起布巾擦拭头发,手止不住地发抖。

    「墨涫大人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戈月嗔道。

    「喂,你怎么回事。」墨涫上前握住宁秋鹤的手,「抖成这样。」

    「我、我没事。」定一定神,呼出一口浊气,宁秋鹤拿起衣衫一件件穿戴整齐。

    墨涫一直皱眉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方才到底下水去做什么?」

    「我以生机为食。」宁秋鹤答道:「水底比较靠近地脉。」反正船上没有一个凡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居然」墨涫有一瞬的愕然,随即叹道:「果然是我疏忽了。」

    坐到宁秋鹤身边,抬起她的脸,低头含上她的香唇,哺过来一口浓郁的生机,随即松开,低声笑着道:「虽然不能保证让你吃饱,但是每天给你一两口还是可以的,不介意里面混着毒的话。」

    宁秋鹤伸手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果然,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