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謎團4

    黑夜中的醫院分外陰冷，雖然這裡是鎮上唯一的醫院，住院患者不算少，加上病患家屬跟工作人員，少說也有數百人出入；但是被夜色包圍的醫院，還是發出冷冽的寒意。

    尤其位處地下室的檢驗室跟太平間，一入夜，更是寂靜無人

    薔薇尾隨著司藤青，偷偷由逃生梯竄入地下室，一路往深處走；越走，四周圍的詭異氣氛越濃厚。

    她跟司藤青兩人都是除魔師，那代表，他們的第三眼都可以看見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每個階梯轉角都站著飄盪的浮游靈，病死的人類靈魂在迴廊上遊走渾身鮮血的自殺者在停車場穿梭來去；無害的低等精怪們，在電梯與座位上跳動來去，吸食殘餘的人類能量

    這些在每個地方都有，他們早已見怪不怪；此刻縈繞薔薇心中的，只有一件事那個所謂的紅屋，裡頭的人，真的是她所熟悉的惡魔？

    怎麼走那麼慢？司藤青輕輕推開一個像廢棄手術室的庫房，轉身皺眉望著薔薇，只見她臉色蒼白，神情虛靡，似乎不願意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他嘆口氣，走過來，輕摟了她一下，又牽住她的手，緩緩帶著她走進去。

    越陳舊破敗的地方，黑黯能量越多，越容易造成空間扭曲，形成次元通道入口。

    庫房內，原本像是手術室的地方，此刻卻像扭曲的鏡像一樣，歪斜顛倒，充斥著許多閃耀跳動的場景手術台與藥櫃斜斜高掛在半空中，山洞與綠洲的影像，在四周圍的牆面流動越往內走，影像跳躍的越厲害。

    待兩人終於完全進入通道盡頭，前方出現的，是一處很像古堡地牢的地方。

    慘黯的青灰色地磚上，用人類鮮血畫滿惡魔符紋，四周圍的白燭是用妖獸的脂肪製作而成，具有魔力，帶著濃厚的麝香味道；幾隻人類孩童的骨骸擺放在祭壇上當作祭禮，許多法器，更是魔界才有的東西。

    薔薇心中一陣劇痛並非是這些魔界的器具，而是這個房間內，充滿了她熟悉的氣味

    惡魔的氣味那個曾經夜夜與她交媾的男人，專屬的味道氣味雖不濃烈，但是顯然他曾經長時間待在此處；靈氣的痕跡殘留在這裡，使他的氣味更加突出。

    有人來了司藤青拉住她，將她往後一帶，隱沒在一座刑具後他施展出祕術，製出結界球，將兩人包圍住，讓兩人氣息完全隱沒。

    叩叩叩皮靴跟擊地聲，清脆響起，迴盪四周；只見惡魔高大的身形由前方階梯緩慢步下，姿態優雅，神情端凝，俊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笑容上次那一回，麻煩您了！

    只見他身後，出現一名渾身罩著灰斗篷的人，身形嬌小，似乎是女性。

    只見一陣黏膩誘人的低沉女聲，由斗篷下響起區區秘藥，何足掛齒只是司薔薇這個人類女孩，對你真這麼重要？讓你卑躬屈膝的來到我的領域，向我求取療傷的秘藥？這個聲音，赫然便是山精族的女王－燄姬。

    燄姬又笑了幾聲她跟司家除魔師自不量力，侵犯我的領域，本來該由我擊斃的。反正她也中了薔薇殺，我才不跟司家計較只是，沒想到你為了讓她由反噬之力甦醒，竟回山精族來求我？

    惡魔輕聲笑了笑妳也知道，她身上跟我有牽扯數世的詛咒

    她死了，你不也自由了？

    沒那麼容易惡魔嘆了口氣我大部分的力量，被封印在她體內。就算我恢復自由，回到魔界，也失落大部分的力量。

    你想把力量奪回來？燄姬親暱的將一手勾在他肩膀上怎麼做？我可以幫你。

    謝謝，不過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惡魔環顧四周除了祕藥這個房間，還有妳的手下，都為我提供了太多的幫助了！

    想要咒殺司薔薇，這些都是必要的。燄姬的手在他背後輕輕愛撫，又趨近他，將身體緊壓著他能服務地獄的君領之一，傳說中的大惡魔，是我燄姬的榮幸。告訴我，咒殺司薔薇，讓她的靈魂墮落到地獄，你的手中，你的力量就會回歸嗎？

    那也是方法之一。惡魔清冷的語音毫無感情只是咒殺的最後一步，要我親自動手，讓她的靈魂管轄權歸屬我，我才能奪回力量。

    沒問題我們的手下，都是乖孩子。他們會傾全力蒐集精氣燄姬挑開一只水晶瓶，嬌笑道只要集滿十三個，再佈下魔法陣，我保證讓你親手咒殺掉司薔薇。

    十三瓶黑闇能量人類精氣，沒妳想像中那麼好蒐集。惡魔淡淡說。

    燄姬手一揮，凌空畫出一只狹長圓形的次元裂縫只要加緊腳步，也沒你想像中的困難。這裡雖是異空間，也還是人界；我無法在人界的空氣中待太久先走一步，我們再聯絡。

    燄姬的身影，很快由虛空中消失。

    瞬間，地牢內只剩惡魔峻挺的背影，孤單單矗立在廊柱邊，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朝祭壇走過去，拿起匯滿靈氣的水晶瓶，神情若有所思瓶內黑霧般的靈氣不斷在瓶中翻騰旋繞，好似活物。

    薔薇不遠處，另一頭，司藤青摟住薔薇的腰，神情擔憂的望著她；只見她兩手緊抓著他的上臂，神情麻木，臉色鐵青。

    別激動這裡是他地盤，被他發現，我們討不了好司藤青在她耳邊低囑先出去再說。

    薔薇感覺自己渾身僵硬，完全無法移動身體；以往，一次又一次的欺瞞，誘騙，又重新上演，原來，這一次的溫柔甜蜜，一樣不是出自他真心。

    我要殺了他！薔薇眼眸轉為刀鋒般冰冷，她大力推開司藤青，走出結界球。

    薔薇，別衝動在異空間戰鬥，人類的力量很難敵過魔物司藤青急忙想拉住薔薇，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碰一聲巨響，惡魔往後一跳，飛快迴旋，閃開赫然出現的激烈銀光，木壇與後方一塊石壁應聲粉碎；他困惑轉過頭，只見薔薇與司藤青赫然出現在另一方，薔薇的臉上滿臉怒容，眼中充滿殺戮的火焰。

    薔薇惡魔愣了幾秒鐘，瞬間恍然大悟妳剛剛都看到了？

    要是我沒看見我還不知道會被你玩弄到什麼地步！薔薇抽出腰間的薔薇木杖，木杖頂端赫然幻化為一柄光狀長劍；她舉著長劍飛身朝著自己直衝而來，帶著玉石俱碎的氣勢。今天要是不殺掉你，我就不活著走出去！

    一揮旋一斬落，姿態猛烈決絕，她招招都往死處打，完全沒有留情的打算惡魔只是一再閃避跳躍，沒有與她正面交手。

    冷靜點碰一聲，他腳下的地板碎成兩半，要不是閃的夠快，裂成兩半的就是他了。惡魔皺起眉頭妳聽我說

    薔薇舉著長劍刺向他，大吼從以前到現在，你已經說的夠多了，我不想聽

    異空間開始搖晃，周圍有如地震，不斷在搖晃；司藤青皺起眉頭，看著頭頂的碎磚剝落這種人造的異空間，本來就不穩，此刻薔薇又是盡全力與惡魔廝殺搏鬥，她發出的靈氣之猛烈，不斷衝擊著異空間，讓異空間開始產生崩解

    就好比她拿著一把斧頭，不斷在木船上亂砍亂砸船一崩解，船上的眾人就會陷入奔騰的海水中；到時候，他們想平安返回人界都很困難

    薔薇，住手司藤青朝著前方兩人大吼，此時他已經看出，惡魔根本沒打算對薔薇動手。不管是出於憐惜，還是別有用心，此時，都不是與惡魔廝殺的時刻。

    十八歲時，你在水庫讓我差點溺死，我也就算了薔薇邊砍邊朝惡魔怒吼，一個揮空，幾個燭台應聲斷裂十九歲那年，你讓我差點被妖靈纏死，我也算了

    你明明想殺我，卻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誘我，讓我跟你上床，讓我一次又一次的把心交給你，再被你狠狠踩在腳下數次揮空，薔薇激烈的朝他吼叫，忽然把長劍抵住自己的脖子

    此時，四周圍開始劇烈搖晃，迷離的光影在四周圍交織繚繞。

    薔薇

    薔薇！

    惡魔跟司藤青同時一愣，兩人一齊出聲朝著她大吼，想阻止她做傻事。

    如果不是被處置者處決而死，封印就會自然消解，下一世，我跟你就不會再有瓜葛。淚水由薔薇晶瑩的雙眼緩緩滴落，此時，萬念俱灰的她，只想永遠消失。我真傻，竟然沒早點想出這個方法。

    她一死，惡魔無法得回他的力量；但是，她自由了

    她一死，司家無法再讓封印之女重生；但是，她自由了

    再不用被惡魔無止盡的甜言蜜語誘騙，再不用為了被處置而提心吊膽，任憑司家差遣她不再是司薔薇，不再是司家的除魔師，也不是那個永世禁錮惡魔的封印之女

    那該有多自由呀！？

    既然她殺不了他，那麼她就殺了自己吧！反正結果是一樣的，說不定更好

    與他，再無牽扯

    薔薇

    兩個男人同聲呼叫，急急向她奔過來，但是她心中很清楚，依照她的速度，他們來不及。

    司藤青神色充滿懊惱，帶著欲毀天地的憤怒，或許終其一生，他都會在內疚與悲憤中度過；活該，那是他一再欺負她，該付的報應。

    惡魔的臉色充滿灰敗絕望絕望什麼？他無法取回他大惡魔的力量嗎？那就讓他帶著這股遺憾，直到世界終了他會無時無刻，時時想起，他的惡魔權柄，被她，這個人類女孩，給消除了。

    活該

    薔薇腦海中，依然只想得出這兩個字。

    嘴角浮起淡淡弧狀，劍抵脖子那一刻，她竟然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