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阁斗琴

    太子太傅沈望今日恰巧休假，一整日都在书房练字，并不知道朝堂上的这场闹剧。

    “太傅这字越发好了，无愧为天下读书人之首。”王光站在书房窗外，手捋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向他打趣。

    沈望抬眼看见是他，忙把手上的笔放下，吩咐小厮去温一壶酒，在院子里摆上菜肴。两个人一路谈笑走到院子，难得地小酌一场，作些雅诗。

    “世子！”凌旦一路飞奔进院子，看见主子停下了弹琴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急刹车停在主子身旁，“我查到了，是沈家小姐，名唤沈昭。我还查到她今天会在阳春阁斗琴呢。”说完，接过主子递来的水仰头喝下。再抬头的时候，主子已经背上琴走到门口了，凌旦还没来得及叹气就紧跟了上去。

    到阳春阁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看的人，大都是慕名来一睹琴圣柳若皓的风采的。凌旦看着主子一尘不染的衣袖，喘着粗气。一路上主子纵马飞驰，生怕错过什么宝贝似的。他哪知道，凌烨从昨晚就心烦意乱，做什么事都无法专心，听到消息当然心急。

    凌烨从侧门进入，直接到包间中，立刻就有小厮送上茶水点心。

    擂台正中央坐着的男子白衣胜雪，纤手划过琴弦，泻出泠泠琴音。阁中众人如坐流水石上，月高风定露华清。斗琴的人差不多都已经上场了，但是柳若皓还是占据着擂主的位置。如果此曲结束还是没有人前来挑战，那么这一届琴圣便又是他了。

    看台上的人低语：“柳公子已经占据琴圣之位三年了吧，不得了啊。”

    说话的人突然噤声，因为有个青衣小公子背着琴登上了擂台。

    凌烨在见到这个背影时，就放下了擦拭琴弦的手。他上半身微微探出，手紧抓栏杆，心怦怦跳动着要跃出胸腔，好似要把他引向那人。

    “请赐教。”青衣公子微俯身向前拱手，解下了琴，双手握住两端，小心放在挑战者的琴座上。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凌旦噗嗤一声笑了，“看他那样子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好琴呢。”凌烨全身心观察着台上的人，没有搭理他。

    看台上的人明显也有这个嘲笑的意味，本来就看得有些腻了，此时闲扯着打趣新来的公子。

    柳若皓在他登台时就停下了，此时静坐着查看琴弦是否有损。青衣公子取出随身的帕子仔仔细细把琴面擦干净后，又一根根调试琴弦，等看台上的喧闹声渐响的时候，他才示意裁判可以开始了。

    依据规则，挑战者先弹，再由擂主对应弹奏。

    青衣公子吐出一口气，手轻轻扶上琴弦。转手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少女外出嬉游的活泼欢闹倾泻而出。柳若皓静静听着，趁转音时切入合奏。玉纤挑起琴弦，似莺啼花绽，流水叮咚，是少女情思万千。青衣公子的琴音陡然低沉，溪水结冰，花谢鸟飞，情人分别，愁肠百转，暮霭沉沉。柳若皓紧跟其后，按下低音，凄凄惨惨似深闺怨妇倚窗远眺，空余满地黄花，憔悴有谁知。

    一曲终，所有人都沉浸在少女凄惨的一生中，堂中寂静无声。青衣公子悄悄背上琴，准备溜下台。

    二楼包间却突然响起一声凌厉琴音，把众人从刚才的琴声中唤起。琴音萧瑟肃杀，把人强行拉入刀光剑影战场中。双方将领骑在马上，身后无数将士手持盾甲，鳞鳞甲光让人不寒而栗。一声军号响起，双方将士冲入战场厮杀，鲜血溅在大漠上，立刻钻入沙子里，只在表面留下鲜红的印记，显示这人曾经来过。

    看台的众人都被琴音吸引，仿佛自己亲历战争。在一曲终结时，无人不汗流浃背，从左右的眼中看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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