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血种(三)
半血种(三)
归海梦不用充电宝,怕手机没电,靠着卓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做梦一向意识流,日有所思,梦境稀碎。一会儿梦到孤儿院的场景,一会梦到见鬼的场景,时而在宿舍,时而在卓槐身边,不知神经岔了哪,她在一片纯白里见到一个穿日服的女孩。 女孩只有一个背影,盘着日式发髻,看不见正面。 归海梦无意识地走上前,刚碰到女孩就一阵眩晕,然后她就醒了。 “快到站了。”卓槐低头提醒她,“不要睡了。” 归海梦惺忪着回过神,抓过手机看时间,才发觉在卓槐肩上靠了好几个小时了,自觉抱歉道:“对不起,会不会很累啊。” “是挺累的。”卓槐逗她,“得有赔偿。” 归海梦见他瘫着一张脸,虽说他平时就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他归结到了真生气的情绪里。 于是软绵绵的跟他讲条件:“那你要什么赔偿?” “你觉得什么赔偿合理?” 归海梦意识到少年在跟她打太极,明显是要她接话茬,顿时觉得接到一个烫手山芋:“不然……”她伸出一个手指,“晚上谈?” “……” 卓槐见她脸色涨红,把让她笑笑的要求咽到肚子里,波澜不惊的:“谈什么?” 归海梦犹豫道:“随你来?” 卓槐瞥她一眼,眸色暗了暗,但没再说话。 她其实有心理准备。 毕竟跟男朋友在一起住一个月甚至一个暑假,要说整天只亲亲抱抱,那是绝不可能的,况且之前都有过经验了。 她并不难为情,甚至有点期待,除了她自己不太成熟地破坏了节奏,整场性事没有给她留下过多的负面感受,那多来几次也没关系。 他又不是柳下惠。 她也不是小尼姑。 单纯的性欲要比世间绝大部分东西都干净,既然舒服,干嘛要避之不及? 所以她果然还是格格不入吧。 归海梦断断续续想了很多,跟着卓槐下了高铁站。 通道两侧挂着广告牌,她被挤在熙攘的人群里,一时竟然都分不清人和鬼。 好不容易来到大厅,归海梦站在原地找不知道放到哪里的高铁票,蓦地对卓槐身后一群围着打牌的鬼魂吸引了目光。 “做鬼可以那么悠闲?”归海梦朝后指了指。 她遇到的鬼皆有执念在身,各个缠人,看垃圾桶旁推搡笑骂的一堆,还挺稀罕,以为自己看错了。 要不是其中一个,顺手就把过路人的钱包给偷走的话。 卓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尾一垂。 “看来我不在,你们过得挺自在。” 少年说这话时对着归海梦,语气不紧不慢,而且是低着头的。 但归海梦却看见身后几乎所有溜达的鬼魂,都像是被点了xue般定在原地,以一种见鬼似的惊恐神色,一顿一顿地朝卓槐转过头来。 “……卧槽,卓槐。” 叼着牌的大叔啪地把牌丢在对面小弟头上,掉头就跑。 “你他妈又把他回来的日子给算错了!” 众鬼哇地一声,顿时树倒猕猴散,连不明真相的散鬼都跟着一溜烟似的跑,还不忘抓着一脸懵的小弟一起跑,整个画面犹如短跑冲刺的运动会。 归海梦捂着嘴叹道:“我都怀疑我把镯子摘下来了。” 卓槐拎着没跑成功的大叔:“难为你还专门防我。” “老大,大佬。”大叔抱头痛哭,“别打脸成不,我要面子。” “钱包,给人家还回去。” 卓槐松了手:“还有,我女朋友,知会一声,别惹。” 大叔点头如哈腰:“大嫂好,我一看您就是百里挑一的阴阳师,前途可期,我保证,以后我们小弟见了绝对绕着走!” “我不是阴阳师。”归海梦奇怪道,“我身上有卓槐的味道吗?” 大叔微愣,他分明从归海梦身上闻到一种很淡的完全区别于卓槐的阴阳师味道,但再闻就没有了,因此只当自己太害怕出了错觉。 “没有……那也得有。”他一向能屈能伸,奉承话张口就来,“嫂子跟老大天作之合,一看就般配,日子长了还担心染不上吗,这话说只要功夫深……” “闭嘴。” 卓槐扬了扬下巴,冷冷道:“三秒钟,消失。” 大抵鬼魂间传消息是很快的,归海梦一路都没有再见到一个鬼魂。 没有夸张,连个影子都没有。 归海梦莫名可怜本市的孤魂恶鬼,这是遭了多少罪才能谈卓槐就色变,不惜逃离自己熟悉的环境。 卓槐家的小区在省内是极出名的富人区,每平方价动辄六位数的那种,归海梦站在小区门口望着一幢幢灯火通明的住宅,目瞪口呆了很久都没敢进去。 天知道她在来的路上还想着不吃嗟来之食,打算打听一下他家小区的出租费然后挣钱还的,但用脚想在这租一个月房子恐怕都比她一年的学费贵,她得还到猴年马月。 就算rou偿……归海梦掂了掂自己的二两rou,觉得卓槐不一定看得上。 女孩欲哭无泪,只差冲着资本主义喊大爷。 她被卓槐拉着,每走一步路都像踩到了金子上:“你家……阿姨买下来的?” “算是吧,熬了八九年做到总经理的位置,眼光毒辣地投资了好几家公司,赚了点小钱。” “小钱……用来买房?” 你是不是对小钱有什么误解? “不是,小钱用来混上流圈子,这房子是方叔给她买的,写的她名字。” “所以方叔是?” “本质是我继父,但我妈坚持不领证,所以我也只能一直叫方叔。” “……阿姨是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