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帝國獅鷲1(迂迴的試探)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需要兩份酥炸魚排和野菇濃湯───」揮手向廚房裡忙碌的豐滿大嬸遠遠的喊了聲，在看到對方比了個聽到的手勢後，顧小雨才安分坐下，將視線重新投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金髮小男孩。

    小孩兒背上的金色翅膀已經收起來了，但儘管如此，為求保險起見她還是給他套上了寬鬆柔軟的亞麻色斗篷，不然這孩子的外形著實過於引人注目，一個不慎說不定還會引起除她之外的變態產生誘拐之心。

    作為一個很有自知之明又有綁架犯前科的糟糕勇者，顧小雨深信她的判斷絕非沒有根據。

    瞧瞧，這一頭柔軟到媲美貓毛的淺金色髮絲和藍寶石般璀璨動人的漂亮眼眸，再加上白皙如牛奶的肌膚及玻璃工藝品一般精緻漂亮的面孔，怎麼看都跟教會彩窗上描繪的聖潔存在一模一樣，簡直就是美好兩個字化為實質行走在世間的活證據，稍有點愛美之心的人都會為他的樣貌感到羨慕和忌妒。

    本來還想說他背著翅膀走在路上太招搖，她還想幫他弄個遮蔽術隱去翅膀的存在，但沒想到那雙神奇的翅膀竟還不可思議自帶收縮功能，再她提了下自己的建議後，小孩唰啦一下就把它變不見了，才能讓他們像如今這樣自然地坐在一樓的小餐館內。

    「所以，你真的不是天使？」認真地盯著那雙還透露著些許不安的湛藍眼曈，顧小雨還是有點不太相信。

    「不是的……我、我是人類……」被那灼灼目光盯得心中惶恐，狄米洛緊拽著衣襬，小小的臉龐看起來還是非常蒼白。

    哥哥說過他們一族的秘密永遠不能告訴外人，不然就會引來毀滅性的災難，就算眼前的jiejie是把他從骷髏堆中帶出來的恩人，他也不敢輕易說出什麼。而且就算他想說，還沒經歷過成年禮的他，除了自己有一雙不能被看到的翅膀外也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一開始的確是被嚇壞了，但在慢慢冷靜下來後，受過皇族教育的他也憶起了謹慎行事的重要性，即使再糾結，也不願輕易透露出攸關家族的重要資訊。

    他是法洛蘭斯帝國的第二皇子，這個身份在代表尊貴地位的同時也伴隨著極高的風險性，大陸上幾個國家之間的關係並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和平，尤其是掌控著主要軍事力量的帝國和王國，一直都處在一條微妙的平衡線上，在不能判定眼前的人究竟有什麼目的之前，他絕對不能輕率地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可是人類的話，應該是進不了契約獸才能進入的幻獸門才對啊……」撐著下巴小聲咕噥著，顧小雨可沒有忘記自己當初就是跟他訂了臨時契約，才能把他咕咚一下丟入被當成緊急收容所的召喚獸空間裡去，這種事情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可她也看得出小孩是極力想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不想當個不識趣的戳破者，她索性就陪著人家演下去。但從他離開房間後的一些細微動作裡，她發現其實並不難猜出小孩的家裡應該是那種特別有錢，卻也樹敵不少的名門貴族。

    想蒙混過去倒是無所謂，每個人背後都有自己的秘密，她頭上不也頂著一個從來沒去國家機構認證過的勇者天職？結果至今除了曾與她用書信進行任務聯絡的王國文官，其他的相關人等她是一個也沒去接觸過，原本遊戲中最重要的主線任務進度，目前更是空白得跟張白紙一樣。

    「不過，起碼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從走近的侍者手中接過兩人的餐盤，她道過謝後一邊將餐點擺放在他面前，一邊好奇的提問道。

    「我是阿迦塔，職業的話……姑且算是個魔法師吧，四處流浪的那種。」聽到她說出魔法師這個單詞，男孩的眼神果然有一瞬間的波動，但很快就又被隱藏了起來，顧小雨看在眼裡，並沒有多說什麼。

    「我的名字是狄米洛……」盯著眼前冒著熱氣的濃湯，男孩垂下眼睫輕聲說道。

    「狄米洛啊，是個不錯的好名字呢。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就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囉？」把紙巾包裹住的餐具放到他身前的桌案上，她的語氣輕快又隨意。

    「嗯，我想應該沒問題。」接過餐具並向她點了個頭算是致謝，在看到餐館提供的是統一的制式餐具後，狄米洛手邊的動作頓了一下，遲疑片刻後，才慢吞吞地將紙巾優雅地解開。

    「我的年紀比你大，你可以直呼我名字或叫jiejie都無所謂，稱呼方面你可以隨性點。」

    「好的，我明白了。」

    「那麼，狄米洛，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大半夜出現在那種地方嗎？」拿過桌上的胡椒罐，顧小雨的視線輕飄飄的落在他身上。

    這個問題一拋出，她就看到對面的孩子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般渾身一顫，斗篷下的小臉在剎那之間彷彿被抽光所有血液一樣慘白得沒有一絲顏色。

    看到這可憐的小模樣，她停頓了一下，剛想告訴他不想說也沒關係，就聽他戰戰兢兢地開了口。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那裡……一醒來時身邊除了它們再也沒有任何人了……」

    「醒來？」顧小雨敏感地抓住這關鍵字。

    「前一晚確實是在自己床上睡的……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醒來就在從來沒有看到過的荒郊野外了。被骷髏攻擊的事也發生得很突然，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它們發現的，一路被追趕著，拼了命才好不容易活下來……再來，就是遇見jiejie妳之後的事情了。」盡力描繪著事發的經過，狄米洛緊皺著眉，不由自主地咬緊了自己的下唇。

    他不知道是誰會對他做出這種事，但只怕做這件事的人，鎖定的目標並不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而且他在自己戒備森嚴的寢宮都會出事，很難不去想這裡面沒有自己人的手筆，再想到此刻獨自身在王都的哥哥，心底的不安就越發加深。

    顧小雨一愣，沒想到會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本來還想著要不就先送他回到家人身邊，等著以後成熟了再回來吃就好，可如果這件事是外人幹得還無所謂，但若是狄米洛的家族中也有人參與了這件事，意圖對他不利，直接送他回家，就無異於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小羊羔再次推入虎口之中。

    「有什麼人，是你絕對能夠信任的嗎？」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思考了一會，顧小雨還是決定嘗試性地進行發問。

    對於這個試探，狄米洛倒是大方地給出了回應。

    「我有一個大我很多歲的哥哥，如果是他的話，我敢肯定絕對不會是傷害我的人。母親過世以後，就一直是他陪在我身邊的……」

    顧小雨眼一瞇，迅速地在腦海中構築起成年版小天使的形象，然後在片刻過後，面色不變地將雙手放到桌面下激動又無聲地掐緊了自己的大腿，平靜地抑制了亢奮情緒的流露。

    「有辦法跟他取得聯繫嗎？」

    「應該是、可以……」猶豫地看了她一眼，狄米洛臉上的平穩面具終於忍不住出現一絲裂縫，半張著嘴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看穿他的擔憂，顧小雨很迅速地接受了這樣的反應。

    「如果你不知道能不能信任我，我們可以簽下暫時性的靈魂契約。」不等對方多說，她泰然自若地從空間中抽出蘊含魔力的特殊羊皮紙來，也不用自己動作，藍黑色的羽毛筆就憑空而現，唰唰唰的寫下一條又一條在一定時間內確保他人身安全的保護者條例。

    等到羽毛筆終於停下，她也不拖延，咬破了拇指就將自己的鮮血滴落在紙面上，瞬間就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簽訂。

    被她一系列快、狠、準的步驟晃瞎了眼，狄米洛怔怔地瞪大了眼，望著她的神情無比詭異。

    好歹是個皇儲，就算是他也知道靈魂契約是最高等級的強制約束，而且光是訂定這種契約的特殊用紙就不是平常民眾能接觸得到的高昂物品，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對面這個看起來沒比自己大上多少的魔法師jiejie，竟然一開始就把這種只有在大貴族和高級商會中流通的東西給拿了出來，還直接用上了。

    仔細端詳著微微飄浮在桌面上、幾乎是一面倒地傾向於自己優勢的不平等條例，他一時之間還不知道如何反應，就聽到對面的女孩再次開了口。

    「來吧，簽完我們就立刻試著跟你哥哥取得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