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书迷正在阅读:他才不是万兽嫌[穿越]、重生之小女文嘉、父可敌国、旭爺偏寵我、【忧莫】犯罪卿家属·R级浮屠、龙傲天请你为我着迷吧!、一夕得道、穿到古代,我在流放地建了座城简安安楚君行、当死对头遇上真爱系统、我死后求他忘了我
“长姐摄政期间,虽大力扶持寒门,却并未亏待世家,你们缘何竟能作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他们当然有理由。” 卫瑾瑜再度以平静语调开口。 “世家把持朝政已久,习惯了坐拥天下财富与权力,岂会容忍与寒门分一点羹。我母亲摄政之后,发现国库亏空严重,大渊根本不像表面所展示的那般繁荣,如不改革,大厦坍塌倾倒不过迟早之事,可世家乃盘踞在大渊最大的庞然大物,想要撼动谈何容易。母亲虽已极力缓和世家与寒门矛盾,甚至在凤阁内立下‘两名寒门宰辅,两名世家宰辅’的规矩,以示公平,可在世家眼里,寒门根本没有进入权力中心、与世家平起平坐的资格。便是两个名额,于世家而言已是极大的挑衅和侮辱。可惜大局已定,我母亲是先帝亲封的摄政长公主,我父亲作为世家之首卫氏代表,又鼎力支持母亲改革,世家只能忍心吞声,接受了现实。之后,在我母亲鼎力支持下,寒门出身的陆允安坐上了首辅之位。陆允安甫一上位,就提出了实施新政,而新政第一宗旨,就是遏制世家权力。” “世家自然激烈反对,我母亲为了平息众议,让新政顺利推行,提出与卫氏联姻,换取卫氏支持。” “我父亲是公认的卫氏下一任家主,若我母亲真以摄政长公主身份嫁入卫氏,无论改革结果如何,卫氏一族荣耀皆可长盛不衰。所以,卫氏答应了条件,而寒门和世家,也终于短暂得握手言和。” “而这一切,在天盛四年,发生了变化。” 因陆允安三字一直是禁忌,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一直无人敢提起。 不少人尤其是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听入了神。 便是持重如杨清,亦忍不住问:“为何天盛四年会发生变化?” 卫瑾瑜:“因为之前的新政,大多集中在科举选官和遏制世家特权上,而天盛四年,陆允安提出了全新的税赋改革,并要求户部重新丈量全国田亩,编制新的鱼鳞图册。” “陆允安还要求各地官府严查世家侵吞田亩之事,让世家将所有田亩归还给百姓,否则严惩不贷。” “切肤之痛如何能与削rou剜骨之痛相比。世家能坐拥无数财富,便是靠侵吞垄断天下田亩,逼民为奴,这项新政一旦实施,世家将彻底失去赖以生存的根基,天下财富,将聚之于国库,而非世家之手,世家岂会愿意?” “可此项改革在民间呼声极高,世家不敢公然反对,否则便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与仇视,世家再傲慢,也知无法与天下人作对。他们只能在暗处使手段,比如,让户部官员故意拖延进度,让负责清丈田亩的官员在清丈工具上做文章,比如,和各地大族豪强勾结,阻挠清丈进度……但陆允安志在必行,我母亲又鼎力支持,并赐陆允安尚方宝剑,予他斩杀官员之权,新政依旧迎着巨大阻力往前推进。从天盛四年到天盛七年,全国田亩丈量完成大半,如果顺利推进,最迟再过一年,全国田亩便能完成清丈。” “而巧合的是,就在天盛八年,狄人叩关,攻打西京。战事紧急如火,西京守将节节败退,十三城面临沦陷之危,新政只能暂停,之后陆允安作为首辅,亲自前往西京督战。” “但陆允安最终亦未能力挽狂澜,之后,陆允安投敌叛国,将十三城拱手送与狄人,大渊痛失西北,陆允安独自回上京受审,对此事供认不讳。” “世家本就痛恨陆允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将他踩死的机会,可我母亲却爱惜陆允安才华,相信陆允安品性,力排众议要保住陆允安性命,三司会审一度陷入僵滞。” “所以,我母亲必须死,只有我母亲死了,陆允安才能死。” 少年容色苍白,浓密长睫覆着瞳仁,语调冰冷淡漠,仿佛在叙述与自己无关之事。 “没错。” 姚良玉竟在这时插嘴,显然这么多年过去,即使沦为阶下囚,他依旧对此事愤愤不平:“谁让她一介女流,非要插手朝政,还要支持陆允安那个混账搞什么改革,一而再再而三的损害世家利益。” “于京中诸世家而言,无论长公主还是陆允安,都必须死。”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话中不同寻常的含义。 立刻有人愤怒问:“姚良玉,你这是何意?” “这就要问首辅大人了。” 姚良玉几乎是以报复的目光看向卫悯。 “当日陆允安入西京督战,可是首辅大人吩咐我,不许给西京供应一分一毫的军饷和粮草。” “陆允安困守孤城,弹尽粮绝,支撑不下去,才投敌叛国,将十三城拱手送与狄人之手。” 陆允安叛国案,轰动整个大渊。 因为这桩旧案,昔日铁骨铮铮的寒门宰相,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骂的罪人。 而谁能想到,这桩案子的背后,竟有这样的内情。 卫悯立于风中,唇角冷冷抿着,好一会儿,道:“即便朝廷粮草没有及时达到,这也不是陆允安投敌叛国的理由。” “是啊。” “可陆允安投敌叛国,首辅大人到底是‘功不可没’啊。” “就如同六年前青羊谷之战,那封不慎泄露给狄人的行军计划一般。” 姚良玉阴阳怪气道。 卫悯冷笑一声。 “姚良玉,你也不必什么屎盆子都往本辅身上扣,本辅再如此,也不至于作出投敌这种没有气节之事。” “够了!” 皇帝骤然低喝一声。 “朕一直为外敌日夜烦忧,辗转反侧,无一日不在惶恐忧惧中度过,谁料真正的头号大敌,竟就藏在这朝廷之内,朕的身边!” “你们诬陷忠良,谋害长姐,置朕于何地,又置先帝与大渊江山于何地!” “陛下!” 卫悯陡然拔高声调。 “难道仅因为姚良玉这个罪臣的一面之词,您就要怀疑老臣的忠心么?” 卫悯语气中已经毫无敬意可言,甚至隐含威胁。 “陛下若真为大渊的江山社稷着想,就应该立刻将这些胡言乱语、扰乱君心民心的乱臣贼子拿下!陛下若是下不来这个决心,臣便只好越俎代庖了!” “陛下!” 裴行简紧接着开口。 “长公主之案,既然涉及到裴氏前任家主,臣的父亲,臣愿意将人交给督查院处置,臣想,臣父之言,应当足以作为证词。” 官员们皆以震惊目光望着裴行简。 显然没料到裴氏为了扳回这一局,竟然不惜献祭出裴氏老太爷裴道闳。 “陛下!” 一名锦衣卫急匆匆奔上城门楼,道:“现在那封血写的供词已经被散播得满城都是,百姓听闻消息,都朝宫门口涌了过来,要求陛下为长公主雪冤,严惩凶手呢!街上的官兵根本就拦不住!” 皇帝并无意外。 因站在宫门楼上,已经能看到朱雀大道上密密麻麻,正以可怕速度聚集的百姓和人流。 “陛下不可再犹豫了!” 卫悯再度冷沉着声开口。 “愚民无知,一时被蛊惑,也在情理之中,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立刻调集京营平叛。” 裴行简振袖:“那便看看,是京营的兵马快,还是玄虎卫更快!首辅怕是忘了,京营与锦衣卫精锐,此刻还远在延庆府调查石碑之事!” 卫瑾瑜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忽道:“我母亲的死,有证据可以证明。” 众人皆向他看去。 卫瑾瑜淡漠说出四字。 “开棺验尸。” “啊这。”一阵哗然,官员们震惊震撼之后,几乎同时在心里道,此子是疯了吧! 连皇帝都忍不住道:“你母亲乃摄政长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开棺验尸,成何体统。” 卫瑾瑜神色丝毫不变: “我母亲是摄政长公主不假,可也是这世间含冤而死的一缕亡魂。” “只要当众开棺验尸,自然能证明,我母亲就是是病逝,还是被人谋害而死。” “顾阁老掌督查院,秉公无私,天下皆知,可同意下官之法?” 这一回,卫瑾瑜是看向顾凌洲。 这是这对昔日师徒今日第一次有目光交集。 顾凌洲素来冷肃的面孔上透着罕有的复杂,默了默,道:“只要含冤而死者,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可用开棺验尸之法,查明真相。” 卫瑾瑜:“那便请阁老做主,请推官,入皇陵,为臣母开棺验尸吧。” 顾凌洲缓缓点头。 转身和皇帝说了句什么,皇帝道:“事涉长姐之死,朕自当鼎力支持。” 语罢,吩咐赵王亲自带锦衣卫与玄虎卫随行。 涌至宫门口的百姓听闻督查院竟要对长公主开棺验尸,也都暂时停止了喧闹,静静等待结果。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直到临近正午,锦衣卫才带着推官一道折返。 推官于宫门跪下,朝皇帝禀道:“长公主亡故十年,rou身损毁严重,臣通过验骨之法,的确在心口、下腹等处骨骼上发现十处致命伤痕,皆系生前伤。且长公主棺椁内壁,有明显陈年血迹。尸检记录在此,请陛下和阁老查阅。” 卫瑾瑜依旧几近淡漠听完,看向姚良玉。 明棠刀一动,姚良玉立刻自袖中抽出一柄匕首。 “在这儿,在这儿。” 明棠捡起,交给推官。 推官自然明白何意,拿起匕首翻来覆去看了会儿,道:“陛下,匕首刃部形状尺寸,与长公主骨上伤痕形状尺寸完全吻合。” 如果不是真凶,姚良玉显然不可能提前知道长公主身上的伤口尺寸,更不可能提前准备这把匕首。 除非,姚良玉真的是凶手。 至此,长公主之死真相,彻底大白于天下。 不少百姓直接悲声痛哭。 皇帝亦悲痛闭目。 “诛杀凶手!让长公主亡魂安息!” “诛杀凶手!” “……” 百姓愤怒的呼声如海啸一般涌动。 卫瑾瑜忽然站了起来,沿着长阶,往位于宫门另一侧的西面高墙上行去。 少年郎一袭素服,冯虚御风,犹如仙人。 官员们不解地望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