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宋烨:“白银?” 转而他与卫玄序对视一眼:“自从旧东城被李家修建大街之后,后林已然许久没有动静了。卢申和范昌向来小气,这手笔不像是他二人的作风,看样子是肖月在后林搞的把戏。” 肖月无恙。 卫玄序挥挥手:“告诉城中的人,密切监视这批白银的去处,若有什么异样,立刻向我汇报。” 小厮答应着,而后飞一般从清堂退了出去。 卫玄序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正捡拾着地上翻倒的书籍,仔细将它们叠成一摞。 宋烨思索道:“曦儿你说,这肖月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卫玄序面无表情:“谁知道。” 宋烨又笑道:“不过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至少他没事嘛。” 卫玄序突然又皱起眉:“谁管他。” 说着,气恼般地将书重重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往禁池走。 突然,宋烨拿起橘子,惊道:“曦儿!肖月递来消息了!” 卫玄序迅速转身。 却看到宋烨乐呵呵地举着根本没发出光亮的橘子:“嘿嘿。” 卫玄序:“…………” - 与此同时,后林暗涌着躁动。 孟伦冷眼道:“白银已经运出去了,你到底想怎样?” 肖兰时歪倒在剩下的一堆白银上,睡着了。 孟伦:…… 突然,他猛地拔起腰间的短剑,金属碰撞在剑鞘里的声音如破竹一般在空中响起,立刻将肖兰时从睡梦中惊醒。 “救命啊!杀人了!” 孟伦平静回鞘:“我只是试试我的剑,没想到还有奇效。” 肖兰时捂着胸口,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老快:“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吗?” 孟伦偏偏身,指着洞口:“请吧。” 肖兰时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狭小的洞口外飘零着鹅毛般的大雪,被风吹得歪斜乱舞。他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双手抱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走出去。 背影要多不屑有多不屑,要多轻蔑有多轻蔑,仿佛等待他的不是一场考验,只不过是一顿已经被人做好摆上桌的佳肴。 自证清白? 鬼才能自证得明白! 肖兰时顺手扯下孟伦腰间的钥匙,一眨眼钥匙就进了锁眼。 背后孟伦紧握短剑,眼神凶恶:“你的钥匙呢?” 咔嚓一声,锁开了。 眼前满是铁刺的大门开始缓缓向两边移动,发出轰隆轰隆的闷响。 肖兰时一脸无所谓地转过头:“不是很明显吗?丢了啊。” 孟伦短剑完全出鞘,紧握在手中。 肖兰时却道:“别着急。卢头不是人让你来杀我的,是让你收该死的人的命。” 铁门一点一点被打开,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像是尸臭和人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引得肖兰时直皱鼻。 突然,黑暗中现起一声惊惧。 “妈的!有鬼!有人化成鬼了!” 肖兰时下意识向外跑。 却被孟伦揪住衣领:“去哪?” 肖兰时一抬头:“不是,你没听见吗?有鬼啊。” 孟伦像拎鸡崽一样将他拎回:“鬼在笼里,伤不到你。” 肖兰时顺着他的指头向洞xue里看去,倒吸了一口冷气。 洞xue里矗立着三十几根碗口粗的铁杆,上面隐隐闪烁着真气的光芒。在这扇铁杆围成的墙后,一只漆黑的鬼影从歪倒的尸体头颅上钻出来,正肆无忌惮地吸食着活人的精气。 肖兰时惊呼道:“不对!那不是鬼!” 孟伦辩驳道:“不是鬼?还能是……” 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 空中那团漆黑的云影在吸干了几个活人的精气后,竟然又钻回了原主的身体里! 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下,那个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居然又渐渐站立了起来,正迈着僵硬的步伐向关押囚徒的铁栏杆走去。 他从栏杆的间隙里伸出胳膊,递出五指,机械又用力地抓挠着。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倒像是那只胳膊正努力从身体上挣脱一般。 咔嚓。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怪异地响起来。 肖兰时紧盯着那只沾满血的胳膊,凝重道:“孟叔啊,他好像……是冲你来的啊?” 话音刚落,那只手臂终于从躯体上挣扎下来,发了疯一般向孟伦的脖子掐去。 那一瞬间,肖兰时猛地回忆起这画面为何如此似曾相识! ——他在东街那小傻子随身携带的画本上见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的这一幕……叫献祭。 第21章 他才没有逃 肖兰时看着孟伦挣扎痛苦的表情,背后涔涔地出了一层冷汗。 根据那画本上的描述,凡是符合一定条件的活人,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做成凶灵。和死去人怨气结成的鬼不同,凶灵是活着的人自愿献祭而成,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和鬼一样,靠吸食活人的精气而活。 换句话说,凶灵就是比鬼更凶恶的“鬼”。 肖兰时怎么也想不到,那本看上去像是无经之谈的画本上记述的,竟然是真的! “主人,愿得您的魂灵庇佑,替吾等铲除此叛徒!” 肖兰时一愣,坦达语? 他望过去,发现有几十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俯身跪在献祭出恶灵的人面前,十分恭敬。 而孕育出恶灵的那人,已经完全丧失了生命,面色惨灰一样的苍白,断臂的伤口处已经流不出鲜血,只露出一截骨头,被恶灵侵染成腐烂的枯木。 凡是献祭的人,灵魂再也不能往生,将永生永世流浪在三界。 肖兰时望着一排排跪倒在地上的坦达人,突然发觉刚才被恶灵吸食干精气的人,面上都是从容不迫的神情,似乎早就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肖兰时紧张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倒下,才知道他们刚才的咒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坦达人,竟然赴死自愿供养恶灵! 那只断臂还死死掐在孟伦的脖子上,他拼命地挣扎,面色涨得通红,可却动不了那手臂分毫。 肖兰时略作思忖,脑海中仔细梳理着。 坦达人原是居于云州,受云州匪贼侵扰才四散在各地,这一支隐姓埋名,暂时居住在萧关旧东城,肖兰时也曾于他们接触过,他们有两点特别引人瞩目。一是没有修真的资质,力气却远高于常人;二是憎恨匪贼入骨。 眼前坦达人数量如此之多,想必藏在萧关的那一支,应该尽数都在其中了。 他们一向谨慎匿踪,怎么会被卢申抓来? 忽然,孟伦挥出真气短剑,那只恶灵手臂中剑后手下一松,孟伦趁机翻滚到一旁,恶狠狠瞪着铁笼那边的人。 他同样用坦达语说:“你们这些伪善的恶人,我的母亲又有何辜?你们竟然活活将她烧死!” 跪在首位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回视着孟伦:“你的母亲,她背叛族群,与贼相恋,还诞下不伦不类的你,这就是她的罪。” 断臂又向他猛扑上来,孟伦挥起短剑相击:“我的母亲连一条米虫都不忍碾死,最后竟跌在她最亲近最尊敬的你们的手中!你们才是有罪!你们都该死!” 肖兰时躲在一尊石柱后面,终于理清了原委。 怪不得孟伦身为坦达人,却修真得道,还投入卢申帐下。 想必是因为孟伦母亲的事情,孟伦记恨在心,联合卢申找寻到了坦达人藏匿的地点。只是他没有想到,卢申本意是想招揽,而非孟伦以为的杀戮。 肖兰时原以为这里关押的都是程茂的护卫队,没想到多数竟是坦达人,想必卢申也并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更不清楚孟伦的私心。 到了现在,这群坦达人的首领将自己的灵魂献祭,为的就是替族人向孟伦报复。 若真如东街小傻子那书上所画的那样,那孟伦—— 必死无疑。 噗! 断臂化成了钢铁般地坚硬,生生贯穿了孟伦的胸膛,鲜血从伤口处喷涌出来,肖兰时连忙缩在石柱身后,青色的袖子上却还是沾上了一块血迹。 “肖月!”一个熟悉的声音用坦达语唤道。 肖兰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如他一般大的坦达少年,正从跪倒的人群中挤出来,激动地向他招手。 肖兰时惊诧道:“傻大个?” 少年叫寻安,是肖兰时在旧东城的老相识,为人正直,多次在肖月困境中出手相助。也正是因为认识寻安,肖兰时才略知坦达人的故事。 肖兰时走过去,与他隔栏相望:“你怎么也在这?” 寻安傻笑两声:“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肖兰时拨了两下铁栏上的锁:“行了,这不是叙旧的地方。你跟你的族人们说,等下按照我说的做,能救你们出去。” 寻安点点头,突然,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哦对,你嘱咐给我的事情,我都办好了。你阿嬷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