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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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不想让自己离开吗? 他一贯不想让那人失望,于是忍受着那样的疼痛,终于等到血液沸腾,骨rou重生。 上天奖励了他的勇敢,让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瞬,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房间里,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房间歪的玉兰树幽香阵阵。容凤声对这漫长的沉默深感无趣,无聊地踱来踱去,开始怀疑自己救人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这两个锯了嘴的闷葫芦,真的能达成自己满意的结局吗? 却在此时,一身银黑龙袍停在他面前。 谢从澜屏退了众人,微笑颔首:“容先生,别来无恙。” 容凤声大喇喇地打招呼:“原来是陛下,别来无恙。” 他们仅在多年前遥遥见过几面,不算熟识。他上下打量谢从澜,眼中精光一闪:“陛下是来看朔月的?” 谢从澜微笑不语,容凤声却是何等心明眼亮,一语戳破了谢从澜笑容面具下的心思:“陛下可是有求于我?” 屋里那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沉默寡言,容凤声暂且对这两人放弃希望,转而将兴趣投向了新来的谢从澜:“让我猜猜。陛下是想让我帮忙,将朔月留在自己身边?” “说来惭愧,但我就爱这种俗套剧情。”容凤声笑道,“如果陛下希望这样的话,我很乐意。” 不料谢从澜却摇摇头。 朔月醒来,他自然希望朔月能留在自己身边。但如果有机会,他有更像达成的愿望。 今夜月光清亮,人心被映得清清楚楚,所有隐秘都无影遁形。 谢从澜向容凤声深深一揖:“我自幼身体孱弱,太医断定寿数不长,而今只愿得康健之躯。若得先生相助,感激不尽,愿奉上所有。” 似是怕容凤声误会,他又补充道:“不需长生,只要如正常人一般便好。” 自从知晓自己寿命短促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开始渴望生命,更渴望一切与旺盛生命有关的存在。 但这对容凤声来说毫无关系。他眯了眯眼,有些无趣地哦了一声,看起来不愿意接这个额外工作。 却在此时,房间里有人走出。 月光下,来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与宫墙飞檐漆黑的阴影交缠不清。 容凤声精神为之一振:“来了?” 被果断忽视的谢从澜抿了抿嘴,自觉退至一旁。 “多谢容先生相救。”黯淡月光下,谢昀的面容晦暗不清,看不清神情。他朝容凤声行礼,又看向谢从澜:“多谢陛下这几日的收留,我这便离开了。” 容凤声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身后又探出一个身影。 朔月匆匆追出来,头发没簪好,外衣还没披上,一身雪白里衣犹带斑斑血迹。他扶着门框,有些剧烈地喘气,但抬头时,那身影已经幽灵一般消失了。 容凤声跳脚:“你……”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功夫才把人救活,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是想让他做赔本的买卖吗? 朔月怔怔望向谢昀离去的背影,却没追上去,反而朝容凤声两人走来。 他谢了谢从澜多方寻觅,谢了容凤声救命之恩,神情沉静,整个人苍白而坚韧。而后,目光定格在容凤声身上,他轻声开口:“容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五日后,西郊小院门口。 谢昀照常在清晨推开门,一眼看见了门口蜷成一团的家伙。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清晨时分,地上还湿漉漉的,垂柳新叶叫雨水洗的更鲜亮,绿幽幽地在空中飘荡。在这清晨幽绿的炊烟中,朔月就抱着个包袱,蜷在谢昀家门口的屋檐下。 他似乎一直在竭力把自己缩成不大的一团,双臂抱膝,脸颊埋在包袱里,几缕碎发有些泛潮地贴在脸上。头发乌黑,更显得露出的那一点面色雪白。 心跳如雷。谢昀默然站着,想起那一夜他们的对话。 幽幽燃着的烛火下,谢昀一直没有开口,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见的是他,千方百计寻找容凤声给朔月医治的还是他。为朔月离开自己气恼不已的是他,但心疼朔月的遭遇、一直一直放不下的依然是他。 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好说话的准备——他只是想趁朔月未醒,看看他,然后离开。 许是这场死而复生耗费了太多体力,朔月一张面庞越发瘦削,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大,黑黝黝直愣愣地望着他,好像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疏失了七魄。 终于到谢昀耐心耗尽、一刻也无法停留的时候,朔月绞着手指,轻轻问出了声:“你……你还要我吗?” 隔着三五步远的距离,那份紧张和惶恐被浓郁不散的药味儿和血腥味儿托举着,小心翼翼地触碰了谢昀的衣角。谢昀顿了顿。 他此刻应该想起什么,或许是刺进自己心口的那一刀,或许是朔月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什么都好,只要能支撑着他决绝地离开。 但不知为何,他眼前蓦然一阵酸涩。 “把事情处理好再说。” 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五天之后的清晨,朔月来了。 湿润的晨风拂过面庞,带着乡野间清新的草木清香。在谢昀静默的注视下,朔月睁开了眼睛。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红嘴山雀。灰蓝色羽翼振动出一小片风,它昂首站在朔月对面的草地上,为新搬的家而愉快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