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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谢景行往那边望过去,只见方才与他交谈过的韩回舟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群人。

    走到他身前,韩回舟并未说话,倒是在他身旁的赵朝贵说道,“谢兄何故在此静坐?不若与我们一同作诗去。”

    第135章

    赵朝贵虽然仍没沉住气第一个出声,不过他许是方才得了教训,没再带上挑衅的神色。

    毕竟从他出现在通州府学大门,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来时辰的功夫,他已经领教了数次谢景行的厉害,总不能左脸被打了,还将右脸又伸过去吧。

    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派谦和的笑脸底下却正揣测着:“这谢景行能言善辩,文章也写得好,该不会诗也做得好吧?”

    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谢景行,看年龄才不过十几岁,绝对未及弱冠,就算再厉害,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他们过来后,明州府几位学子也跟着来了,他们刚才做的诗得了众人的一片好评,现在心思可不就又活泛起来了。

    不过同赵朝贵一样,他们也没有再明着找茬。

    谢景行可是被华夏二十一世纪形形色色的人熏染出来的人精,他们的心思藏得再深,也躲不开他那一双察遍世事的明眼。

    倒是最前面的韩回舟才真算得上是君子,脸上心里都是一片坦然,过来这边单纯是想要与谢景行以诗会友。

    他对着谢景行拱手邀请,“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谢兄难道就不想一抒心中豪情吗?”

    “豪情?不,他只想安安分分在这里坐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大家若是能忽略他的存在就更好了。”

    不过真君子与假君子都出言相邀了,谢景行确如吕高轩所说,由不得自己,只得起身,不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一左一右伸出手,将旁边的好友也拎了起来,假笑道:“不若我们一同前去?”

    丘逸晨眼中的幸灾乐祸还没完全浮起来就转换成了惊慌失措,怎么又要他作诗?这几日他作的诗都可以出一本小的诗集了,放过他不行吗?

    吕高轩暗叹一口气,几年了,还不了解谢兄吗?谢景行看着光风霁月,能担大事,可却有忒多的坏心眼儿,让人敬佩的同时,又让人恨得牙痒痒,不过却都是在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上才会如此,着实让人又爱又恨。

    丘逸晨被他拖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恨恨地盯了他两眼,吕高轩却显得很是沉静,在一行人过来时,他就已经想到后续了,谢景行抓他时,他直接就顺势而起,不像丘逸晨毫无准备。

    自然,一行近八十人,绝不可能就待在水月亭里面挨挨挤挤站着,众人一起其乐融融地到了风响亭外,行去了旁边的小道上,湖边一圈都铺着有青石砖,但并不是一块一块严丝和缝拼合在一起,而是散乱着拼成一条条小道,中间仍是夯实的泥土。

    走在上面感受清风的吹拂,通州府学的游息区中亭多,池多,可最多的却是柳树。

    旁边绿柳垂落,随风飘扬,谢景行就算是被迫营业,此时也觉得心旷神怡。

    不过,正是因为风景多样,可供写诗的景也多样,刚才其他人作诗时,有的学子写花、写水、写柳,甚至有人为半空中飞扬的蜜蜂做了诗。

    这时,一行人围站在湖边,秦学子自告奋勇先对着众人一揖,他这时已将方才丢的脸全然抛在了脑后,脸上带着浮夸的笑意,甚是热情地道:“谢兄之文章在场不少人都已是见识过,相信都是有所不如的。”

    他一句话,将方才被杜留良带着的其他四府学子也包含在内,其他四府学子自是莫名,有人还生出了不服之意。

    可他却恍若不知,更不给谢景行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谢兄的诗,我等也恐有不及,不如我先抛砖引玉一首,免得谢兄出手后我再不好献丑了。”

    谢景行就这么被他立成了靶子。

    谢景行神情不变,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眼神明若观火。

    方才在丘逸晨的斋舍的学子听了他的话,并没觉得有何不对,因为他们也有些忧心,有的甚至还觉得待会儿自己若也要作诗,最好也得在谢景行之前,免得丢人。

    只有方才不在场的学子斗志昂扬,非要将这人口中的谢景行比下去不可。

    秦学子心里一虚,连忙移开眼,望向湖中的碧荷,沉吟片刻。

    初夏时,能作诗的都是这些应季的物事,就算是方才他们做的诗,不少也都是往日准备好的,此时他不过是装装样子,他早在来通州府学之前,就以“荷”为题写了几首诗,还让府学的教官帮着修改过。

    帮他修改过诗的教官可不是平常人,以诗闻名于安平省,在华夏诗横空出世之前,若是安平省有人想要在书、画、扇上题诗,首先想到的就是此人。

    他帮助修改过的诗质量堪称上乘,若没有华夏诗的出现,秦学子甚至会说堪称极品,不过有了华夏诗做对比,这大炎朝所有人写的诗都不在有此评价。

    现在,能被称之为极品诗的,也唯有华夏诗了。

    他不认为这里的学子们能写出堪比华夏诗的佳作,他的诗自然是能独占鳌头的,秦学子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谢景行就看着他装,已经做好准备听到一首他早已准备好的诗了,可先传进他耳中的,却是一旁的小道上正行过来的女子和哥儿的声音。

    出声的哥儿他极为熟悉,熟悉到他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现在那张明艳精致的脸上是何等灵动的神情。

    同他说话的女子的声音他自然也熟悉,一旁的丘逸晨已是将脸上淡淡的恼怒抛出脑后,一脸期待地望着那边。

    所有人都驻足侧首,看向垂柳深处。

    为首的是苏夫子,四年过去,她仍像是毫无变化一样,脸上温婉笑意依旧,发丝乌黑,唯独眼中沉淀着岁月的痕迹,能看出她上了年纪。

    后面跟着的就是文清苑的数位学子了,屿哥儿、时梦琪并肩走在一起,后面则跟着温嘉、白苏、潘婧雪,五人挨在一起,行在人群中间。

    发现这边有一群汉子学子时,屿哥儿心里就升起了淡淡的期待,果然,走近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湖边人群中的谢景行。

    他眼神亮晶晶的,悄悄地踮着脚往湖边探头,笑得眉眼弯弯。

    其实不需如此,他也能瞧见谢景行,他是哥儿,哥儿的身高本就会比女子长得高些。

    自然,屿哥儿可不矮。

    谢景行现在的身高还是五尺有余,不过比之前又长了不少,换用现代的身高算法,已是接近一米九了,在整个府学中,比他高的也不过两三人。

    说到身高,这也是让谢景行觉得高兴的一点,许是各种穿越而来的前辈改善了大炎朝人民的基因,也可能是大炎朝饮食文化发达,大家吃的都不差,所以各个身高都不低,就是女子,长到一米七的都有。

    而屿哥儿的身高将将齐他耳朵,算起来也有一米七几了,在过来的一群女子哥儿中,属实瞩目。

    再加上他眉眼精致,长开后更是明艳大气,他做出这样的动作,让不少人更是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对上他那张笑颜,以往未曾见过他的来自其他七府的学子们不少都红了脸,看直了眼。

    不过很多人再一看他的身高,心里却默默暗叹一声,“可惜长得太高了。”

    说起来,大炎朝的女子哥儿都不愁嫁,若是地坤,更是被众汉子趋之若鹜,不过许是由于过往的影响,大家还是更爱身体柔软的女子,若是小哥儿,也是以身体细软为美。

    不过,因为前十年体弱多病,屿哥儿的身高受了些影响,而谢景行长得高,在谢景行刚开始身高猛增时,屿哥儿亲近谢景行,处处都想与他一样,也念叨着要长身高。

    屿哥儿嚷着要长高,心疼他的黄娘子如何会阻拦,又是问大夫,又是凭着过往经验,连民间杂方都使了不少,再加上谢景行和屿哥儿可以说是因为羊奶粉结缘,两人认识后,屿哥儿自然也喝了不少羊奶粉,之后又因为吴老大夫的妙手回春,身体完全恢复,身高本就在往上长。

    后来,谢景行带着他做运动,他康复后,以往被家里人各种药补、食补奠下的基础也开始发挥作用,长得也不比谢景行慢多少。

    比着其他的女子、哥儿,屿哥儿确实高了不少。

    屿哥儿才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他,只看得见谢景行。

    他们并不是空手而来,除了苏夫子,其他女子和哥儿手上都拎着一个提篮,提篮里装的是什么,他们两方离着还远,并不清楚。

    苏夫子看到他们并没有改变神色,也没有带着身后的学子们避开,而是直接走了过来,眼波流转,最后对上了谢景行,“不知诸位在此,打扰了各位雅兴。”

    谢景行知道苏夫子待屿哥儿一向很好,上次屿哥儿从屋顶上滚下来,他情急之下跳去了文清苑,苏夫子也没有追究,将他们送到院长室时,还帮着求了情。

    不然,他们哪里只用写五百字的检讨,以山长的恶趣味,一千字都是少的。

    是的,在府学待了几年后,不止夫子,待久的学子们也知道山长的秉性了,不过,学子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尊重依然,甚至更加亲近。

    而谢景行对苏夫子也是如此,他拱手行了一学生礼,恭敬地道:“苏夫子言重了,是学生们扰了夫子的教学,我们这便离开。”

    他们走近之后,谢景行看到了学子们提篮中放着的东西,有各式颜料,有卷成一圈的上好宣纸,也有不同材质、大小和规格的笔。

    苏夫子是带着文青苑的学子们来此上书画课的。

    书画课分为书和画,书倒是方便,直接在文清苑课室上课即可,不过画是需取景的,文清苑虽不小,不过学子们在里面呆久了,景色都已看厌了,苏夫子以往教文清苑学子们绘画时,会从府学外带一些花草或其他有趣的物事让学生们画,有几次甚至抱了狸奴去课室。

    惹得一些爱狸奴的女子们光顾着去逗猫了,哪里还有心思画画,之后就不再带了。

    屿哥儿莫名觉得苏夫子待他极好,而且能感觉到苏夫子对他的善意,他的胆子可大,他觉着文清苑呆着无聊,有一次上绘画课时,就央着苏夫子带他们出文清苑,到府学的游息区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上课。

    苏夫子虽然犹豫了片刻,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之后,便也形成了定例,只要画画时,就会寻一处地方,让他们找自己喜爱的东西画。

    谢景行得知后,觉得以屿哥儿的性子,再过些时日,说不定会起兴让苏夫子带着大家出府学,到通州府城里面去上书画课。

    不过,此时还局限于通州府学内。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看见了,因此,当谢景行说要离开时,其他人都没有反对。

    不过是作诗,再找一处地方也无所谓。

    可屿哥儿好不容易在府学上课时也看到了谢景行,哪里就愿意谢景行离开,他眼珠微传,在苏夫子答话前,先开了口:“你们是在此作诗吧。”

    这里只有几位通州府学的学子,其他的学子他看着极为眼生,定然是来自其他府的读书人了。而这么多人齐聚在一起,定是为了比拼才学,他们又未带纸笔,全是空手,不能比字、比画,当然也是不能写文的,那就只剩下作诗了。

    他看向谢景行,缓缓眨了眨眼,笑问道:“我说的对吗?”

    谢景行看着他狡黠的模样,眼里笑意渐起,他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了?顺着他的话应道:“小哥儿聪明,确是如此。”语气温和异常。

    屿哥儿听出谢哥哥在打趣他,不过他目的还没达成呢,从后面三两步走到苏夫子的身边。

    他对苏夫子也是极亲近的,话语声软软黏黏的,“苏夫子。”

    苏夫子笑看他,纵容地应声,“恩,何事?”

    屿哥儿从手里的提篮里拿出卷好的宣纸,然后将提篮递给跟着他过来的时梦琪,将宣纸展开,“夫子,你看这张纸好大的,我们作完画,旁边是不是还剩有大片的空白,空着也是浪费,不若就让他们以我们的画为题,题一首诗在上面?”

    他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渴盼地看着苏夫子,继续说道:“夫子,光是画画可无聊了,他们单是作诗也甚是没趣,不若双方合作,就当我们出题,他们答。待会儿我们再进行一场评比,既可以评出最好的画,也可以评出最好的诗。”

    苏夫子眼神温和柔软,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屿哥儿有些紧张的视线中微微顿了两息,并没有多拖延,回道:“当然可以,不过...”她将视线移向谢景行及他身后的一众读书人,“就是不知你们同意与否?”

    俗话说得好,才子多情,才子风流,能与一众女子哥儿合作进行一场比拼,可是诺大的美事。

    更何况这场比拼是由一位如此精致的哥儿提出,还甚是新奇有趣,不需苏夫子询问,屿哥儿方才提出时,后面的不少学子都蠢蠢欲动,在苏夫子停顿的那两息时间中,他们急得都想要帮着劝说。

    现在被苏夫子问询,当然是立即就同意了。

    其他州府的几乎所有学子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些许兴奋。

    他们州府里有些学院中也有专供女子哥儿读书的地方,过往怎么未曾想到还有如此新颖有趣的比拼呢?这位提议的小哥儿可真是钟灵毓秀,想人之所不想。

    有不少人看着屿哥儿的眼神都变得灼热了。

    可屿哥儿的眼神却直直地看向了谢景行,他提唇一笑,故意问道:“不知这位学子认为如何?”

    显得两人完全不熟悉一样,只有通州府学的学子知道这两人是在玩小情趣,丘逸晨甚至朝天翻了个白眼,若是他懂得现代的词汇,定会知道他现在莫名觉得饱腹是被狗粮撑的。

    吕高轩在一旁弯唇浅笑,视线对上了一旁不时看向他的潘婧雪,并没有对谢景行和屿哥儿两人的举动有异样想法,他已经习惯了。

    同他一样,其他通州府学的学子也都是含笑看着谢景行和屿哥儿,这两人可真是恩爱。

    其他七府学子觉得现在他们身处的氛围好似有些不对,看着谢景行和屿哥儿之间的对视,觉得身周的空气好似都变得甜了些,他们只觉得莫名其妙。

    谢景行似笑非笑,缓声道:“我当然是同意的。”他看向屿哥儿身后的文清苑的学子们,“不过,你们作画的才不足二十人,而我们这里足足有近八十位学子,人数好似对不上。”

    他皱起眉,像是真在为屿哥儿的提议可能不成而担忧。

    不只是他,连他身后的那群汉子学子们都蹙眉,担心得真情实感,总不能让他们先筛选一遍,挑出二十人出来吧。

    抬头看看日头,虽然还算早,不过文清苑的学子们要先做画,然后又得作诗,还要评比,午时之前都不一定能评比完。

    若要先筛选出二十名学子又得想方案,还得实施,时间更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