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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 第172节

    任平生看向场下明显被她这番话掀起的惊澜,轻轻一笑。

    所以啊,诸君请睁开眼,看看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真实世界。

    然后,去重建它。

    逡巡一圈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景若身上。

    景若看不到她的样子,更加无法捕捉到她的目光,但却似乎已经看到了有个人在他对面露出令人讨厌的笑容。

    来不及了。

    他清楚。

    他最牢固的那个台阶被拆掉了,他现在是一尊被供在高悬九天之上的神像,可通往这具神像的每一级台阶,都在一点点亲手被明烛拆掉,将他高束起来,待到无人问津之时,彻底封入匣中。

    就像他曾经对这个世界做的事情一样。

    景若深深看着眼前的星辉,仿佛要将她记到心底。

    这一局,他输得彻底。

    第134章 笛在月明

    这场仙网中的盛会让全大荒的修真界直接沉寂了三日, 就算是结束后近半个月,也依旧随处可见人们津津乐道着那场堪称惊世骇俗的论道。

    明眼人敏锐地察觉到,天南学府成了这场清谈会最大的赢家, 各州都有不少修士向着鲜有人涉足的曲州之东进发,打算一探天南学府的究竟。

    早在天南学府的招生贴中明烛就回答过,学府不限出身,只有学子而无弟子,哪怕是本身已有门派的修士, 亦可前往学府求学, 这般慷慨条件让更多人为之心动。

    “近来咱们学府外面动静可不小,你就不打算去看看?”

    斩仙府从沧州海湾上空一路迁移至凄寒荒凉的北地,境中之人多少都有些适应不了, 且斩仙府实在太大,哪怕曲州的荒野足够辽阔,也不够任平生直接将斩仙府的空间对接到现实大荒之中。

    她花了几天的功夫, 将斩仙府的空间阵法做了个改造, 因为工程量实在太大, 短短几天根本改造不完,便召集了斩仙府中所有的阵法师, 扔给横舟带队,一道着手进行改造工程。

    将偌大的斩仙府分为两个部分,以学府为分界线,学府以南至斩仙府入口的地方安置在曲州大地上, 而学府以北,妖、魔、蛮三域之地则加设了一道繁复的空间阵法, 继续隐匿于虚空之中, 以学府为进入北部三域的入口。

    斩仙府中的阵法师不乏拜星月的高阶修士, 横舟阵法修为再如何高超,如今也不过元婴境后期,哪里压得住这群眼高于顶的阵法师。

    任平生就好像完全不担心,甩手甩得十分洒脱,将任务交给横舟之后,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炼丹房里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哪怕一向自诩淡然洒脱如横舟,来见任平生时言语间也难免有些怨气。

    在炼丹房里连着待了七天,任平生头一回出来见光,横舟来时,她正在庭院中画画,垂着头专注地落笔,一边道:“很正常,不用管,时间还没到。”

    学府既然决定公开对外招生,会热闹起来是一定的。

    “你这般当甩手掌柜,学府里的人竟也没有意见。”横舟调侃道,“换作在明心书院,院长可都是亲力亲为的。”

    任平生表情中带着些微妙的对广息先生的同情:“学府学子,永远不会对我有意见。”

    “以前没觉得你是个这么自大的人。”横舟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而问道,“这些日子你把自己关在炼丹房里做什么呢。”

    任平生笑了笑,从芥子囊中掏出一个小琉璃瓶,瓶子很是通透,能够看得见其中几枚色泽很是迷幻的丹药,仿佛一个个深邃的漩涡,即将把人吸进去。

    任平生笑得意味深长:“为某些人特制了些新玩意。”

    “某人?”横舟不解。

    任平生却没打算再解释,只是看向前方,一个身着赤金色华服的男子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离朱扫了眼横舟,奇怪道:“你竟还没走,是打算在学府常驻了?”

    横舟微微耸肩:“你们妖族那么一大帮人都还留在这,多我一个也不多吧。”

    起初只是离朱一人要留在学府,毕竟是被玄尊亲自卖给任平生当小弟的,离朱虽不情不愿,但治病最重要,哪怕是死皮赖脸也要留在学府。

    而妖族众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家凤尊一人留在这里,便也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近些日子离朱忙得很,白日里在斩仙府的妖域跟着玄尊学羽族的传承功法,晚上按照任平生的叮嘱调养身体,等着她将丹药炼制完成。

    离朱一哽,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见他有事要说,横舟十分有眼力地自请告辞,她刚起身,任平生这幅画的最后一笔正好收尾,落成了一个清凌的月亮。

    她掌心施了个诀,将还稍显濡湿的画变干,画面上是空远清江千里,但江水并没有用大片的青蓝色,而是铺了瑟瑟秋枫之色,显得萧瑟之中留有一些暖意,月亮高悬,余辉洒了高楼半身,楼上有个淡成一撇墨的人影,横笛而奏。

    任平生又在画纸空出的角落写下了半句诗“千里江山寒色暮”,随后将画纸递给横舟,随口道:“送你的,帮我把下半句的诗题完再走吧。”

    横舟愣了下,沉默着收起这幅画,良久才道:“能得明烛赠画,横舟万分荣幸。”

    横舟想了下,提笔接在任平生写下的那句诗后面落笔写下后半句“芦花深处泊孤舟,笛在月明楼”。

    她写完,也没多说,将画仔细收好,径直离开。

    离朱从旁看得满脸不解,奇怪道:“为何还要特地让她写下半句?”

    任平生笑而不语。

    让横舟写下半句,是为了问她,你是月明君,对吗?

    而横舟愿意落笔,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对,我是月明君。

    任平生眉眼镌着笑,不同于平日浅浅的淡笑,难得有一瞬发自内心,离朱忍不住道:“你好像很开心。”

    任平生应了下,随口道:“嗯,刚跟聪明人聊完,很舒适,自然开心。”

    说完,她还一言难尽地瞥了离朱一眼。

    虽然并未明说,但明明白白地在暗示,聪明人必定不是你。

    离朱:“……”

    仙网上那些夸赞明烛温柔亲和平易近人的人是不是都瞎了眼!

    离朱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转而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任平生下巴一点,示意离朱坐下慢慢讲。

    离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日道法清谈会,和你论道的那个名为景若的人,我觉得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任平生眉心一跳,目光沉了几分,看向离朱:“说仔细些。”

    仙网看不到对方真正的面容,也触碰不到对方的神魂,离朱在仙网竟都能够感受到那股熟悉感……这说明什么。

    离朱忍不住磨甩了甩手臂,现在想起那天他靠近那颗名为景若的星子时不寒而栗的感觉,仍然会战栗。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恐惧,但那种战栗和灵魂深处压抑的愤怒却很真实,让他只一打眼就生出一种冲动,恨不得生食其rou,再一把火将对方烧的干干净净。

    任平生微微阖眸,唤来玄苓让离朱再描述了一番那种感受。

    玄苓晃了晃自己满头鸡零狗碎的发饰,用一种“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鄙夷目光扫了眼离朱,解释道:“凤凰涅槃后会将自己的一切都传承给下一代凤凰,她本该将一切都传给你,可她失了凤髓,你便生而缺少了凤髓,龙凤两族的生命之灵全系于龙骨凤髓之中,能让她涅槃近千年后仍有如此强烈的灵魂波动,说明千年前凤凰同那个人曾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离朱失声道:“难道……他就是骗走了我凤髓的人?!”

    任平生思忖片刻,缓声道:“不无可能。”

    她说完,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紧接着又跟了一句:“你别冲动。”

    离朱刚起身,在任平生说完话后又迅速坐下,好像只是虚晃一枪,闷声道:“我当然知道……现在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不仅如此。”任平生慢条斯理地从芥子囊中抽出一个精巧的玉葫芦,拔出玉葫芦的塞子,手指微合,从葫芦里生生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玄苓和离朱定睛看去,惊讶地发现,任平生从葫芦里竟然拽了个人出来。

    严格来说对方也算不上人,只是个失去了rou.身的神魂而已。

    或许是长久没有见光,被任平生拽出来时,对方很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瞳孔猛地一缩,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好,紧张地睁开眼睛后,对上三个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人,当即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任平生低笑一声,玩味道:“看来您记性不太好啊,南寻尊使。”

    南寻脸色一变,还没明白为何先前抓住自己的是另一个女人,现在自己却到了这三个陌生人的手里。

    但他语气很是坚定:“不用白费力气了,无论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不可能说的。”

    他的傀儡身被毁,神魂被困在此界,可rou.身仍在上界,一旦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就连最后的rou.身都保不住了。

    任平生幽幽地叹了口气,取出先前琉璃瓶中的丹药,一把塞进南寻的嘴里,叹道:“你们神降者,就没点新鲜的说辞,听多了就没意思了?”

    那丹药入口就瞬间化作能量融于体内,南寻甚至根本来不及抵抗,就已经吸收了全部的药力。

    离朱好奇地问道:“这是不是那种一颗下去就能让人把家底全都交代的灵丹妙药?”

    任平生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我们学府是正经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搞这些奇怪的东西的,不要污蔑我们。”

    她顿了下,对南寻笑眯眯道:“这是为南寻尊使特制的可以让我完全掌控你灵魂的好东西。”

    学府……?

    好熟悉的名字。

    信息量太大,南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感受了什么叫做灵魂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

    任平生微微合拢掌心,南寻就感觉到无形的壁垒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完全喘不上气,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在他彻底无法承受之时,这股力量突然又松开,仿佛只是在逗他玩,看他的丑态一般。

    离朱倒吸一口凉气,看任平生的表情愈发诡异。

    学府是正经教书育人的地方?

    不搞那些奇怪的东西??

    任平生仿若未闻,对南寻轻声道:“好了,现在不用你说,我想知道的东西,我自己来看。”

    南寻脸色一片惨淡。

    ……

    此时,天南学府十公里外的地方,围聚着很多人。

    这些人身着各州各派不同的服饰,纷纷向着东边眺望,时而低语些什么。

    如此众多的人潮之中,无论出现什么人都并不让人觉得惊讶。

    瘦削高挑的男子一身宽袖紫衫,玄色腰带拢着素净的外袍,半遮半掩地露出腰间的竹笛。

    在嘈杂的环境中,他始终未置一词,而是安静地望着东边,天南学府的方向。

    他旁边,有正聊得火热的路人试图找他攀谈:“这位道友,你莫非也是想进入天南学府求学的?”

    男子没理会,路人也不恼,而是自顾自道:“虽然我也觉得像我这种不起眼的修士,进入学府的机会渺茫,但好歹都到这来了,总的过去看看,见识见识,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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