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止返(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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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你找老师问问。」 「那我回家跟我妈说说。」 「老大,我也要去!」黎峰也不知道边上偷听多久了,见状赶紧表态,「我 还怕上了高中就没法继续玩我的机甲了呢。」 说起来我们三个也算是「臭味相投」。周婷婷立志当警察,学习纯粹为了应 付学历,想不到这都快中考了她家长竟然还没给她纠正过来;黎峰头脑灵活,智 商不低,奈何他除了课本什么都看,除了题目什么都研究,就这样排名还在中上。 至于我自己,用阮晴的原话说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是第一不要紧 ,关键是要开开心心。」而且说实话,每天学习学到头晕也不是我想要的。 说是这么说,可每次期末没有一个不努力,哪怕是为了家长会上多挣点面子 也要取个好成绩才行。 「喂,雷宇,放学来练练?」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兴奋的表情,我实在不想拒绝,可身体状况不允许。 「过几天吧,最近状态不行。」 她也没多问,如果我有事都是直接说,不会找这样的理由,我的腿这两天确 实有点问题。 说起来也是我自己作死,大年初一贴对联,突然想起前年这时候跟阮晴比身 高没比过,现在我已经接近一米八,她不穿上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肯定没我高,就 得意地冲她比划,扬眉吐气了一回。 结果她拿出霸权主义,在家的时候她站着我就得坐着,搞得我现在还觉得双 腿有些虚浮。这让我明白她的强大是绝对的,是不以客观事实为转移的。 三天后,在我一只手握住周婷婷直击过来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倒,她明 白了随着时间的发展,她和我之间体能上的差距越来越大。 「我不服!你是不是吃激素长大的!」 「没办法,天生的,承让,承让!」我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开,看来这次打击 能让她消停不少时间。 临近中考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哪怕本来不是也会被周围的人感 染。我「忙碌」了大半个学期,参加了不少比赛,尽管没用全力,那也是因为成 绩足够脱颖而出,可以为升学加上不轻的筹码。 「想好了?」 「想好了!」 「那就去八中!」听了我阐述的理由,相信我是做了全面的考虑,也没什么 坏处,于是最终她也赞同了我的决定。 「妈,谢谢你!」 「不过八 中离这里有点远啊……」 「不是能住校吗,一个礼拜就能回来一次。」 可她依然显得兴致不高的样子,我以为她还在担心我的独立生活能力,于是 宽慰她:「妈,你放心,我也不小了,一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我再三地安慰着,可效果并不是很理想,没办法,我只好使出绝招——话题 转移大法。 「妈,你说我暑假干什么好?」其实我的中考成绩很不错,全校第二,不过 我不打算进所谓的「竞赛班」之类的,一方面对学科知识竞赛没兴趣,也不想让 自己学得那么累,在这一点上她完全尊重我的意见。 她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暑假荒废了不好。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出一只巧手搭在我的肩膀,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另一只手抚在自己胸口的衣领上,发出诱人的低吟:「那……要不要来mama这 里啊?」 尽管什么都不懂,血气方刚的我还是感到一阵酥麻从尾椎窜到天灵盖,下意 识回答:「要!要……」 「那明天就来医院帮忙吧!」见目的达成,她顺手在我鼻子上捏了一下,「 咯咯」笑着走开了。 「啊!什么?」我如梦初醒,毫不知情刚才答应了什么。 「暑假去医院帮mama干活吧,答应了可不许反悔哦!」我挑起了话题,她轻 松窃取了果实。 面对她时而如天使般的纯良至善,又时而如魔女般灵动狡黠,我只好心甘情 愿地任她揉捏。 转眼间过去了大半个暑假。 「儿子,把文件送给你婧姨。」 「儿子,去前台拿样东西,报我的名字她们就知道了。」 「儿子,去帮你小柔姐抬箱物资。」 …… 我不断完成她下发的一项又一项指令,感觉自己不是来帮忙,而是变成了她 的私人奴隶。 「儿子,帮mama倒杯水。」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水杯准备出去,却被她拉住了手臂。 「怎么了,是累着了吗?」 「没有。」这么点小事怎么可能会累到,只不过感觉有些枯燥而已。 她眼珠一转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好不容易找到个跑腿的,省了好多时间 ,今天早点下班,妈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乖,笑一个,谢谢儿子!」 「哼……」尽管知道这只是她打出来的糖衣炮弹,但我还是甘之如饴地接下 ,忍不住内心的喜悦轻笑出声。随即发现自己这样的反应实在太不矜持,赶忙故 意板起脸,用埋怨的语气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可聪慧如她又怎么会看不穿我的真实想法?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添油加醋道:「儿子最好了!」 最新网址 b2021.ㄈòМ 最终,我还是招架不住她「厚颜无耻」的攻势,压抑不住内心的欢愉,使之 溢出到了脸上,轻扬嘴角,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出了门。 之后,她就找到了窍门,每次叫我跑腿时都会补上一句,诸如「儿子真好」 、「妈好高兴」、「谢谢儿子」之类的,让我任劳任怨还干劲十足,并且乐在其 中。 「唔,快下班了,多亏了儿子帮忙,今天下班早,妈给你看个惊喜。」这一 点她还是能说到做到的,说是惊喜肯定不同凡响。 她开始整理桌面准备离开,我也正在猜测惊喜到底会是什么,门突然被推开 ,小柔姐慌张说道:「阮晴姐,楼底下有病人家属在闹事!」 这样的事情每年都有,甚至暑假里就见过了好几起,不过都在随后赶到的医 生和主任劝抚下平静下来,再不济也还有保安看场,跟本闹不起来,我也就当做 生活里偶尔的调料。 「下去看看。」 赶路的过程中,小柔姐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看病的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因为聚餐时又喝酒又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使 得身体不适,来医院检查发现只是过敏了,虽然外在的症状表现有点吓人,但实 际上完全没什么危险,甚至还来得及排队挂号等待输液。 可是都是年轻人,又喝了点酒,还被过敏症状吓到了,根本听不进去,非要 立刻进行急诊,其他医生都在忙着,只好过来向护士长求援。 大致了解情况后,她走过去交涉,还不到两句,却没料到对面说动手就动手 ,被推了个猝不及防。 「妈!」 在男人姿态改变的第一时间,我的直觉就已经疯狂示警,肾上腺素急剧增加。我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手拦住肩膀,一手从前搂住细腰,接住她后仰的娇躯。 「妈,你没事吧?」 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全身紧绷,待看清是我后,才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 放松下来。 「妈没事。」 她站定的过程中,我盯着她的面庞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没有一丝伤痕,才缓 缓松开了手。 可随之而来的后怕宛如遍布四周阴狠窥伺的毒蛇,胸腔里仍在剧烈跳动的心 脏提醒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避免因心率过高而死掉或者疯掉。 只有发泄,是唯一的途径。 事实证明,人在冲动之下是没有什么理智的,他是,我亦是。 不同的是,在远超同龄人的同时,我依然苦苦打熬三年的健壮的体魄,以及 为了避免像失去生命一样的后果所能下定的决心。 野兽的低吼在胸腔中炸开,我以最暴烈的姿态怒冲而去,可能是因为用力过 猛,出拳的刹那感觉小臂的肌rou几乎痉挛。 及至眼前,他才刚刚来得及抬起手,指尖碰到我下巴的瞬间,雷霆万钧已砸 落面门。 他倒下了。 我却忘记了停止。 他蜷缩着承受我疯狂的报复,勉力抬手护住头脸。 然而这只罪恶的手就是我的恐惧之源,我拉下他的手腕将之紧紧按住,高高 地举起右臂,深吸一口气,对准地上被反扭的手肘,嘴角咧起一个大大的、残忍 的弧度,猛然下落。 我要,彻底废了它。 ………… 「妈,对不起。」 「唉。」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雷宇,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当她直呼姓名时,情况往往很严肃。 「妈,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当时看到他动手我就脑子一热……」 「还好停手了,不然会很麻烦。」 想起刚才的那一瞬,在我迫不及待完成最后一击时,一声惊呼及时唤醒了我。 「儿子!」 这是不会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能对我喊出的称呼。 瞳孔猛然收缩,我忽然看清了周围的情形,紧接着就被保安拉开。有了她的 证明,我才得以顺利脱身,而一切后续都由她来处理。 如果那一下真的落下…… 我从没有全力出手过,却没想到第一次如此狂烈的燃烧会是这种情况,差点 酿成大祸。 「妈,对不起……」我羞愧地低下头,觉得当初她的反对或许是对的。 她抬手轻抚我的嘴角,除了指腹的柔嫩触感传来,还有一丝丝刺痛,原来是 甫一交手时被指甲刮到了。 「妈没有怪你。儿子为我挺身而出,妈很感动。」她用温软的手心轻轻捧起 我的下巴,直视我沮丧的眼睛,「儿子,谢谢你!」 糯糯的嗓音直达心底,为我注入了崭新的活力。焦点重新聚集,分不清是在 问她还是再问我自己:「是吗?」 「当然,儿子是最棒的!」 闻言,我咧嘴笑了起来。 她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瞬间收敛:「但是妈不怪你就不代表你没有错!」 「啊?」低落时她鼓励我,得意时却训斥我,我没想到她竟在这时候唱反调。 「你就那么冲上去,伤到自己怎么办?」 「我这不好好的嘛……」 「万一呢!万一碰到拿刀的……」 「怕什么?谁敢碰你,我弄死他!」我恶狠狠地说道,接着我捋起袖子,攒 起颇显规模的肌rou,「我这一身可不是白练的!」 她罕见地脸红了一下,啐了一声,抬手轻锤我的胸口,我却感觉不疼不痒。 我顺势握住她的小拳头,按在我厚实的胸膛,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后,低头 对上她的眼睛,宛如发誓般吐出心声:「妈,我一定会变得更强,死都不会再让 人碰你一根毫毛!」 「儿子……」她痴痴宛如梦呓,目光迷蒙而幽深,恍若穿越千年,小手紧紧 攥住我胸前的衣襟。 清新的呼吸在颈间盘旋,盯着她俏丽沉醉的绝美容颜,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 一个想法:就这样保护她一辈子! 「阮晴姐,江院长叫你……」 「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清脆的声音就向外跑去。 「啊!」 「啊!」 她急忙挣脱我的搂抱,从我的掌心抽出小手,对着门外喊道:「安小雅,回 来!」 很快,门外走进一个微微有些圆脸的小姑娘,先是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了我一 眼,然后苦着脸说道:「阮晴姐,是门没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 不会乱说的……」 「安小雅,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儿子!」虽然气得直翻 白眼,但她还是不得不稍微解释一句。 「啊?」这次轮到安小雅惊讶了。 她先是从 上到下仔细打量了我一遍,虽然发育超前、身材健硕,但脸上仍能 看出未脱的稚气,才将信将疑又问了一遍:「真的?」 「爱信不信!」 「说吧,江院长叫你来干什么?」 「江院长让你下班前过去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那阮晴姐,我先走了。」 「嗯。」 「那个,安小雅是今年才来的,之前一直有任务在外,没见过你,所以会误 会……」 「误会什么?」此时我还一直沉浸在她抽身而退的怅然若失里,听到她的解 释下意识问了一句。 「就是误会我……」她手足无措地想要解释但又不好意思说清楚,抬眼看见 我疑惑的眼神,忽然生气地转过了身,「没什么!」 这让我更加疑惑了,怎么还生上气来了? 收拾完东西她去了婧姨的办公室,没两分钟就出来了。 「妈,什么事?是不是跟我刚才打人有关系?」婧姨原名叫江婧,是这所医 院的副院长,但底下的人一般都叫她江院长。 虽然已经比她高了,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捏了捏我的脸:「放心好了,一切都 有妈来解决!」 我无奈地捏住她的手背,她却反手握住我的手心,喜气洋洋地对我说:「儿 子,妈带你看惊喜去!」说完,就拉着我往外走。 路过前台的时候,正好看见封雨柔和安小雅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交换着彼 此最近的见闻。 「小雅小雅,就在你刚刚回来之前,阮晴姐差点就被人打了!」 「啊,不会吧?谁这么可恶啊!」 「阮晴姐被推了一把差点跌倒,幸好被她儿子扶住了,然后你是不知道啊, 她儿子就跟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拳就把那人打倒了,接着就是一顿暴打,就跟要 杀人一样,把人打得都快不能动了。」 「这么厉害啊!」安小雅配合地发出一声感叹。 「这还不算,最后雷宇弟弟差点就把那人胳膊打断,当时他拳头都举起来, 差点就砸下去了。」小柔姐说着还举起小拳头比划了一下,「幸好被阮晴姐叫停 了,不然……」说到这里竟有些害怕得不敢继续形容下去。 「咦~好残忍啊……不过……」安小雅也露出害怕的表情,不过很快就被兴 奋代替,「不过要是要是有人肯为我这么做,那我可就幸福死了……」双手还捧 在胸前一脸幻想。 「呵呵呵……你就花痴吧你……」小柔姐拿食指戳了一下安小雅的脑门调笑 道。 脑袋被顶得一歪,安小雅也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话题,拉住小柔姐小声说 道:「你猜我刚刚去阮晴姐办公室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 「办公室门没关,我刚进去就看到……」她一手拉着小柔姐的手放到自己胸 前,一手搂住小柔姐的肩膀,微微低头凝视着小柔姐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我 一定会变得更强,死都不会再让人碰你一根毫毛!」 小柔姐被她的认真的表情和深情的话语弄得一愣,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急忙 抽手:「要死啊你……」 安小雅又学着阮晴的动作,一手攥着小柔姐的前襟,一手搂住她的纤腰,惟 妙惟肖地还原当时的情景:「当时阮晴姐就这么慢慢靠上去,脚都踮起来了。我 还从来没见过阮晴姐这么小鸟依人的样子呢,那双大眼睛温柔得都能溺死个人。」 我下意识看向阮晴,她的脸颊已经红得快要滴出水来,见我看她,急忙逃命 般慌张地转过头去,不敢和我对视,我却眼尖地瞧见她一路红到了粉颈。 「哎呀,要是阮晴姐能对我那么靠上一靠,我做梦都能笑醒了……」没想到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柔姐竟然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还是想有个男生像小弟弟那样厉害,肯为我打架,说要一辈子保护我… …」安小雅不知何时又陷入了某种幻想里,而且还越来越深,「就是不知道阮晴 姐会不会同意啊,也不知道小弟弟喜欢的是哪种类型的……」 眼见越说越离谱,阮晴大喊一声:「安!小!雅!」 「啊!阮晴姐,我错了……」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她忿忿地丢下一句狠话,又转头瞪了小柔姐一眼 ,拉着我走出医院。 「啊,小柔,我完了……」 「都怪你啦……」 出了大门,她闷不吭声只顾低头走路,我只好轻轻拽了一下她:「妈?」 她余怒未消地回头瞪了我一眼:「干嘛?」 你跟我生什么气啊?我哭笑不得地再次拽了一下她被我拉着的小手,重新喊 了一声:「妈~」 她才恍如惊醒,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感觉到手还被我拉着在 ,她轻轻 挣了挣,我却没有放开。 「妈,你别听她们胡说,咱们这是母子情深,关系好着呢。」见没有挣开, 她也就任由小手这么在我手心里躺着,「再说,我就是要找女朋友也不会找像安 姐那样的。」 十六岁的我虽然不是什么都懂,但也不像从前那样天真。 「你敢!」她下意识就急了,「你才刚刚高中,可千万不能早恋!」 「放心吧,就算是以后,我要娶老婆也得找跟你一样的……」 「瞎说,哪有……哪有找跟妈一样的……」 「不过我恐怕要单身一辈子了。」我又忽然沮丧起来。 她疑惑地望着我:「为什么?我儿子这么优秀……」 「因为妈已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了,哪怕有长得稍微像你,有你一点点漂 亮程度的都没有。」 「哼……哼……」她这才明白我的失落是装出来的,只是在逗她,却又被我 的一番甜言蜜语捧得飘到了天上,心里腻得说不出话,只能舒服地发出满足的哼 哼。 我们打车来到城市开发区的一座高档小区门口,然后走进其中一幢二层别墅。别墅外墙是淡青色的,大门朝东,浅棕色,整体给人宁静淡雅和明亮活泼的感 觉。 我以为这是在拜访她的朋友或者上司什么的,却没想到她竟从包里掏出一串 钥匙直接打开了大门。 「妈,这是……」 她打断了我的提问,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说道:「儿子,先带你逛逛这里!」 门朝里开,入口是玄关,底下的柜子用来放鞋,柜子上方的木格还空着,再 往里是客厅,一个大横沙发,一个餐桌和几把椅子,一个小桌,一个书架,就没 有别的家具了。客厅后面是盥洗室,摆放着一台洗衣机,也安装了淋浴喷头。 另一边的厨房设施倒是齐全的很,厨房隔壁是小卫生间,再隔壁是一个空荡 荡的储物间,大概十个平方的方形。 尽头是通往二层的楼梯,上楼后中间是走廊,南侧是一间大卧室,卧室靠里 、楼梯边上是一间大浴室,最外层是盥洗室,中间是卫生间,最里面竟然安置了 一个大浴缸,几乎可容两人并排躺下。 大卧室对面是两间稍小相邻的卧室,最东侧是一个大阳台与两侧的卧室相连 ,与卧室之间只隔着两扇玻璃门,推开走廊尽头的小门也能抵达阳台。 床、桌、书柜、衣柜什么的都已备好,其它生活用品和卧室里的电器还没有 准备。 「怎么样,漂亮吧?」 「简直完美……」我出神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她因为兴奋和跑来跑去而早已 变得红扑扑的小脸,我忍住啃上一口的冲动问道:「妈,这房子是……」 「儿子,这是我们的新家!明天我们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尽管已经有所猜测,但当她亲口说出这个消息是,我还是有种做梦的不真实 感。 「真的?」也难怪我无法相信,对比小时候那逼仄嘈杂的小巷,这里简直就 是天堂,甚至给我一种,要是能在这里住上一天即使死去也没有遗憾的感觉。 「真的!儿子,高兴吗?」这一刻她的眼睛宛如钻石星辰般闪耀着一种名为 希望的光芒,然而我却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这是多少人穷极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天堂,却轻而易举地出现在我眼前,我甚 至都不需要伸手就能得到。而一想到她背后为此付出的辛酸和代价,泪水便再也 无法蓄住,瞬间倾泻而出。 她把所有一切最美好的统统留给了我,独自忍受磨难和疼痛。这一刻,她相 比于我显得瘦弱的身躯在我眼里是如此的伟岸和高大。 见到我本该在这应该欢呼雀跃的时刻放肆哭泣,宛如幸福地得到了一切,又 如伤心地失去了所有,她疑惑之余仿佛若有所觉,不觉也红了眼眶。 她手忙脚乱地用手抹着我的眼泪,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剧烈的情绪需要抒解,这一段爆发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抬起手背抹干眼睛, 搂住她的双肩,一字一顿,仿佛要把它刻在身上,也刻在心上:「妈,这一辈子 ,我都会努力爱你。」 「妈相信,妈也爱你!」深红的眼眶里,两颗晶莹的泪终于滴落,溶化在我 的胸膛。 「噗嗤!好了,这么高兴的时候哭什么!」被她清亮的笑容感染,我终于忍 不住扬起了嘴角,「怎么样,满意吗?」 我连连点头:「满意!不能再满意了!」 看着这么优秀的别墅,我忽然又担心道:「这么好的房子,花了不少钱吧? 咱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放心吧,你妈我熬了十几年的资历,终于出头了,这里其实是医院分配的 ,还属于开发区没发展起来,根本没有外面卖得那么贵,这就省了相当一部分了。再加上我还有医院的股份,虽然不参与管理,但每年光是分红应该能有几十万 吧?加上这几年的积蓄,等你上大学这里差不多就完全属于咱们了。」 她一笔一笔地算着帐,我却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在不知不觉中就攒下了 这么大一份家业,真是厉害得没边了。 我努力不去想从前的苦日子,伸出大拇指真诚地夸道:「妈,您可真是,这 个!」 「那当然,你妈我厉害着呢!」她得意地一扬下巴,转身甩了下马尾,便率 先一颠一颠地下了楼。 离开了别墅,在回家的路上心情终于平复下来,我静下心来就想到了更多的 细节和问题。 「妈,下午我打人那事到底怎么处理啊?还有新房子离医院那么远,你工作 怎么办?」 「医院的工作妈已经辞了。」 「对不起,要不是我……」 「别多想,妈早就不打算在医院干了,辞职信都交上去一个多月了。」 「啊?好好的工作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不是挺好的吗?」 「好了,小啰嗦鬼,大人的事情你少掺和。你呢,就安安心心念书,其他的 事情妈来搞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想了想,我现在依然属于「孩子」的范畴,仍然需要依靠她才能 好好生活。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尽快长大,能够给她依靠。 到家时已接近九点,忙活了一整天,我们早就饥肠辘辘,于是相视一眼,默 契一笑,不约而同走向街口最常去的那家火锅店。 饭桌上,她竟然点了一瓶啤酒,怂恿我道:「来,儿子,试试?」 端起杯子,她认真说道:「今天妈很高兴,一是因为咱家即将搬进新房子, 二是妈很感谢儿子你在医院里为我挺身而出,三也是提前庆祝你步入高中。来,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干杯!」 一番话把我说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我从未见过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学着电影里的动作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橙黄的啤酒入口略显苦涩,还带着气泡,「嗝——」喝下去后打了个长长的 酒嗝,又觉得好像有一丝清香在口腔回荡。 她只浅酌了小半杯,大半瓶都是进的我的肚子里。尽管是第一次喝酒,我却 没有丝毫醉酒、头晕的感觉,感觉除了淡淡的清香也没什么好喝的,真不知道为 什么有那么多酒鬼。 回家的路上还一切正常,可她从洗过澡出来就有些迷糊了,香腮的酡红就一 直没有消褪下去过,眼神发直,直到服侍她躺下后还不时发出嗤嗤的傻笑,念叨 着「妈好高兴」、「今天真高兴」之类的话,要是现在有手机我一定录下来隔天 放给她看,到时候她的表情一定比现在还有趣。 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夜里我是被一个炸雷惊醒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凄惨的哭喊。我连滚带 爬地闯进她的房间,就看见她全身缩成了一团,双手像要抱着什么却抱了个空。 我连忙拉开手臂将她抱在怀里,摇了摇她的脑袋,唤道:「妈!阮晴!醒醒!」 谢天谢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带着哭腔喊道:「儿子……」话一出口就是 一股酒气。 真是的,不能喝酒还非要喝,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体质,一口啤酒都能 醉到现在。 「妈,没事了,我在这,别怕!」 不防此时又是一个清雷炸响,就连我都吓了一跳,她更是吓得直接哭了出来 :「哇啊……」 「对不起……你别走……」 「好好好,我不走,不走,我就在这,儿子就在这,别怕了……」 「儿子?」哭声变成了抽噎,「对不起……儿子,对不起……」 你还有什么能对不起我的呢?你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最好的物质,最美 的笑容,最多的爱,最美丽的年华…… 而我又能给你什么呢?我单纯善良的傻mama啊…… 趁着雷声间隙,我迅速拿出抽屉里的mp3,调了个较大的音量给她带上了 耳机,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不禁感叹我可真是机智。 等到外面的天气稳定下来、雷声终于消失,我摘掉耳机放在一旁,而将她拥 在怀里的美妙感觉是如此的诱人,我终究难以抵挡,就这样沉沉睡去。 不用上班,不用上学,这一觉我们睡了个饱。 「嗯……」轻吟一声,等我醒来时,发现她依然紧闭着眼睛,可略微急促地 呼吸和不停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的状态。 「唔,妈平时睡觉的时候嘴唇是微微噘着的啊?今天怎么……」 话没说完,她原本抿起的樱唇竟然迅速噘起,紧盯着的我自然没有漏 掉这一 丝变化,越想越是可爱,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我笑什么,睁开眼对上我戏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顿时羞愤欲死, 拿头撞我的胸口。 看来昨晚加上今早让她真的生气了,我的胸口都被撞得生疼。我连忙伸手把 她的脑袋按住,不是我怕疼,是怕她一时冲动把自己脑袋撞晕了。 她在我的怀里渐渐不再动弹,柔嫩的侧脸压在我的胸口,肌肤相贴厮磨,温 热的呼吸喷在皮肤表面,带起阵阵酥麻。 打雷天被我抓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加上早上掩耳盗铃的举动让她在我面 前实在硬气不起来,只好用手在我后背轻轻捶了两下,低声地近乎哀求道:「儿 子,放开mama……」 深知以她的性格千万不能得罪得太狠,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会是自己,我重 新回到乖儿子模式,听话地放开了她。 挣脱后她瞧了我一眼,埋怨道:「多大人了,睡觉还不穿衣服……」 我睡觉时习惯不穿上衣,有时候即使晚上穿了,半夜都会梦游般脱掉,第二 天早上起来都根本没有印象,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嘿嘿……」我干笑两声迅速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她的状态不太对,等她反应过来我可就惨了,现在最好抓紧时间溜之 大吉。 果不其然,等我穿戴整齐出来时,她已恢复了往日智珠在握的模样,见我出 来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鼻音便扭过头去,只留给我一 个好看的背影。 「妈,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雷阵雨,您看我们是不是先收拾一下,等天晴 了搬家?」我厚着脸皮凑到她身后,对之前的事情一字不提。 见我表现得如此识相,她决定暂时放过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就算是 回应,却也没再故意跟我闹别扭。 夜晚,雷声如约而至,此时屋子里灯火通明,我们都在打包除了这里最后暂 住几天的必需品外的其它东西。我收拾着自己的衣服,她在浴室收拾女性用品。 「儿子,到妈房里把衣柜上的那个绿色收纳箱拿来。」 「好的!」 她需要垫着椅子才能搬下来的箱子,我踮起脚尖也能够到底部,往外一点点 挪了出来,箱子悬空近半后我双手一托往外抽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影 子在我眼前划过,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我抱着箱子低头从侧面看向脚面,是那个熟悉的牛皮纸档案袋,不禁有些好 奇。当初她跟我说的是小事,可再怎么也拖了两三年了,到底是什么呢? 放下箱子捡起袋子,解开缠绕的白线,拿出了一个暗红的本子,封面已泛旧 ,印着暗金的字迹「收养登记证」。 翻开后左侧是年轻时候的她抱着一个婴儿的黑白图片,下面写着「收养人: 阮晴,性别:女」「被收养人:雷宇,性别:男」的字样,时间是我出生的那一 天,最后是市军医院的盖章。 纸张因上了年头而发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但此时我却突然觉得 上面的两个名字无比遥远,也根本无法思考「收养」的含义。 看了一眼站立的房间,竟觉得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目光转回手中的证件 ,我机械地翻来覆去,数清了封皮上的每一个裂纹,让两个名字一遍又一遍掠过 眼睛,却越看越陌生。 脑海里不断翻涌曾经的的场景,她笑眯眯抱着我的场景,她背着我赶路时转 头看我的场景,她拉着我低头问话的场景,她捏着我的脸夸奖的场景,她摸着我 的头安慰的场景,她在厨房忙碌我帮忙的场景,她被我搂在怀里安然入睡的场景 …… 可这时候每一幕场景都被刻上了印章,印章上写着两个字——收养。 「儿子,怎么这么久还……」房门口的声音戛然而止。 「妈?」 对上我失神的眼睛后,她死死盯住我手中的证件:「儿子,你……」 「妈,这是什么?」我僵硬地抬起头,声音空洞且茫然。 她的嘴大大张开,却突然用手死命捂住,没有漏出一丝声音,泪珠却如断线 般涌出。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微微昂起头,再缓缓松开手,认命般地睁 开眼,颤抖着说出当年未完的话:「其实……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对上她宛如等待最后判决的眼神,我喃喃道:「不是亲生的?」 「轰隆隆……」 恰在此时,闷雷在我们头顶炸响,有什么好像悄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