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深呼吸几次，努力让心情回復成平稳，邱枫沉吟半晌，才谨慎小心、不露出马脚地问：「简单来说，你的人物要跟另个玩家的人物结婚，而你想知道我怎么看待这件事吗？」

    「嗯……大致上是这样。」邱枫问得顺口，然而，顾思函可能是尷尬的缘故，回话反而略显迟疑。

    表示理解般发出一个长单音，随后，邱枫笑笑道：「关键在你跟另个玩家怎么想吧。」

    「嗯？」貌似被邱枫的回答弄糊涂了，顾思函不解地轻轻哼声。

    「你怎么打算、那名玩家又怎么打算，都清楚了吗？若是取得共识后才作的决定……」邱枫停了一停，才用轻扬的语气道：「那，我当然是尊重你的想法跟决定啊，不然呢？」

    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口吻，连邱枫都有点佩服自己。说真的，要把「悠然」跟「邱枫」区隔成完全不同的个体，还要从一方角度去探讨另一方的事，对她而言也颇有难度。

    不过，邱枫自认很不错的回答，却让顾思函沉默了，久久没有发言。

    说错什么了吗？面对他人延迟反应，亦难得担心紧张的邱枫很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又认为违背她一贯作风，容易让顾思函察觉怪异。所以，即便希望早些收到回应，邱枫依旧先按捺下急迫，跟着保持安静。

    没想到隔一阵子，她却听见电话那端传来若有似无的笑声，对方刻意压抑了，但因为打破原本的寂静，导致邱枫很快就辨析出来。

    在笑？顾思函在笑吗？

    邱枫一时间陷入愣怔，为她完全没猜到的发展。

    下一秒，馀光瞥见游戏视窗出现了一行专属于密语的特殊粉色，由于讲电话时不自觉将椅子推远了，有轻微近视的邱枫没法远距离辨识出那行字的内容，但却能猜到不是韶光发来的──队伍里只有悠然跟韶光两人，他没必要刻意密语。

    所以是谁？刚想将椅子推回电脑桌前，邱枫就听见顾思函止住笑声，认真对她说了谢谢。

    正经八百地道谢……只能说，这举动很顾思函，他就是这样的人吧！

    「有什么好谢的？」邱枫呼了口气，「我只是说出看法而已啊。」

    「不，你不晓得那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顾思函直接脱口而出，话音甫落，他自个儿就「呃」了声，而后很窘迫似地「呵呵」傻笑。

    至于为同句话感到赧然的邱枫，为防止继续聊下去，她会因理性暂时罢工而开始言不及义，赶紧匆促询问：「那个，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有，没有了。」顾思函大概也自觉在电话里言语失控太多次，居然还赔罪：「抱歉，打扰你很久……」

    「没关係！」丝毫不认为有被耽误，邱枫连忙打断他，「先这样囉？拜拜。」

    确定另一头也道了再见后，邱枫才按下结束通话。抓着手机的手放回腿上，她整个人靠上椅背，不断吐纳气息，思绪难得全然杂乱无章，她亦无心去理清。

    静静坐着一会儿后，忽然忆起方才有人发密语给她，邱枫立刻将椅子挪回电脑前，移动游标点击密语频道。

    这一看，她又被吓了一大跳。

    竟然是报丧者捎密语给我笑悠然！且内容还是简洁扼要九个字：「加我进帮，老婆不理我。」

    还以为报丧者缠玄铃的事件早就告一段落，所谓高人也有间来无事发发蠢的一天，过去就过去了，结果他还在继续？邱枫在萤幕前支颊，心里登时有股玄铃恐怕会栽的预感。

    食指在桌面上轻扣几下，邱枫最后依然选择扔密语给玄铃。关係到她，到底得问一问，并非凡事都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处理，而且报丧者人际关係不明，收进帮里，或许会造成跟他帮敌对的危机。

    可惜老闆不在线上，不然就能打听打听他对报丧者的评价了。邱枫扼腕。

    「玄铃，有个前阵子一直自称你老公的人要进帮，收不收？」这段话浮现在密频后，邱枫反覆审视数次，总觉得有些白目……也罢，都送出了，改不了。

    等待玄铃答覆的期间，邱枫又切到队频，鸵鸟韶光果然回来了，并交代了假行踪：「刚刚临时有人外找，离开了一下。」

    他扯谎了，顾思函扯谎了！邱枫倍感新奇。

    「原来如此，我以为你还没准备好，去做心理建设了。」明白实情，且已抓住韶光小辫子的邱枫自然没轻易放过调侃机会。

    不出所料，韶光又送了她永远不嫌多的六黑点，接着才问：「悠然，我确认一下……结婚只限网路，而且真的只是怕我跟小晴退帮吧？」

    这话映入眼帘时，邱枫有种假如她在喝水，肯定瞬间喷茶的感觉。

    原来顾思函脑子里还是有腐细胞的吗？天啊地啊，他想到哪里去了？悠然前后两次求婚都没提及现实吧！该不会真的逗过头，让韶光惊醒，怀疑起悠然的性向来了？

    啼笑皆非，邱枫思索片刻，仍不改悠然本色地发问：「难道韶光考虑到现实去了？」

    「没有！绝对没有！」这次，韶光回得很快。

    激动什么？见韶光连用两惊叹号，邱枫不禁嘴角失守。

    就算神奇地发展到现实中好了，她和我笑悠然是同个人嘛，有什么好顾虑？然而，韶光一无所知，才自寻烦恼了。

    「好吧，不闹了。讲正经的。」怕玄铃回了密语她没看到，邱枫先将瀏览频道调整至「所有」，才接着打字，「当初我怎么说，今天就怎么做。我不敢保证自己从没食过言，但至少在云游里，一向一言九鼎，这点不怕你打听。」

    否则我笑悠然的名声早就跟报丧者一样糟糕了啊！毕竟他是以反覆无常出名的。不过糟归糟，报丧者倒没妨碍过恣意行的成员，邱枫甚至推测关于他作风嚣张的传闻，也是那些长期与他竞逐实力榜首位的玩家放出来的。

    基本上，实力榜前几名都各自有各自的势力。排除荒野一匹狼的报丧者，单说其他人好了：第二跟第五名建立的帮会关係友好，可两人与第三、第四名的所属势力却是敌对，打王时常彼此干扰，刷怪也会互抢地盘。第六名是我笑悠然。七、八名则共组帮会，跟悠然一样算和平主义者。第九是韶光，现被收入恣意行。第十前阵子据说不玩了，应该隔不久就会被超越。

    片刻后，消化完那番话的韶光才简单回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哈，是我想太多，请别介意。」

    「不会。」她还被娱乐了呢！邱枫在萤幕这头耸耸肩，即使韶光看不见。「实际上，找你结婚也是我对夫妻技能有点兴趣，知道你是男的后更放心了，我没网恋的打算。」

    她可没骗人哦！有机会学强大的夫妻技能，她怎会错过？至于后面那句，也不全是假的呀，唯一有落差的地方在，她是知道韶光的真实身分，才故意去求婚。

    「原来我们很有共识啊。」韶光感叹道：「而且完全不用讨论。」

    ……他打电话来，把一切都在现实中告诉她了，要在游戏里没共识也难啊。邱枫右手扶着头微笑，单用左手按着键盘。

    「你早该跟我确认了。」早确认就不用纠结啦。

    「咳咳，那我能有个要求吗？」随后，韶光再度追问。

    邱枫双眉一挑，很快键入四个字：「说来听听。」

    孰料，韶光却没了声音。邱枫等待好半晌，才见队频浮现一句最新发言：「就是那个，去月老那登记可以挑夜深人静的时间吗？」

    噗！看来他还是很有心理障碍。邱枫偏头琢磨那行句子，总觉得字里行间透出的小尷尬很可爱，让她心里有种被小爪子挠着痒的舒服跟满足感。

    所以说，怎能怪她有欺负人的恶趣味呢？上癮了嘛，不整整韶光就浑身不对劲啊。谁能理解她的不得已？不只偷懒可以找到一堆藉口，邱枫戏弄人同样可以找到很多自欺欺人的理由。

    「哦，韶光喜欢偷偷来？可以，我尽量配合。」其实，邱枫本就那么打算，却刻意打趣。

    而下一秒，韶光就送来了让邱枫整整笑上一分多鐘的神回覆：「悠然，愈深入认识你，我就愈能亲身领会『吐血三升』这四个字的涵义。」

    没办法，笑完的邱枫只好回道：「罪过罪过。常常吐血三升，难怪你韶光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