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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佑让韩三把妇人扶起来,豆腐店门前的人群已经自动朝两边散开,为他让出一条路。他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地上呻吟,几个身穿皂隶服饰的人手持棍棒站在一边。

    那几个皂隶看到穿着三品官服的韩佑来了,先是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缩,随后为首的那个人马上带头向他行礼道:“韩大人,我们是带着吴郎中的手令来的。”

    说着他翻出身上的簿册,双手捧着交到韩佑手上。簿册上写着,“滕氏豆腐店应收牌费一百两,实缴四十五两,欠缴五十五两,罚款五百五十两,共计六百零五两整。”

    下面签了户部金科司郎中吴世杰的名字。

    韩佑看了一眼就气笑了,“这卖豆腐生意再好,一年也不过八九十两银子的营收。缴纳四十五两银子已经是人家全家大半年的收入了,不知这吴郎中是怎么算出牌费一百两的?”

    那皂隶愣了一下,京城里谁不知道吴世杰的父亲吴闻茨是吏部尚书,不仅是韩佑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他的老师。皂隶本想着都是自己人,他亮出吴世杰的名号,韩佑自然不会为难,谁知道这韩侍郎不知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当街找起吴世杰的毛病来了。

    这个数本就是吴世杰自己拍脑袋写的,只因为他刚娶的小妾家里看上了这家店位置好、口岸佳,想把滕氏夫妻赶走,将店面据为己有。年轻貌美的小妾耳边风一吹,他自然无有不应。

    赶走个小商小贩对户部郎中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没想到半路出了个管闲事的。那皂隶害怕自己差事办砸了回去挨骂,凑上去跟韩佑耳语:“韩大人,这是吴郎中吩咐的,您看……”

    围观的百姓大都是附近的商户和平民,早对这个牌子钱怨声载道。听到韩侍郎说户部计算不公,就已经很激动了,好不容易有个大官愿意站出来为他们说话,这时又看到皂隶和韩佑窃窃私语,生怕侍郎大人不管这个事,于是纷纷下跪,请韩侍郎主持公道。

    一时间纱帽街上呼声震天,围上来的人群将街口堵得水泄不通。

    韩佑后退一步跟皂隶拉开距离:“吴郎中吩咐的又如何?你们拿了簿册就敢当街打人?”

    皂隶见形势不对,挺了挺胸,小声争辩道:“那这也是户部的事。”

    “户部的事本官不能管?”韩佑冷冷地笑了一下,周身又透出那种让人为之惊心的气势,“你手上拿的是吴郎中亲笔签名的簿册对不对?”

    皂隶点头:“对。”

    “叫你来收这家店,是吴郎中的吩咐,对不对?”

    皂隶缩了缩脖子,又点头:“对。”

    “那么我问你,吴郎中是几品官?”

    “正……正五品。”皂隶越说越小声,被韩佑凌人的气势迫得不敢抬头。

    韩佑不紧不慢地继续问:“那我是几品官?”

    那皂隶气若游丝:“大人是正三品……”

    “既如此,这件事本官管得管不得?”

    几个皂隶都垂手恭立不敢说话。昭国以礼治国两百多年,纲常等级十分森严,官大一级,确实能压死人。他们平日仗着户部的名头跋扈惯了,这时面对正三品大员,也是大气不敢出。今天若是韩佑下定决心要管这个事,就是吴世杰亲自来了,怕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

    思及此,那为首的皂隶生出了点畏惧,心虚地把簿册收回怀中。

    韩佑看出了他们的退缩,继续道:“牌费的事情我自会上书向陛下禀报,但你们当街打人已经触犯了我朝律法。现在命你们立刻将伤者送去医治,至于你们要不要依律受罚,全看这位伤者的意愿。”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伤者妥善安顿,再找事就走律法流程将他们送押。几个皂隶忙将地上的滕源抬起来,七手八脚地送往医馆救治。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片欢呼,韩佑不愿多说,转身回到马车上。人们拥着马车一直将韩佑送到府邸门口,看着韩佑进了府才缓缓散去。

    第3章 吏部

    韩三见韩佑脸色不太好,知道他又是想起了老爷和夫人。当年老爷夫人出事的时候,韩三还是韩佑身边的贴身仆人,知道那件事对韩佑造成了怎样的重创。也正是因为那件事,韩佑才发奋读书、立志当大官,为父母报仇。

    而韩佑十九岁考中进士的时候,当年欺压韩家的长吏却已经得病死了。

    韩佑心情不好,韩三也跟着低落起来,但他是下人,不好多说什么,只关心道:“要叫人准备午膳了吗?”

    “嗯……”韩佑心里想着今天算是和吴世杰结了梁子,老师那边要怎么交代,需要好好想一想,随口回答,“叫厨房做一碗小面送到书房。”

    路过花厅的时候,韩佑听到汪汪的叫声,脚下一顿,想起今早捡回来的小狗,于是穿过回廊到花厅去看。

    听韩三说那狗是左后腿受了伤,此时那白白的、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团,正吊着受伤的后腿在花厅里上蹿下跳地叫唤。见韩佑来了,便欢快地摇着尾巴往他腿上扑。

    韩佑被这小东西的热情主动取悦了,弯腰将小狗提起来抱在怀里,顺着雪白的毛上下抚摸。这小狗似乎十分通人性,见韩佑喜欢它,越发地撒起娇来,呜呜地叫着,亲密地贴在他胸前的孔雀补子上面。

    韩侍郎对这种可爱柔软又粘人的东西向来没有抵抗力,这小狗撒娇的样子总让他想起七八岁的夏司言,不过这么想有些大不敬了,于是他立刻止住念头,抱着狗到书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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