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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幻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片的翠绿。充满树木的芬多精宜人清香、此起彼落的虫鸣鸟叫、还有不远处的潺潺流水声,与刚刚在欧洲中世纪石室里的落差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看了看附近奇形怪状的岩石、以及一株一株攀爬在峭壁上、枝干弯曲的树木,感觉很像在书上看过的中国山水。

    这里难道是孕育银啼的地方?

    我四处张望,一边沿着不知名动物踩出的兽道往前行,一条清澈的江水出现在我眼前,碧绿且清澈的河水显示出她未曾遭受污染。

    继续沿着兽道行进,沿途的景色渐渐改变。到了河道分歧之处,分流而去的水不知为何带着血红,岸边的泥土也不如刚刚带着氛香,而是呈现黑褐色、隐隐约约散发一股焦味。

    兽道沿着江水畔延伸,再弯向林子深处,树林越来越密集,以致从树叶间洒落下来的阳光越来越微弱、环境显得越来越幽暗。树林的叶子顏色也不如一开始的翠绿,而是黄褐色、甚至带有斑斑红点。阳光几乎无法透入的林子里湿气渐浓,前方隐约漫着雾气,空气也逐渐变得压抑。

    我停下脚步,回首望向来时路,原本还有绿叶阳光和溪流的景色却已消失!变得跟我身处的环境相同。

    虽知道是幻境,但还是觉得有种油然而生的绝望感。

    搭档、武器、小精灵全都不在,我现在能靠的只有我随身放在身上的几张符……真是令人彻底感到不安啊!身上唯一还过得去的东西就是血鸣化成的宝石,但他又说我现在尚不能使用他,前途还真是堪忧。

    既然过来的路不见了,我想回头可能会更加迷失在这地方。边不安地行走,我一边思索着要如何离开幻境,记得老师在上课提过,要破解幻境得找出它的阵眼。一般来说,施术者为了不让阵眼轻易被找到,所以会将它设置在特殊的地方并以寻常场景掩饰,同时为了保护阵眼,阵眼的附近常会设置机关阻碍陷入幻境之人。但这林子左看右看,看起来都长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想必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抽出一张符纸开啟保护屏障、捡了根看起来还算坚硬的树枝后,我提高警戒继续往前行。

    树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厚,湿度也越来越高,有点像是台湾山林雨季时的感觉。原本的虫鸣鸟叫不知何时已消失,改以夜行性动物的嚎叫声取代。前面不远处似乎有面约二尺高的围墙,是中式建筑特有的造型和红色的砖墙,圈绕着一幢建筑,建筑后方有颗相当巨大的阔叶树、几乎笼罩这片建筑。

    虽然它看起来很可疑,但在这一致的景色中最突兀的它,应该就是目标了吧?看来只能进去触发剧情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实在不想触发什么鬼剧情啊!十之八九要战斗的!我拿这根树枝战斗吗!

    我抱着头在原地哀来哀去。注意到野兽的低吼声从后方离我越来越近,我只得硬着头皮往那栋建筑物前进。

    湿凉的空气沁入裸露在外的皮肤,我将外套拉得更紧些,一边闪避路上的障碍物、一边跨越盘根错结的树根往前迈进。

    约莫过了五分鐘……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动跟外面是否一样,总之走了一会儿后,就来到了围墙入口的那扇木门前。

    这面围墙很朴素,除了顶部铺了一层瓦片外,整面墙都是乾净的色调,只在门框四周雕刻有中式的云纹。

    我吞一口口水,缓缓推开两面各镶有一柄金环的木门,那栋中式建筑也随之清楚的出现在我眼前──那是个融合了庭园与四合院的建筑。

    虽然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此居住,不过仍可清楚地辨认出前面是庭园造景。虽规模比起中国典型的庭园建筑要小了许多,但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曾被精心布置的痕跡,草木、凉亭、假山、水池无一马虎。

    庭园后方则是较朴素的四合院建筑。青色砖瓦、飞簷、雕刻着中国风图形的窗櫺,再后方有颗巨大、枝叶繁茂的老树,有点像是榕树的树种,虽才约三米高左右,但它向外延伸出的树枝气根却非常广阔、似乎正在张牙舞爪的威胁人不要靠近。

    这儿看起来就像很久以前富裕人家住的地方,此时却被黑暗垄罩,而且还有一种压抑的气氛随着流动的雾气往我这儿飘过来。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地方让我有一股带着nongnong哀伤的熟悉感……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压迫着我的胸口,几乎使我潸然泪下。我曾经来过这地方?曾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吗?

    我伸出手,怀念地摸着沿途经过的庭园造景,边向里边前进。我记得石製的凉亭边曾经种有一整排的杜鹃和一大块空地,感觉是个适合小孩们嬉闹的地方。

    依稀有股印象,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曾和谁在这边玩耍过,那时,我们几个孩子在凉亭边追着一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年龄较大的男孩子跑着、笑着……然后我跌倒、哭了出来,那个男孩停下脚步,过来一边笑我、一边扶起我,然后告诉我:红家的孩子是十分强大的,不应该哭。我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一脸崇拜:『焰哥哥……』

    ……他是谁?我皱着眉头,刚那段记忆是我的?还是别人的?

    不知陷入自己的思绪多久,我被掌心割伤的痛感拉回神。

    四周的气息改变了。

    类似闇界那种不祥且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从地上冒出,侵蚀掉我眼前所有的建物,将它们化为废墟般的断垣残壁,上面还沾有奇怪的黑色痕跡。

    我摸着我的手,估计是被那些建筑物尖锐的边角划伤了。我所在位置前方是四合院的入口,我凝视着入口,觉得也是异常熟悉。

    接着伴随那些令人不悦的气息这座庭园和眼前的景色开始扭曲。注意到黑暗处有不明物体正在扭动、成形,绷紧神经,我退了几步回到庭园的微弱灯光中。

    真糟糕,我的手边没有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等等,如果这里是幻境的话,或许我能透过意志凝结出灵力形成的武器?一想到这,我立刻屏气凝神、将灵气匯聚到双手,回想起最初製作武器的过程──

    吐一口气,一柄银色的长刀出现在我手上,同时间庭园周围出现了许多有着发亮兽眼、巨大爪子、通体墨黑的生物,牠们站立前倾的体态让我想到故事书上出现过的狼人。

    但牠们并未进攻,只是潜行在漆黑的影子之中,发出低吼声与磨牙声、与我对峙着。握了握手中的刀柄,硬是驱逐心中的恐惧,我调整呼吸、集中注意力,准备进行接下来的恶战──我想这就是银啼所谓的考验了吧。

    凝聚灵力,加强自己的感官,一边注意周遭生物的动静,我注意到其中有一隻体型稍大、声音较尖锐的野兽,推测牠就是领导者。

    一边关注那隻怪物,我绷紧神经,等待出手时机。

    数声短促尖锐的啸声,那是发动攻击的讯号!

    『盯紧对方,在他们行动的一刻就是你的出手时机。』似乎曾有谁这么教导我。

    数隻怪物蹬脚一跃,向我衝来,迅速出手砍向离我最近的两隻,并藉着挥刀的力道滑向突破口。

    安全上垒。

    『出手之时,必须迅速、准确、俐落,若没一刀取下对方性命或造成重创,死的就是你。』那男人用寒冰般的冷峻口气告诉我。

    滑出、回身,身体像是舞蹈般地顺畅,而扑空的兽群再次发出吼声向我袭击而来。

    虽然群体攻击对我隻身一人而言相当麻烦,但我的重点不是牠们。擒贼先擒王,我的目的是始终站在一边、隐没在阴影下发号施令的领头。

    『轻敌是大忌,对付任何敌人都不许高估自己!』那人厉声斥责我,声调一贯地冷:『尤其一个群体之中有领导者,就代表他们有一定程度的智慧。先杀了领导者,即使对方不因失去领头而散乱,也有牵制作用。』

    下一波攻势又起,我在牠们扑往我的那一刻前翻上墙面、顺着蹬出的力道挥刀收割数个头颅后,落在那群攻击我的野兽和牠们的领头中央。察觉到我的企图,那首领瞇起眼,牠的身边立刻围上一群怪物。

    我注意到那些东西受伤或是被断头后皆不会喷血,反倒跟之前班游时,遇到那三个来自闇界的闇族很像……这些野兽该不会与闇界有关?前后两群的怪物们发出示威低吼,我握了握刀、再度灌输灵力进去,原本呈现军刀样态的武器刀面变得更加宽阔、刀身也变得更长,上面还出现繁复的花纹伴随血沟沿着刀身舒展开来。

    不知何时,手掌上的伤口迸裂开来,红色的鲜血流出、紧接着被刀迅速吸收,使得转换成为大刀的武器呈现红色的光泽。融入我的血液的武器,比刚刚更加容易使用──彷彿人刀合一般。一种奇妙的情绪在我心中盪漾开来:

    不是初懂的喜悦,而是一种寻回的快乐;不是面对强敌的害怕,而是对于战斗的兴奋。

    平举起刀、站稳马步,我倾身摆出预备架式。

    赌上性命战斗的快感,久违地充斥满我体内每个细胞,血液就像是要沸腾般,使我有怀念的感觉──

    好久没这么过癮了!微瞇眼盯着被近十隻嘍囉围绕起的首领、竖耳聆听周遭的变化。

    风起时,便是攻击时刻!

    『别忘了你的天赋,虽然危险,却是你的助力。』虽这句话鏗鏘有力地彷彿在我耳边响起,但……天赋?那是什么?

    乘着风向,我跃向那名首领,所有的怪物以我为中心蜂拥而上。我挥下因灌输大量灵力而变长变宽的刀,同时将它一分为二、消灭围攻过来的敌人!敌人的残体在空中飞跃,如花瓣洒落地面,在接触地面之时,又纷纷变成黑丝被土地吸入。

    ──太愉快了,状况非常的好!无法压下对于砍杀敌人的兴奋与快感,我任由它盈满膨胀。

    「呵,将军。」我露出灿笑,将合而为一的刀劈向怪物们的首领。首领发出难听的叫声、裂为两半,像是气体般发散、紧接着又被土地吸入。其他的怪物嘍囉也跟着发散、消失、被土地吸收。

    四周的建筑突然开始剥落……或说是崩塌?

    像血一样的红褐色液体从吸入那些怪物的土地里,沿着四周的建物向上蔓延,液体爬过的地方就像是被大量鲜血泼洒、接着乾涸、腐蚀,传出难闻的铁銹味,而草木则变成几乎被燃尽的焦黑。所有的一切皆变成了黑色与暗红色,在这个环境出现令人措手不及的变化时,只有我没有被侵蚀。

    『不要碰她──』一声刺耳的女人尖叫声自四合院里响起,隐约还传出了小孩的哭声,同时间还有好几人的咒骂声与打斗声自四合院的正厅传来。

    内屋的窗户边和周围有许多影子晃荡着,明明没有任何人、影子却能投射在地上和墙上。

    紧握着刀看着环境出现不明的变化,我皱起眉头,一边注意周遭。

    『怎么回事!谁开啟了通道?』一个苍老但十足有力的男性声音大声斥喝。『退下,吾独自前去封闭!记住,汝等不得让任何妖孽逃出这区域直到救援来到!』随着下命令的声音,那人似乎远去。

    我试图进入四合院一探究竟,然而无论我如何往前走都无法靠近入口一分,我只得站住。如同观看电影般,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兀自进行着,完全不影响我、也不与我產生互动,我就像是名毫无关係也无法介入的旁观者、一名完完全全的观眾。

    为何银啼要让我看这个?还是这纯粹反应的是我以前看过的电影?

    在红褐色液体爬满建筑的同时,风带来了一股炽热的气息,黑暗的四合院此时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建筑、加强映出的人影,火势很快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火舌像是飢饿的野兽般不断的吞噬掉建筑、也吞噬掉所有的人影,被烧过的地方蹦出黑色的气体和丝线,被土地吸入。

    就在火势来到庭园之时,我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以四合院中央的入口为中心的巨大红色法阵,法阵涵盖了整个庭院和四合院,令人不适的压抑感从中心逸散而出。

    ……闇界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