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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气冻人,出门被冷风一吹,顾澈才觉脑子清明了许多。 赵元德坐在靠门口的方桌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看他进来便微微抬头,目光不善地将他扫视了一遍,又冲对面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顾先生,坐。” 新月饭店离百乐门不过十来米远,才刚吹了会冷风,骤然又进了热腾腾的环境,头便越沉了,他强撑着精神道:“赵副官,好久不见,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 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停顿了下,赵元德翘起腿来,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是极其放松的姿势,声音却要冷冽许多,“顾先生才气过人,连我在上海也听闻过您的名声,您如今在何处高就?” “闲散人一个,谈不上高就。”顾澈无意同他多聊,含糊道。 “是吗…… ”赵元德却偏偏是注意到他迷离的眼神和周身的酒味,刻意要耗着时间,“今日刚有几个庶民被处死,他们饿极了就抓了条狗吃,可巧了,那是司号官的狗,自然比人要金贵得多。” 顾澈一时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便垂着眼静静听着,未有动作。 赵元德注意着他的神色,道:“顾先生,若此案给你,你当如何判?” 这个问题的含义太多,又带了极强的试探性,顾澈轻笑了声,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狗比人金贵的世道,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嘛。” “顾先生明事理,我们这里倒是真缺这样的人才。” 顾澈心里不由冷笑了几声。 这样的案子本该是由巡警局的人负责,想必刚才他同谢局吃的饭也是为了这事,谢局有意袒护官员,不过几条人命,一顿饭就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官官相护,受苦的都是百姓。 “顾某游手好闲惯了,谈谈空话可以,论起行事,比不上北洋官员半分的。” 他向来习惯这样的场面话,得体又礼貌的讲述,却能要人察觉出不容侵犯的底线来,就像此刻的话语轻缓,其中过度的得体就轻易叫人看出来抗拒。 赵元德敏锐地从这话中察觉到一丝嘲讽,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这副温润得体的面孔唬了心神,下意识看轻了对方,三两句之间,对方露了藏住的刀,他才骤然醒悟。 纵使面前的人醉着,他也知道再从这人嘴里得不到什么消息的,便直言道:“我知道,你同陆老板是表兄弟,他所行之事你必然也知道几分。”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顾澈大约也猜到了他此次邀请的本意,故意含糊,“我这个表兄向来行事随意,若有冒犯还请赵副官多担待。” “自然,陆老板那里……” 他话还未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一阵sao动,陆邢直接踹了门进来,几个兵都认识他,也不敢拦,就这么任由他闯了过来。 “怎么了?”顾澈见他似有话说,便顺势附耳上去。 陆邢不知说了什么,就见顾澈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面上闪过慌乱,却又很快故作淡定地掩饰过去。 赵元德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还能看到顾澈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话锋一转,“关切”道:“顾先生有要事吗?” 顾澈闻言松了手,重新靠回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赵副官还有话要讲?” “这倒没有。”赵元德摊了摊手,“那就不送了。” 第41章 克制 顾澈走得太过着急,脚下踉跄了几步,险些在楼梯上绊倒,陆邢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提醒道:“你小心点。” 若不是熟悉眼前这个人,陆邢只会以为他仍是漠不关心的淡然态度,分明连脸上都是风光霁月的模样,还能在进入百乐门时同喝酒的众人问过好,此时上了楼,却连手心都是冰凉的。 握住门把,顾澈下意识吸了口气,扭头嘱咐:“有事我叫你,别让人进来。” “我知道。”陆邢应了声,站在了楼梯口止步不前。 推门的一瞬间,有什么迎面砸了过来,他下意识闪了身,耳边传来瓷杯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刺痛感从脸颊传来。 血珠溢了出来,他吸了口凉气,放轻声音,“十安,是我。” 屋内人听到他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声隐隐平复了些,顾澈反手关了门,慢慢朝地上蹲着的人靠近。 烟瘾发作时极难控制理智,温十安头发凌乱,看他过来下意识向后退了退,“别过来!” 声音是哑着的,顾澈心里紧缩了下,一时没了动作,温十安似乎在极力忍耐着,环抱着膝盖的手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发抖。 “是我,我是思辰。” 温十安没应,伸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闷哼。 顾澈看得眉头一拧,在他面前蹲下,抬起手盖住他的手,五指从指缝中穿过,强行撑开了手掌,“别抓,忍耐一下。” 下一秒,蜷缩的人突然蹦了起来,反手扣住他的手,力度之大让他觉得骨头都快要碎掉了,温十安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呼吸guntang,“出去,我……我控制不住……” 话音未落,顾澈感觉到腕处的手收紧了许多,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碰到了皮肤,在脖颈间试探。他安抚似地用颈间蹭了蹭温十安的脑袋,软着声音劝慰:“没事的,难受的话咬我就好。” 说着,他微扬起脖颈,露出漂亮的锁骨,衣服在两相博弈时已经凌乱,像不自知的邀约,更像心甘情愿地献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