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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枝 第195节

    落在徐公公的耳朵里,让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同时,又有一股子雀跃在心中升腾起来。

    谁会不喜欢看热闹呢?

    哪怕他自己就在热闹之中,哪怕他前一刻还被皇上的怒气逼得喘不过气来,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心中的雀跃。

    皇上并不知道身边的太监在想什么,或者说,他被“遗诏”吸引了所有的心思,根本顾不上别的。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先帝驾崩前。

    彼时,太医们对先帝的病情束手无策了。

    先帝征伐多年,直到建朝后才远离战场,但他并没有闲下来,百废待兴的大周,政务繁重,让他日夜辛劳。

    早年征战时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在这几年里“卷土重来”。

    先帝自己也清楚,命不久矣。

    尤其是在赵临死后,先帝的状况越发差了。

    最后的几个月,朝政都是皇上在打理,先帝则在休养。

    期间,先帝召见了一些臣子,或几人一块,或单独谈话,皇上也经常参与其中。

    皇上记得很清楚,先帝直到咽气前都在寻找吴王妃的下落。

    先帝派了不少人手去,每每回禀毫无收获时,他都会不满、生气,那种急切的情绪,在皇上看来,不像装的……

    可若是,他的父皇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呢?

    父皇可能确确实实不晓得房毓在哪里,但他相信,房毓在林宣的掌握下。

    那时林繁还未出生,在不确定是男是女的状况下,父皇会做什么安排?

    或许,真的会是一张诏书。

    诏书给了林宣?

    林宣死后,诏书落在谁的手里?

    文定、还是平阳?

    林宣死时,秦胤就在他身边,他会不会把遗诏托付给了秦胤?

    各种猜测在皇上的脑海里翻来覆去,拼凑着各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让他的五脏六腑,犹如大火炙烤一般剧痛。

    父皇若那样做了,那他、他这个儿子,在父皇眼里,又算什么?

    最后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父皇都会叫他到病榻前,问他对大周、对朝野的各种看法,考他治国之策。

    父皇从来没有流露过不满意。

    不满他这个小儿子继承皇位,不满他的治国治世想法,半点都没有!

    父皇接受了他的继任,把辅政大臣们叫到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口述传位书,由徐太傅写下来,盖上玉玺。

    他的继位大典,礼数周全、议程完整。

    父皇亲自定下来的事儿,难道背地里还藏了一封遗诏?

    这是哪门子笑话!

    皇上越想,气越不平。

    可思来想去,能让秦胤那个硬骨头相信、肯为林繁出力,也必须得是“遗诏”一类的死证了。

    是了。

    秦家还有一只鸾鸟!

    人人皆知的凤凰命,与身份不够“明朗”的林繁,真的“强强联手”了,各取所需了。

    这么想来,当年顺妃两次求娶,秦胤那万分不情愿的态度也就有了根源。

    秦胤原本看上的,就是林繁。

    甚至,那什么算命的高人,都是秦胤自己“引”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给林繁的身世添一层说法?

    启儿坚持取消婚约,是取消在了秦胤的心坎上了吧?

    在御书房里厥过去?

    十之八九,秦胤那时候心里乐开了花!

    不、也不全是……

    如果秦胤在秦鸾出生时就做了准备,那他知道得必定更早,就不可能是林宣死前说给他听的。

    那秦胤是听谁说的?

    父皇亲口说的吗?

    “上次……”皇上倒吸了一口气。

    秦胤主动说了父皇临终前单独召见的事儿,句句恳切,他信了。

    可是,秦胤说的是真话吗?

    不,秦胤一定在骗他!

    皇上怒气上涌,咒骂道:“好一个耿直的秦老头,朕被他骗了!”

    徐公公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刚才是骂林繁、赞永宁侯的吧?

    怎么皇上沉思一通,骂上了永宁侯?

    第225章 鄙夷

    一时之间,徐公公无法理顺其中关系。

    见皇上怒气冲冲,徐公公倒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而是顺着皇上的话,问:“照您的想法,永宁侯才是、才是握着遗诏的那一个?”

    皇上一言不发。

    他倒是没有那么想。

    只是觉得,父皇临终前极有可能与秦胤提过一句。

    不过,徐公公的设想,也并非毫无可能。

    如今看来,文定、平阳、秦胤,甚至林繁本人,都有可能是握有遗诏的那一人。

    就是不好说,到底在谁手中。

    徐公公把皇上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他皱紧眉头,反反复复想,想了好一会儿,道:“皇上,如若您是永宁侯,先帝给您的遗诏,您会收在哪里?会带去飞门关吗?”

    皇上的眸子倏地一紧。

    “你是指,”皇上舔了下干裂的唇,“东西还在永宁侯府里?他就不怕朕发现了,把他那宅子夷为平地吗?”

    “永宁侯在前线领兵,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京中动他府上亲人,此乃大忌。”徐公公道。

    伤士气,乱军心,甚至于,秦胤直接造反都显得名正言顺了。

    “他一日不反,朕一日奈何不了秦家那些人?”皇上哼道,“等他和林繁做好准备,他那一家老小,抱着东西就跑了!”

    徐公公亦吸了一口气。

    他得替皇上分忧解难呐。

    皇上要奈何秦家人,他就得替皇上想法子。

    “先前安排的人手,还在府外盯梢,只是,这日盯夜防的,总归被动了,皇上您说得是,得主动些,”徐公公一字一字,说得很慢,恨不能脑袋再转得快一些,“侯夫人老辣,不好对付;几个年轻的,秦大公子在后军都督府当值,小公子常去棋社,两位姑娘近来也出门,多是去城外骑马……”

    皇上问:“秦鸾也去骑马?”

    “是,”徐公公答道,“常去。”

    皇上思考一阵,道:“还是得从这丫头下手。”

    什么鸾鸟,什么凤凰,掐住脖子砍了翅膀,还想上枝头?

    徐公公眼睛一亮,忙恭维道:“您说得太对了,年轻一辈见识少,行事不够机敏,看不穿局,况且,听说侯夫人很不喜欢长孙女,对长孙女的事极不关心,等她反应过来,怕是事情都办妥了。”

    这几句话颇为顺耳,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公公长松了一口气,垂着头等皇上具体吩咐。

    等了一阵,皇上再无发话,徐公公只能暗暗揣度。

    也是。

    才刚提议的事。

    饶是皇上,也不可能立刻思考周全。

    如何设局,如何扩大,如何能名正言顺地进永宁侯府搜一搜,都要考虑周全。

    皇上确实在思考。

    可惜,几番琢磨下,依旧未有进展。

    临近午膳时分,皇上起身,出了御书房。

    他预备去淑妃宫中用膳。

    这半年里,与皇太后因着各种事闹得很不愉快,但母后总归是母后,皇上并不打算与皇太后交恶。

    他不去慈宁宫,一来是不耐烦听母后说这道那,二来也是怕听烦了、再起争执,越发矛盾。

    既然皇太后宠爱淑妃,夸淑妃懂事,皇上便给这个面子,去淑妃那儿坐坐。

    淑妃那性子,断不会冲撞他。

    他不糟心,也是向母后示好,两全其美。

    穿过御花园,皇上脚步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