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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枝 第7节

    钱儿抿唇,还是壮着胆子:“不怕。”

    如果只她一人的话,她肯定会怕。

    现在有她们姑娘一起,钱儿一点儿都不担心,甚至还有兴趣细细讲一讲那些传闻。

    万一遇上了,姑娘符纸一甩、拂尘一扬,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造次。

    虽然,姑娘总说,画符纸就是日课,没有多少功效,可钱儿听说了,自那日汪嬷嬷拿了平安符回去,二夫人这几夜睡得很香,一觉到大天亮,便是不抹胭脂,气色都很好。

    “就是这儿。”

    两人在宅子外站定,钱儿上前,依着约好的暗号敲了三下门。

    秦鸾观察周围。

    说起来,这宅子在这条“闹鬼”的破胡同里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起码修好了大门。

    木门打开,露出阿青的身影。

    阿青是秦沣的小厮,低低问了声“大姑娘安”,就引了两人进宅,又关上门。

    “人绑在东屋,大爷看着,”阿青道,“遇到些麻烦……”

    “什么麻烦?”秦鸾一面问,一面往里走。

    未等阿青回话,绕过影壁进入院子的秦鸾,就已经发现了“麻烦”。

    院子里,除了秦沣,另有一人身影。

    黑暗之中,只一个轮廓,也能看出那人身材挺拔颀长。

    忽然间,夜风拂过,吹散了些许云层,露出后头并不明朗的上弦月。

    淡淡的月光下,那人显得越发冷漠疏离。

    秦鸾接过钱儿手里的灯笼,往里又走了几步。

    走得近了,灯笼光下,对方五官清晰了些。

    风里,秋叶打着卷儿,沙沙作响。

    叶落下来,从他面前过,他下意识地低头,轻眨了下眼,再抬眼时,乌沉沉的眸子映着灯笼光,落在了秦鸾身上。

    “秦大姑娘,”那人语速不紧不慢,“你们兄妹两位,蓄意绑人,不合适吧?”

    第9章 给你贴了张符

    “是为了救人,”一旁,秦沣撇了撇嘴,不满道,“请国公爷不要吓唬舍妹。”

    说完,秦沣挡在了那人与秦鸾中间,摸了摸鼻尖,要与秦鸾解释。

    “这位是定国公,我下手的时候刚巧遇上他,他就跟着来了,”秦沣说着,又摸了下鼻尖,很是愧疚,“这事儿是哥哥没有办周全……”

    秦鸾微微一愣。

    她记得,定国公林宣在她幼年时就已经因病过世了。

    眼前这位青年……

    是了,林宣有一独子,单名一个“繁”字。

    林家这些年为大周出生入死,战功赫赫,林繁祖父战死沙场,父亲因伤病复发、死在西征途中,数位族中长辈亦是死的死、伤的伤,因而,即便林繁年轻、还未建功,皇上让他承爵继业,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处,秦鸾压着声儿问秦沣:“世子承爵了?”

    秦沣回道:“去年的事儿,现在他掌着赤衣卫。”

    再细致的状况,秦沣不用说,秦鸾也知道了。

    赤衣卫是皇上亲设的,掌皇帝仪仗与侍卫,亦有巡查缉捕之职。

    哥哥“好端端”绑别人家的丫鬟,如此无赖行事,就发生在赤衣卫指挥使的眼皮子底下,肯定不能当没看到。

    林繁没有当场将哥哥查办,反而跟着来看个状况、再做定夺,已然是看在两家祖上并肩打过仗的情面上,给他们一个自证“救人”的机会了。

    示意哥哥不用介意,秦鸾与林繁行了一礼:“人命关天的事儿,请国公爷做个见证。”

    林繁垂眸看她。

    一身道袍,左手灯笼,右手拂尘,如此装扮,既不像世家贵女般富贵,也不似将门女儿的飒爽。

    秦鸾活脱脱的,就是一位道姑。

    若非秦沣认她为meimei,林繁自认想不到秦大姑娘是这么一副模样。

    当然,他们赤衣卫还不至于无聊到去管姑娘们做什么装扮,只要不违了法纪,爱穿什么都行,林繁更关心秦家兄妹绑人一事。

    秦沣刚才并未仔细解释,但神色中没有一丁点心虚,秦鸾亦是沉着坦荡……

    林繁心中有了判断,比个了“请便”的手势。

    秦沣见状,从meimei手中接过灯笼,引她去东屋。

    既是让林繁做个见证,秦沣与秦鸾说话便没有避着他。

    “绑里头了,”秦沣道,“怕她吵闹,拿帕子堵了她的嘴。”

    秦鸾往屋里看去。

    这间东屋塌了半边墙,说是屋里,其实也透了风。

    好在梁柱没有大损,宝簪被绑在柱子上,也撼动不了这屋子。

    年轻的丫鬟不止被塞住了嘴,连眼睛也绑着布条,许是察觉到“绑匪”靠过来了,她激动地挣扎起来。

    秦鸾上前,解了布条,又拔出了帕子。

    口不再被堵着,宝簪拼命想大喊呼救,只是喉咙干涩,不止叫不出声,反倒是忍不住阵阵干呕。

    好不容易缓过气息来,眼睛也适应了,她就着那点儿的灯笼光,看向几人。

    一个眼生的道姑,一个眼熟的公子,另一个站在边上,光线不明,看不清楚。

    “你、你们是谁?”宝簪凶巴巴的,声音却在抖,“这是哪里?你们绑我做什么?快放了我!不然忠义伯府要你们好看!”

    “知道你是忠义伯府的,还知道你是伯夫人跟前的,是冯嬷嬷的侄孙女。”秦鸾半点不着急。

    如此慢条斯理、冷冷淡淡,让宝簪不由愣了下。

    而后,她想起了冯嬷嬷这几天挂在嘴边的道姑。

    自打拂尘从鼻尖过,冯嬷嬷的喷嚏就一直没有止,阿嚏阿嚏个不停。

    伯夫人嫌弃得不得了,都不让冯嬷嬷近前伺候了。

    冯嬷嬷不敢惹伯夫人烦,又解决不了自己的喷嚏,又气又急,嘴里都起了两个泡,天天在屋里阴阳怪气骂“秦家那只好鸟”!

    所以……

    宝簪盯着眼前人,问:“秦大姑娘?秦大公子?”

    “我这身是挺好认的,一个一个问题来,”秦鸾敢做就敢认,“这里是西四胡同,走过水闹鬼的那条,绑你是为了兰姨中的毒,伯夫人给兰姨用了什么毒方,你背我听听?”

    宝簪在听到“西四胡同”时就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听秦鸾问毒方,宝簪本就惨白的脸色越发慌乱,嘴硬道:“秦大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不懂,我们世子夫人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什么毒不毒的……”

    宝簪不认,这是意料之中的。

    若是正经审问,这会儿要么人证、要么物证,总归要有个说法,原本还有“严刑逼供”一类的法子,但林繁在这儿,显然不合适。

    秦沣下意识地,看了眼秦鸾,透了几分担忧与关切。

    这一眼,却也让秦沣的担忧散开了。

    阿鸾面不改色,很是镇定。

    是了,阿鸾做主绑人,定然预想过宝簪的反应,也定会做好应对。

    他要对阿鸾有信心。

    秦鸾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二话不说,走到宝簪身后,啪地贴在了她的后脖颈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宝簪甚至只看到了黄纸一闪,紧跟着脖子上挨了一下,多余的,就不清楚了。

    未知让她害怕急了:“你做了什么?什么东西?”

    “是不是手麻了?”秦鸾问道,“给你贴了张符,名唤‘噬心’,从手开始,再是胳膊,然后是腿,最后到心,跟千万只蚂蚁啃咬一样。这符一出,没有谁能扛得住,你这身板还是别硬撑了。当然,你要不信,可以试试。”

    宝簪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

    咦——

    好像,是麻了。

    这感觉让她更加惶恐:“秦大姑娘,无冤无仇的,你、你不能这样!”

    “我与你确实无冤无仇,”秦鸾道,“我只关心兰姨,你交代了,我就把符纸揭下来。”

    宝簪急切道:“我、我真不知道,我要叫人……”

    “只管叫,”秦鸾毫不阻拦,“不过,这里是西四胡同,白天都叫不来人,大晚上会叫来什么,你心里准备准备。我别的本事没有,驱几个怨鬼还是可以的。”

    这番话一出,眼瞅着宝簪惊慌失措,秦鸾佯装灵光一闪,道:“你既不愿与我说,你跟他们一起待一晚上吧。哥哥,我们走吧。”

    第10章 睁眼说瞎话

    秦鸾说走,秦沣自是跟上。

    宝簪眼看着秦家兄妹转身,而那墙角暗处的人也要走,她心中的惧意绷不住了。

    手指真的好麻,胳膊也难受,等下就轮到脚了。

    不对,脚已经麻了……

    万蚁噬心,她撑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