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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仙 第75节

    “尝尝,吃了会开心。”他道。

    从前,慕渐惜是看不上这些人间凡物,但今日,她破天荒拈起这颗小糖果含入口中,片刻后道:“谢谢,很甜。”

    语毕,她再度转身,朝后挥挥手,含糊道了句:“走了,保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没等她走出多远,忽然之间浮沧全境地动,一道黑光自沧云浮海上冲天而起,风云陡变。

    四周的风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山间有种凝固静止般的错觉。

    无境之海,亦是万妖海里所纳魔气,顷刻之间朝着浮沧山这座九霄浮海阁涌去,海上雾尽,现出远处张牙舞爪般的可怕妖域。

    ————

    浓郁魔气涌入别鹤海,化作黑色飓风卷进云繁阴阳金丹所化丹图之中,与别鹤海的力量一起交错旋转成巨大阴阳图,笼罩九霄浮海阁上。

    银亮蛇电穿云而过,朝着九霄浮海阁上空汇聚,让人毛骨怵然的天地劫力带着无上浩威化作一道炽眼电光,在惊雷震海之时落下。

    毁天灭地般的波动向外无声绽开,那道炽电没入丹图中,刹时间,天倾海覆,弥漫于整个别鹤海的灵源与魔气疯狂震动起来,宛如无数渺小蝼蚁与天争地斗,以微小之力聚沙成塔扛下了这来自天外的劫电。

    轰——

    丹图在天雷之下碎成齑粉,连带云繁的金丹也化为乌有,可这倾尽两海之力所成的仙魔之象却化作满天黑金碎芒,星星点点落下,回归二人。

    云繁只觉得神识一阵难忍的刺疼,虽然阴阳金丹化作无上神力归来,但金丹破碎之时所带来的痛苦却叫她无力承受。一口鲜血喷出,她倒在萧留年怀中。

    萧留年只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天劫神雷的余威犹存,破图而落,穿过九霄浮海阁砸下。

    剜神剔骨般的痛浮现,他以rou身硬扛这道雷威,皮开rou绽之际,殷红鲜血染遍薄衫,护得云繁无恙。

    六道天雷过去,天际云散,终于没有第七道神雷。

    半空中黑的金的碎片纷纷扬扬落下,云繁觉得体内有什么禁锢被这阵天雷冲开,无上力量源源不绝从四面八方涌来,随着这满天碎金冲入自己身体。

    “师兄……”她却抹抹萧留年的脸,沾了满手血。

    他的脸满是鲜血,天雷让他皮开rou绽,这张英俊的脸亦难免受伤。

    “无妨。”萧留年抱着她坐直,道,“你已化神,境界修为甚至已逾化神,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将此间力量收归己用。”

    “一起。”她简单道。

    “好。”他回道,却俯头吻向她的唇。

    带着血腥味的吻,有几分绝决的意味,疯狂而缠绵。

    天际的巨大裂隙未收,那是别鹤海和九寰的出入口。

    这个吻的最后,他似乎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

    浮沧五梅峰被无数道银光所笼,像个巨大的鸟笼子,关着一个人。

    越颂曦着一袭白衣,站在五梅峰的琢玉岩上,隔着遥远的距离,望着沧云浮海阁上的异象,熟稔的气息随着风被送来,换她唇畔一个浅浅笑意。

    自那日惊变之后,她只将曲弦送出浮沧山,自己则心甘情愿被囚禁在五梅峰上,而今日,她等到她要等的东西。

    “越颂曦,万妖海到底出了何事?”

    万妖海的异动引发众修震惊,无人可知到底出了何事,江锋寻到五梅峰这里,质问起越颂曦来。

    “你们可知万妖海的来历?”

    她反问江锋,然也没等到他回答,便又自问自答起来。

    “你们不知道吧——那片别鹤海,是你们道祖穆重昼,送给我师尊的定情信物,他向她承诺过,待归溟大定,他要以别鹤海为聘礼,与我师尊结修。”

    “所以,我师尊回赠他以万妖海……她说,那是她的嫁妆。”

    越颂曦一字一句道。

    “你师尊?曲悲楼?他不是……”江锋愕然。

    “你见过我师尊?”

    “没有。”江锋摇头。

    “你们都没见过她,但我见过,你师兄穆重昼也见过。名震天下的魔尊曲悲楼,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可如今,承诺犹存,那两人却都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唔……………………

    ————

    第79章 分离

    一场惊心动魄的破婴化神终于过去, 沉云散去,别鹤海却换了番模样。

    湛蓝海水随风起微澜,波涛沉潜间泛起奇异光芒, 再不是千年如一日的寡淡。萧留年站在海边, 弯身掬起一捧海水, 看着水从指缝间流下, 泛起无数黑金双色光点,有些沾在他的掌上,飞快地钻入他的体内,带来一股奇妙的感觉。

    云繁的仙魔阴阳丹化作了这片全新的别鹤海,仙魔二气前所未有的融洽共存。他心念一动, 信手挥过, 海中化出一柄黑金色的长剑, 在他的掐诀施术下化成万道剑阵,朝着远空飞去,在半空转了一圈,最终又归入海中。

    得益于和云繁的双修, 他亦有了对仙魔双气的掌控,如今境界已至化神,体内灵力涌动,前所未有的充沛, 元神所感更加敏锐,与先前相比,修为增涨何止百倍。

    但萧留年心中并没任何喜悦。

    他回头看了眼九霄浮海阁,云繁还在闭关沉眠, 吸纳别鹤海全新的灵气, 他却提前出关了。

    天际虽然已经恢复平静, 但连接着别鹤海与九寰的裂隙还在,幽幽暗暗的飘在天海之间,像个空洞的嘴。

    他沉默地在海边站着,五色鹤王飞来,低下长长的脖颈,亲昵地蹭蹭他的手,目光中流露出难舍之意。他揉揉鹤头,失神地看着九霄浮海阁,片刻却断然收回目光,反身坐上鹤背。

    一声嘹亮鹤鸣划破天际。

    五色鹤王振翅而起,朝着裂隙飞去,却在接近裂隙之时徘徊飞了两圈……骑鹤修士攥紧了双拳,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般,从鹤背上飞起,身影没入裂隙中。

    巨大的裂隙随着他的离去而渐渐合拢,一片五色鹤羽飘落,被鹤王衔入口中,往九霄浮海阁送去,只是未等它飞落浮岛,一只赤红巨蛟忽从海中探出,凶光毕露地盯着盘旋半空的五色鹤王。

    鹤王一声疾鸣,与赤蛟一天一地对峙在海间,直到一声清冷女音遥遥传来。

    “蛟蛟。”

    赤蛟才终于收了凶性,懒洋洋游上岸去,蜷到九霄浮海阁前,闭上双眼。

    五色鹤王衔着鹤羽飞落九霄浮海阁外,静静地将那片羽毛放在地上,径自飞离。

    本正闭关的人,早就睁开眼眸。

    云繁看着只剩下自己的偌大殿宇,目光不管扫到哪里,却依旧可以看到二人旧影,对峙过的、争执过的、缠绵过的……缱绻的声音犹响耳畔,他低声的笑和迷离时的呢喃,真是动听得很。

    想着想着,她唇边忽然扬起一抹笑。

    她以为自己会生气的,但事实却是,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刻,甚至有种解脱的错觉。

    从他第一天被囚禁在别鹤海时起,纵然他们之间有过再多抵死的缠绵,再多酣畅淋漓的极致痛快,但她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的痛苦。

    那从来没有写在脸上,化在眸中的,挣扎的痛苦。

    他笑着陪在她身边,妥协于她的诱惑和撩拨,一遍又一遍满足她的索求,恣意沉沦放纵到不像从前的萧留年。

    云繁清楚,除非她能永远囚禁着他,否则迟早有一天,他要离开的。

    可是……她并不想这样。

    她不想看着他一天比一天不像她认识的萧留年。

    这场恣意纵情的堕落持续了一年,也够了。

    她起身,飞过莲池,点足落地,凌手一抓,那片五色鹤羽飞入她的掌中。

    ————

    萧留年一边飞,身后的裂隙一边阖上。

    及至他从裂隙里飞出,那道连接着九寰与别鹤海,连接着他和云繁的出入口也彻底消失。山巅的风凛冽,再无一丝别鹤海的温暖,他已踏回浮沧山的沧云浮海。

    熟稔的景象,熟稔的气息,这是他修行生活了两百余年的地方,但在这一刻,却忽然间变得陌生起来。离开那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浮上他的心间,他骤然间红了眼眶。

    不论有多少的情非得已,他终究是杀了自己的恩师。

    定定神,他不再回望,脚步坚定地离开这片无境万妖海。

    自从一年前道祖陨落之后,沧云浮海就被浮沧山的弟子严加看守看起来,不允许有人进出,加上这两天万妖海又生异象,竟引致全山震动,如今虽然异象已歇,但仍让本就不安的浮沧山众人更加忧心忡忡,派在这里看守的弟子也添了一倍。

    其中一位,就是千仞峰的大弟子苏长晏。

    “大师兄……”苏长晏正带着人守在沧云浮海的最外沿,看到踏着满地浮云而来的人影,先是一惊,待看到是何人时,情不自禁揉了揉眼。

    “长晏。”萧留年低沉的声音响起,惊醒傻眼的众人。

    众弟子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昔日的大师兄,好在萧留年也并没强闯的打算,只站在离众人百步之遥的地方,静静看着他们。

    还是苏长晏先反应了过来,只道:“大师兄,得罪了,你不能出去。”语毕,他立刻示意身边的同门严阵以待,自己则向师尊发去传音。

    萧留年却只望着远空,忽然一撩衣袍,双膝落地。

    “浮沧弟子萧留年,犯下欺师灭祖大罪,今归来请罪!”

    朗声三遍,传遍浮沧。

    凌佑安并风兰雪几人赶到之时,只看到跪在云海之间的萧留年,他着一袭染血白衣,脸颊上亦是两三道干涸血痕,叫他本俊美的容颜显出几分狼狈狰狞来,唯那双眼,坦坦荡荡。

    “凌师叔,风师叔,柳师叔,江师叔……弟子萧留年,跪领罪罚。”萧留年见到来人,再度开口。

    围着萧留年的弟子退到两边,凌佑安四人急步迈入云海,走到他身边,一时间竟是相顾无语,只盯着他身上的伤看。

    “这伤怎么回事?”片刻后,凌佑安开了口。

    “皮rou之伤,无碍。”萧留年回道。

    江锋看了眼他身后偌大沧云浮海,急道:“你师妹呢?怎没和你一起回来?”

    萧留年这才抬起头,回道:“师叔,当日之事与师妹无关,她什么都没做,犯下弑师之罪,欺师灭祖的人,是我,我愿意以死谢罪。”

    “你自身都难保,还替云繁说话?”风兰雪沉颜质问道。

    “风师叔,留年所言句句属实,她真的什么都没做。”萧留年咬紧不松口。

    “既然什么都没做,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凌佑安冷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