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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死灰后他们后悔了 第57节

    骆承修像是被这句话当头重重砸了一棒。

    他这次是真感觉到了喉咙里的血腥气,慢慢松开了妻子,摇晃着站起身,一步步朝外走。

    骆橙被他盯住,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狰狞可怖,总之骆橙的脸色白得像是见了鬼,惊慌失措地退了两步,忽然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楼下客厅的门重重响了一声,骆橙跌跌撞撞逃出了家门。

    骆承修拦住了慌忙要去追人的管家:“她不是成年了吗?”

    “是。”管家慌声说,“可——”

    “让她走吧,她不是怕我们卖了她吗?”骆承修低声说,“你把她抓回来,她要恨你的。”

    管家愣在原地。

    骆承修按着胸口,一个人往外走。

    ……他在想骆枳被找回来的那天。

    他正因为生意的问题焦头烂额,人也烦透了,忽然就听说当初丢的那个孩子被找了回来,还闹上了几家不大不小的新闻。

    办公室外,有人不知道他在里面,开着烂到极点的玩笑:“骆家不行啊……一个孩子自己都能跑回来,骆家找了三年居然都没找到?这是找了还是没找啊?”

    “说不定干脆就没找吧?也没见他们家人多在乎这事。”

    “骆总不是挺厉害?谁能看得出来,儿子丢了、老婆疯了?”

    “连亲儿子都看不住,看不住就算了,丢了竟然还找不回来,让儿子自己跑回来了。”

    “啧啧,人不可貌相……”

    ……

    他因为那些话怒不可遏,当场开除了那几个说闲话的人,却依然在心里种下了拔不净的毒草。

    骆枳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失败的证明,是他没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没能保护好家庭的证明。

    如果骆枳没有丢,他的一切,他的事业、他的家庭,全都会是完美的。

    如果骆枳没有回来,人们谈起骆家,最多也只是唏嘘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和一个本身就是受害者的家庭。

    骆枳自己回了骆家,把一切都变成了别人口中满是嘲讽的笑话。

    所以他只求眼不见心不烦。

    ……

    他当然做到了。

    他把骆枳远远扔到看不见的地方,从来都对那个儿子不闻不问。

    骆钧是真的相信妻子的话,相信是骆枳带着meimei走丢的。

    骆钧在国外读书,就没见过几次亲弟弟,反而和收养的那个弟弟朝夕相处了三年,不自觉就有了亲疏远近……再加上这种说法,成见就更深。

    听骆钧说,妻子甚至暗中换了骆枳的礼物,让骆钧一直以为礼物是简怀逸送的,让骆钧以为那个胞弟只会闯祸和添乱,终于彻底有了再难跨越的隔阂。

    骆橙……骆橙大概也真的相信妻子的话,不然骆橙不会对骆枳理直气壮地那么坏。

    也或许不需要,骆枳说过骆橙的脾气像母亲,他也见识过了。

    不需知道这件事,只要倚仗着家人口中骆枳的“劣迹”,骆橙也可以对骆枳很坏。

    ……他呢?

    他当然是相信了,不然这么多年,他不会一直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去压骆枳——他甚至是迫不及待地相信了这个说法。

    所以怎么能指望他去分析,去查证?

    他恨不得这些都是真的。

    骆夫人或许有病,但他的病比骆夫人更重。

    骆承修胸口压着的石头越来越沉,他拼命张开口呼吸,却不论怎么都吸不进去一点空气,人哆嗦着去摸楼梯的扶手。

    他忽然听见自己的怒斥声。

    骆承修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他看见自己站在不远处,正在训斥一只手被妻子用餐叉刺穿的骆枳。

    他在质问骆枳,是不是永远不能像怀逸一样让他省心。

    ……他是疯了吗?

    骆承修难以理解地用力摇头,他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看着骆枳一字一句地对自己和骆钧说话。

    骆枳说,不是他……

    妻子忽然朝骆枳冲过去。

    骆承修的心脏重重一跳,他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踉跄着扑过去,却没能拦住妻子的影子。

    骆枳在他眼前被推下了二楼。

    他脚下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上,人滚了几滚,胸口骤然爆发的绞痛终于吞没了他。

    “父亲。”骆钧的声音对他说,“我们活该的。”

    ……

    龚导演的纪录片,终于有了最合适的先导预告。

    骆橙从地毯上醒过来。

    她头疼得要命,有些昏沉坐起身,茫然看着没开灯的房间。

    记忆断断续续回笼,她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终于得知了母亲一直以来都在说谎,父亲被气得犯了病。

    她完全吓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时已经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家。

    她找了个酒店躲进去,不敢看新闻也不敢出门,只是从管家那里知道了父亲抢救后脱险的消息,就把手机关了机。

    她浑浑噩噩地躲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一个星期。卡里的钱快花完了,她还是不敢回家,茫然地在外面游荡……

    “骆小姐。”有人忽然出声,“醒了吗?”

    骆橙瞬间被恐惧牢牢挟住,她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甚至害怕到完全发不出声,只是止不住地拼命发抖。

    她在哪?!

    为什么还有人在房间里?!

    骆橙僵硬地扭转身体,终于借着窗外暗淡的光线,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隐约辨认出些许人影。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对方说,“我们在淮生娱乐见过,我是艺人部的经理,我叫方航。”

    “淮生娱乐有点困难。”方航打开灯,“简总想请骆小姐帮个忙。”

    骆橙被刺眼的灯光晃得眼前一片空白。

    她说了几次,才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帮,帮什么忙?”

    方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慢慢说出了个名字:“李蔚明。”

    骆橙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瞬间缩了缩。

    “李蔚明帮什么忙,就请骆小姐帮什么忙。”方航说,“简总是这么吩咐的。”

    骆橙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咙。

    她完全想不通一切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有越来越冰冷浓深的恐惧压得她喘不过气。

    简怀逸……也要害她?

    不对,是从一开始就是简怀逸在算计她。

    直到现在,她竟然才终于一点一点想清楚了这件事。

    父亲一定恨她了,母亲疯了,大哥……大哥现在除了骆枳,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学校也绝不可能再回得去。

    她哪都逃不掉,简怀逸终于把她骗得什么都不剩,现在轮到她了……

    骆橙惊恐地战栗个不停,她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方航起身走过来,骆橙绝望地向后躲,战栗的双手死死攥紧了衣摆。

    她盯着方航,整个人几乎要被恐惧彻底淹没,却又在对方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上愣住。

    ……

    那是个平板电脑。

    上面是和龚寒柔剧组的聊天记录,还有一份电子合同。

    合同任尘白其实已经替她签好了,只要说一声同意,就会被接走进行封闭的走访、拍摄和录制。如果再想退出,就必须付高额的违约金,否则剧组有权按照合同起诉。

    “请放心,这不是简总要求的房间。”方航说,“我们不会那么做的,骆总大概要来敲我们的窗户。”

    他这句话的声音说得很低,骆橙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骆总”是谁。

    ……再联系起这些人对她没来由的冷待,骆橙忽然慌乱起来。

    方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只是继续说下去:“我们收到了龚导剧组的合同,需要你做最终同意。”

    “你可以继续考虑。”方航说,“离开,或者——”

    骆橙慌张脱口:“我去!”

    她甚至是生怕对方反悔,扑过去抢过平板,在最终确认的电子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只想尽快逃,她撑不下去了,只要能从这些恐怖的噩梦里逃出去,逃到哪都没关系——她的确强烈畏惧着去接触骆枳经历过的事,可那些事毕竟也只是拍戏而已,难道还能比她现在遇到的这些荒唐的噩梦更绝望吗?

    骆橙慌不择路地签下了那份合同,她看着方航收回那个平板电脑,才发现对方的神色虽然没有叫她胆寒的贪婪跟恶意,却也并不温和。

    ……一种仿佛是极端不祥的诡异的恐惧和不安,悄然沿着她的脊背攀上来。

    “既然这样。”方航问,“骆小姐,来看看先导片吗?”

    寒意阴涔涔淌进骆橙的身体,冻住她的手脚。

    ……什么先导片?

    方航重新关了灯,拿过遥控器,骆橙这才发现,他们的面前原来是一整面墙的投影幕。

    光束穿透房间内的灰尘,打在有些泛黄的幕布上。

    “癔症人格障碍。”方航拿着手机,帮她念剧组和先导片一同发布的科普,“至少符合以下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