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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

    “我相信,按照你一贯的作风,凌应该就在某个听得到这里的谈话的地方,这并不难找。而且我想你忽略了一点……他的确行事小心谨慎。当你说你可以以盗窃罪名起诉他时,我觉得被盗的对象一定是那幅,他是想亲手寻找无可否认的证据,或者,证明你的清白。”

    我拆开包裹。

    “维梅尔的作品有一个特点,就是或多或少存在一些涂抹的痕迹,而这些痕迹在现代,可以用X光成像来鉴定。留给凌的时间十分有限,因此,我相信这幅画一定被送到了最近的鉴定中心。刚才来这里之前,我联系了鉴定中心,让他们把X光成像的照片送到这里来。”

    海因里希斯脸色铁青。“请不要把那张照片拿出来。”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说。

    我并不在意他的感受,但当我和咏看到那张照片时,却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画面的空白处的确有涂抹的痕迹,X光成像照片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那是一个东方人模样的青年凝视着画框外的风景,而那个人我们都很熟悉,是凌。

    9

    “证人,请问你的姓名。”

    “方舒·凌。”

    “事发前你与被告是什么关系?”

    “我担任他的私人秘书,”凌的视线越过人群,停留在被告席上的海因里希斯身上,“大约有三年的时间。”

    “你是如何对被告产生怀疑的?”

    “他让我替他支付账单,我看到他的账单包括大量十七世纪的画布和制造老式颜料的原材料。”

    “谢谢,账单已经作为第14号书证提交。当你询问被告他是否伪造了画作时,他如何回答你?”

    “他承认了。”

    “他在此后是否有对你进行伤害和监禁的行为?”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谢谢,控方没有其他问题了。”

    半年后,轰动一时,被无数媒体连篇累牍进行报道的维梅尔名画造假案开庭审理,我和咏参与了旁听,而凌则作为控方的证人出庭。

    在那次事件之后,警方很快赶到,拘捕了艾米亚斯·海因里希斯,而凌如我们所预料的一样,被囚禁于会客室的隔间里。

    在刚开始的几天里,他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后来,咏提出和他睡在一起,事实证明这的确极为有效。他的情况渐渐有所改善,有时我在深夜里起床,会看到他把头靠在咏的胸前。

    我一直以为,在他们兄弟的关系中,是咏更需要他的弟弟。然而也许事情与我所想的正好相反,咏其实是被依赖的那一方。

    的确,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在咏的照顾下,凌的身体状况逐渐恢复,然而却始终郁郁寡欢。

    辩方律师始终紧紧抓住没有销售行为,而海因里希斯本人也从未承认过那副画是真品这一点,争辩说那只是个人兴趣。控方没有找出更有力的理由反驳掉这一观点。

    被告席上,海因里希斯的表现始终很平静,我突然觉得他也许早就料到事情会以这样的形势发展,所以才拒绝接受媒体的采访。正如凌所承认的那样,他的确拥有过人的洞察能力,看来控方此次也许很难有回天之力。

    当辩方被要求进行结案陈词时,海因里希斯示意律师坐下。他站起来,系上西装外套的纽扣。

    “所有无罪的理由和证据,我方都已经在交叉询问中提出。我相信,对于陪审团而言,事实一目了然,无须在进行毫无意义的重复。然而我的确是有罪的……不是在于这件事上,而是在于我对待……”他的视线扫过旁听席和证人席,然而那里并没有他想要寻找的身影,他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控方一号证人的方式。”

    “三年以来,我始终想尽办法让他出错,但他真的……真的是位非常优秀的秘书,我从来没有能够得逞过。我那时并不清楚我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我逐渐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我不知道表达感情的正确方式,我能做的就是把他的画像藏在临摹维梅尔的作品之下。当我得知他把那副画拿去做鉴定的时候,我惊慌失措,因为我知道,我的秘密就要被他发现了。这就是我为什么对他采取了那样的行为的原因,因为我的懦弱,我害怕他得知这一切后会离我而去……因为我爱他。我和他,我们始终在互相较劲,但我现在决定放下我一直以来以为的所谓尊严把我的感受告诉他——毕竟,两个人之中,总要有一方先认输。”

    说完,他面对陪审团深鞠一躬,然后回到被告席上。

    “海因里希斯先生,请问你被宣告无罪之后有什么想说的吗?”

    “根据之前流露出的庭审资料,你承认了你和你的前任秘书是同性伴侣关系,请问这个传言是否属实?”

    “请问被涂抹掉的那幅画像是否真的是你的同性伴侣?”

    我和咏并肩走出法庭,正看到海因里希斯走出法庭时被记者团团围住的样子,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望向了身边——那里空空如也。

    法庭门口被拥堵得水泄不通,我们费了好长时间才挤了出来,然而就在我们步下台阶的那一刻,围绕着海因里希斯的人群却突然散开了一条通道。我惊讶地往广场上望去,看到凌正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海因里希斯面前。

    “我在新闻里看到了。”他对海因里希斯说,“故事很动人,看来很符合陪审团的口味……你和辩护律师商量了多久才编出这样一个故事?”

    “如果我要编一个故事的话,”海因里希斯回答,“我有很多比这好得多的版本。”

    “可惜,没

    有第二次庭审……不过,我也无法旁听庭审。”他仰起头,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如果你比现在稍微普通一点……也许,所有事情会和现在不一样。”

    “如果我不是这样,你根本不会爱上我。”海因里希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不管你是否承认,你和我是一样的,在你心里,从来不接受一切普通的人或事。”

    然后,我听到凌对想要挤上来对他进行采访的媒体说:

    “我放弃对我的前雇主,艾米亚斯·海因里希斯先生人身伤害和非法拘禁行为进行控诉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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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那幅被涂抹的画,海因里希斯并没有打算出售

    所以其实,他可能只是画了喜欢的人的画像,然后又涂抹掉了吧

    10 尾声

    “等等!这是我未婚夫,他的心现在完全寄托在这枚戒指上……你不会想要让他在这里心碎的对吗?”

    “是啊……你想让一个垂死的人心碎吗?”

    “你吗?”对方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凌,他立刻配合地作出咳血的样子。

    “他就要死了……因为偶发性咳嗽。”

    “我想要那枚戒指……这是我临终的愿望……如果我没有被和这枚戒指埋在一起,我的灵魂会徘徊九泉,为所有永恒……”

    “那个……和你交换是没什么问题,”对方挠挠头,“可是你们非要用老友记的台词吗?”

    “你不搞怪一下会死吗?”在餐厅门口,我没好气地问,“而且还真的用Phoebe的语气说!”

    “可是,是你先说了dler的台词……”凌一脸无辜,“那一集我看了太多遍,这是条件反射。”

    难以想象,这就是和我有着多年交情,即将要成为我的家人,而目前正和我一起挑选订婚戒指的对象。

    那场庭审以后,海因里希斯去了荷兰,而凌也终于得以解除了他的私人秘书的职务。临走前,海因里希斯给他留了一笔数额巨大的退职金,但他从来没有去兑现过支票。

    三个月来,他没有找过新的工作。不断有先前就想要和海因里希斯套近乎的主顾找上门来开出优厚的待遇,但他一概置之不理。

    这一次轮到他靠咏养活,可惜他的苏州小吃做得实在不怎么样,我已经连续吃了一周的酒酿圆子——我怀疑这是他唯一会做的。

    然而,他对这种处境泰然若素。

    “谁让你老是到我家蹭饭。”

    随着时间流逝,那件事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慢慢淡去,他的行为举止也渐渐恢复到从前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活泼过度,也许只有时间是最好的治愈。

    “对了,兰彻斯特,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我看见他那露出上下两排牙齿的笑容,隐约觉得他的问题绝非善类,“只有一个。”

    “你和我哥在一起的时候谁是上面那个?”

    “看体位。”我淡定地回答。他被这个回答将了一军,“具体呢?”

    “只有一个,你已经问完了。”

    我们对于戒指应该藏在哪里这件事产生了一些争执,他坚持认为藏在酒酿圆子里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觉得那样做有很大的风险会导致戒指在喝汤的时候被不小心卡进喉咙。我们正在争执不下时,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弟,你的圆子要糊掉了。”

    “勿会伐……”他手一抖,戒指掉进他连续煮了一个星期的酒酿圆子里。他慌忙用筷子去捞,眼见咏已经往这个方向过来,他一把把我推到前面去:

    “阿哥,他有事要和你讲。”然后他低声说,“你尽量说久一点……我再试试看……”

    “求你了,用勺子。” 和糟糕的队友在一起真是让人欲哭无泪,面对咏疑惑的眼神,我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其实我是想说……”

    “什么?”

    我觉得我的心思快要被那双黑亮的眸子看透了,于是心一横,说:

    “和我结婚吧。”

    我还没来得及观察咏的反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糟糕,”凌带着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望向我们,“我把勺子滑进去了。”

    我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

    “咏,我们出去吃,至于你,记得把那个你不埋在一起灵魂就会徘徊九泉的戒指捞出来。”

    就在我求婚成功的第二天,凌悄悄离开了家,用那个他花了三个小时吃完了酒酿圆子后终于重见天日的戒指压在一张字条和一份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开具的价值一百三十二万五千四百零七美元的存单上。他让我们不必找他,他散完心就会回来。

    我通过他的护照记录查出,他去了荷兰。也许他觉得不能让海因里希斯这样轻易过关,抑或者他终于有勇气再次面对海因里希斯。

    我被告知房贷已经还清,与此同时,咏也搬进了我住的地方,为此,我们特意把一楼的两间房间改造成了画室。

    他的行李堆在院子里,出乎我意料地多,其中居然还包括几瓶糖桂花。

    “说实在的,你到底从苏州带来了多少?”我问他。他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十二瓶。”

    我唯一惊讶的地方在于,他居然在这两年里消耗掉了这一打中的大半。

    “只要托运就不是很麻烦。”

    他站在我面前,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黑色的眸子里隐约有柔和的光芒闪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