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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初依旧盘腿坐在洞口处,不动如山。染血的长剑靠在他的左肩,黑袍上沾满属于敌人的血迹。 燃烧的火焰缓缓熄灭了,只剩下一星半点的火光。 雪洞中的温度也慢慢飘散,寒冷刺骨的感觉似乎塞满了整个洞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殿下忘了,倾星阁尊天地大道……”他看着那暗下去的星火,又回头去看赵渊,“而夫天道者,无亲。” 注释太多了,作者有话说写不下,就写这里了 【注1】总旗:下统领五十人。另有:小旗,统领十人。百户,统领一百人。千户统领一千人。权力大小简单来说是: 一个千户十个百户 一个百户两个总旗 一个总旗五个小旗 【注2】本文设定借鉴明朝。明朝军队有“京军 地方卫所军”组成。京军包括顺天府驻扎的卫戍部队(五军营),三千营(骑兵营),神机营(火药营)。另外有皇帝十二亲卫:锦衣卫、羽林卫、金吾卫、虎贲卫等。御马监统领的四卫营:武骧左右两卫、腾骧左右两卫。 第15章 和离书(二)-含加更 “天道无亲。” 赵渊重复了这四个字,只觉得异常滑稽,含着泪就笑了出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法困足于情爱之间,劝我为天下苍生而落泪。却又面对眼前众人之死经年无动于衷。我对你来说、旁人对你来说……甚至是世人对你来说,算是什么?是颠沛红尘的蝼蚁?是死生无息的蜉蝣?抑或者是向宁王邀功讨好的工具,用这行在大营数千条人命,换一个国师之号,换一身荣华富贵?” 谢太初说:“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荣华富贵以似粪土。我从无此等想法,殿下低看我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赵渊问他。 “殿下……” “为什么?!”赵渊质问,他眼神悲戚,孜孜以求一个答案,“为什么为了这天道必然,我赵家必须骨rou相残?!为什么合该我家破人亡?!为什么袖手旁观?” 谢太初沉默片刻,开口答道:“太祖皇帝开国,大封诸宗亲子弟,定边塞九王,本是为了拱卫北边,以定大端基业。后续诸位皇帝效仿太祖,封血亲藩王于内地。藩王不够了封郡王,郡王之子孙又封镇国将军……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赵氏宗亲,只要上了玉碟的,便可永世不用纳税交粮,又在封地内广占田地、私设亲兵,大肆敛财。最开始的时候,宗亲数量有限,倒也过得去。然而三百多年天下太平,宗亲数量激增,弊端已现。殿下可知如今尚活着等朝廷供奉的宗族之亲有多少?”谢太初问。 “……多少?” “我多次入皇史宬翻阅金匮玉碟,在册宗亲竟以十万余计。朝廷无力承担宗亲俸禄,宗亲们便想着办法侵田占地。南直隶、浙江、江苏富饶一带更是有言:天下之田,其五有一归天子,其五有一归儒绅,另有其一归宗室。”谢太初道,“耕者无田,便没有钱纳税。朝廷收不上税金,大端二十二代,到泽昌年间,一年收入之税银竟不如开国时之一半。长此以往,大端必溃。” 说到此处,洞外风雪更胜,透过枯枝叶的缝隙,吹入了雪洞中。 谢太初便挪了挪位置,挡住了洞口,任由风雪落在他背后肩头。然后他掰碎些枝叶,扔入篝火中。 “大端百姓在册六千万,都是手无寸铁之人。届时堤溃蚁xue,疆域版图四分五裂、外族乘虚而入,锦绣河山成人间地狱。”他问赵渊,“国破则家亡,生灵涂炭,血海汲汲中惨死之人又如何计数?” 那火慢慢又重新燃了起来,点亮了这方小天地。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外面的风雪声似万鬼凄厉而哭。世界消失了,只有这雪窟中的二人仿佛在小船上,起起伏伏,摇摇欲坠。 “为何是宁王?”赵渊又问,“太子不可以吗?太子不能解决宗亲积弊?谒陵前,太子下定决心削藩。” “太子虽有帝王之像,却酷似贤帝,极重血亲、处世怀柔。最终做不了这样的断腕之举。”谢太初摇头,“而宁王性格乖僻多疑,又以藩王之位逆势而上。心里清楚藩王的威胁。待他端坐庙堂,才定要重拳出击,削藩集权。” “所以你为宁王谋划,推波助澜,任由太子惨死。”说到这里,赵渊气息又再不问,声音压抑发抖。 “不是我推波助澜。我何来这样的力气。”谢太初回答他,“殿下还不明白吗,我昨日若强行救太子,救肃王……每救一人,也许未来便会害了千人、万人。天地自然,万物自治,自有自的法则,在这样的大道下,任何人的作为,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赵渊听他侃侃而谈,谈论太子、谈论皇帝宗亲、甚至谈论每一个已死之人,都泰然处之…… 仍是他曾经着魔追逐的谢太初过往儒雅之姿,只是如今从他口中吐露字句都太过残忍冰冷…… 一叶蔽目,不见太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 兴许是他残缺了双腿,便亦烧晕了脑子。 赵渊只觉得从未了解过谢太初,亦未看清过这个人。他看到的不过是谢太初的皮囊……便以为这个人便是自己能够携手一生的良人。 是他鬼迷心窍。 是他意乱神迷。 像个滑稽的丑角,在谢太初身后摇尾乞怜,妄求谢太初施舍几个眼神、几分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