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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与我那铃铛过日子去吧,感情二公子现在无所不能,似乎不太需要我了。” 艾叶眼见顾望舒与自己初遇时妃瞳内那般静如止水无情无欲的清冷相,如今愈发染出凡尘,波澜荡漾的复杂颠簸起来,还笑话他说,小妖怪身上没了神仙气啦。 “再说一句,我唤天雷劈死你。” “喔唷瞧瞧,脾气可大死了。” 两人虽不知道天上那妖门裂隙什么时候才能修得上,或许真就再也补不上,永远这么咧着也无所谓似的,但世人可不这么觉得。到底是吸引了四大法门的人全入了益州,到了晚上满街打得热火朝天,一派比一派地跟炫技斗法似的祭出各家法宝绝学,满天晃得是个五光十色七彩斑斓。 分明都是些一张符便能烧成灰的煞,却全都在用屠牛刀杀鸡。 这群术士是杀了个爽,谁道益州百姓可是苦不堪言。本来夜里寂静休息的,现在搞得说不定什么时候窗子外就放起个法术烟花,照得比白日还亮,噼里啪啦地给您拜个早年。 “一群跳梁小丑。” 顾望舒坐在高楼上饮了口酒,东方日出泛起白时,看艾叶把尾巴卷成褥子打盹儿。 “我看这益州城也用不上我们了,不如回山吧,艾叶。” 这妖睡得可香,不知梦见什么美食正咂巴着嘴呢,听了他这话耳朵“噌”地一立,一骨碌爬起来盯着他看。 “走啊?现在就能走!” “走哪儿呐,哥哥们!” 顾望舒背后一凉,想着自己与艾叶立身之处可是数十丈的高楼屋瓦,任凡人轻功再好都登不上来,自然也就卸了帷帽舒服坐着。却怎可能有人平白无故跟得上来不说,来人出声之前自己丝毫都未察觉得到。 甚至连艾叶都睡得踏实。 果不其然,艾叶蹦起来的速度可比他转个身的功夫还快,脚下潦草蹬了半块儿碎瓦下去。 背重剑的青年把紫衣扎得结实,高马尾荡在头顶被风吹得气派,前额的发却凌乱无序,自然潇洒地散在前头。他就在个四五步的位置抱上胸,嘴角笑扬起来是个散漫玩味地浮夸弧度。 “还欠您们一顿酒呢不是,温某言出必行,还是要还上的。” 顾望舒与艾叶对视换了眼色,心知这人绝不简单。只不过再离近看了与旁人无异,既没什么异辉,又不带神韵。毕竟连绣谷山的靼苒都落地生辉,盈盈不灭,更别提那九天上神,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 “不是说不必了吗。”顾望舒警惕冷言道。 艾叶跃得匆忙忘记自己尾巴还在外头,巨大毛绒的一条敏感不安地来回拍扫着屋顶。这温姓侠客看在眼中却没丝毫惊讶,只被他那颈圈吸去目光,觑眼带笑许久,终还是顾望舒挪身给他挡了视线。 顾望舒低头看了这眩目高度,疑心问:“你怎么来的。” “天明我就来了?”紫衣侠客刻意般答非所问,又从背囊中掏出坛只比巴掌大不多少的枣色酒坛,笑说:“来请您二位喝酒的。” 顾望舒看这酒坛子连个标志都没有,大抵是自家酿的那种,断是不敢贸然接的。万一再掺了什么毒什么迷药——他对这个还是颇有心悸。 紫衣侠客倒是自来熟地往屋檐上一坐,把酒坛搁在地上掏三个小盅出来,自己先倒了一杯。在两人面前只摇了摇杯,那浓郁酒香便已经顺风飘进人鼻腔。实在是醇香厚香浓,以往喝过的那些声称什么十年二十年的佳酿,都没如此诱人浓厚过,连艾叶都忍不住使劲吸了鼻子。 “道长,这可是您最喜爱的酒了。若不放心,我先饮了就是。” 说完自己提杯一饮而尽,反手倒扣空空小盅,示意自己没耍花招。 顾望舒架不住这酒香,也察觉得到艾叶馋得蠢蠢欲动,又怕被自己骂,正往死里拼命抑着去抢的本能。只好清嗓道:“我又没吃过,你怎知这是我最喜爱的酒。” “此番吃过就是了。”侠客笑道,“此酒名为玉皇佳酿,传说可是那天帝独享的御酿呢,就是天界上仙想尝,都得排队等个千年才能赐上半壶!” 顾望舒懒得听他胡扯,只捡起酒盅先递给艾叶,自己才拿了最后一个。 黎明即起,叠云消散。薄雾染阡陌,消净下来竟比夜晚祥和。三人并排坐于高楼,即便共饮,那两个还是与紫衣的侠客隔了老远。 “这人间祥和……道长,多看看吧。” 顾望舒还在醇美余韵中流连,至兴时不解道:“有什么好看。不过徒有虚表的若水炼狱,美在其中,也苦在其中。这世间若有神明,岂堪袖手旁观。不助人,亦不救世,连天上那个洞都封不住,谈何圣贤。” 侠客看似胸无城府只寻玩乐,此时倒是洋洋笑着接话道:“神明难插人间事,大抵是因他们高高在上,触目不及,凡人自知不胜不怠乃成敬畏。敬畏敬畏,敬在先,畏在后。单敬字为人间常情,单畏字为妖魔之道,唯对神明心生敬畏,信其道法无边,大道无情,可护苍生,亦可为护苍生而负一人。你永远不知自己是被救的那个或是被牺牲的那个,才会生畏。如此一来,便成了世事难全,拥护越多,骂名也便越多,信徒珍重敬神,背信者却又日夜盼着神明殒落。神明不肯降世救民就是这个道理,毕竟谁肯放弃九天上逍遥自在受供奉的日子,偏要来人间受唾骂苦难,还须不忘初心地时刻挂念着如何拯救苍生呢。” --